束鈞這是要做絕地反殺的革命者。一如既往,束先生拿了英雄式劇本。可惜這次,他們並非站在公正的賽場之中——比起破壞, 保護要難百倍以上。他在這裏安安生生過了幾日, 周遭都是玩家,束鈞應該不敢強行撕破臉。羅斷有點好奇,等他正式出手,黑鳥隊的前隊長又要如何拆招呢?好在答案近在眼前。慶典到了第五日晚,投票已然結束,當選者的身份會在次日發表。聚居地的人早已在廣場四周支起各式各樣的帳篷攤, 售賣食物飲品,以及各式各樣從侵蝕區挖出的稀罕玩意兒。易寧還沒有離開,他的帳篷格外好認,寬敞而亮堂。華麗的廣場之中,篝火朝天空噴出無數火星,造型各異的彩燈閃爍旋轉。玩家們正在寬廣的場地中央笑鬧、歌唱,甚至有人當眾擺起小攤子,以物易物起來。羅斷甚至在附近看到了艾氏醫館的艾醫生。艾醫生帶了一個小推車,正向玩家推銷自製草藥。夏涼站在篝火邊的舞台上,唱著讓人放鬆的輕快歌曲。為了規避不必要的麻煩,酒精和鬥毆都是被嚴格禁止的。雖說規矩已定,還是有不少便衣衛兵遊走於人群之中,將每個可能的衝突扼殺於無形。短短七日之中,這裏比y市的指揮中心還要安全。人人歡歌笑語,多麽祥和的景象。可惜自己是凍在冰湖下的人,而清風在冰層之外。羅斷攏起鬥篷,離開慶典中心。元帥們的演講順利結束,玩家們的活動也沒出岔子。塵埃勉強落定,大家總得等結果出來後再勾心鬥角。這是慶典裏最讓人鬆懈的一天,又是一天中最讓人放鬆的時段。直到廣場中出現一聲尖叫。數個人影懸在空中,臉龐盡數藏在鬥篷裏。蝕質濃度陡然提升,淨化機的警報聲響成一團,亂糟糟地砸人耳膜。為首的人應該裝了擴音器,他的聲音被刻意扭曲過,滾過廣場的每一個角落。“晚上好。”他用粗啞的聲音說道,“所有玩家,還請停下手中的事情,聽我講上幾句話。”附近駐紮的衛兵反應相當及時,衛兵們衝那些身影放槍,試圖將他們擊落。子彈明明白白穿過他們的身體,卻無人從空中落下。隨後,那聲音中多了些冰冷的笑意:“我也是你們的一分子,我有個壞消息想要通知你們。”“這是什麽,節日驚喜任務嗎?”“聽內容挺有意思,不過我記得沒這茬啊……”“有意思,這個環境弄得也太逼真了。上麵那個是新boss?正好最近總打普通蝕沼,有點膩歪——”玩家們七嘴八舌地交流著,他們的確停下了手中動作,可輕鬆的氣氛並未消失。然而下一刻,輕鬆徹底被血腥打破。空中那人投出一支手臂長的短槍,那短槍不偏不倚,徑直刺穿了一個年輕人的胸膛。那是地下水的一名年輕隊員,隊長羅斷的崇拜者。熟悉地下水的人或多或少都對他有點印象。年輕人跪在廣場之上,雙手抓住那柄短槍,眼裏還留著震驚。他張張嘴,隻嘔出了一口鮮血。“好疼啊……”他迷茫地呢喃,“隊長……隊長在哪兒?”這裏理應是絕對的安全區。每個戰鬥玩家心裏都清楚,攻擊其他玩家的處罰極其嚴重。《侵蝕》中的傷口無法被立即治好,很可能影響比賽實戰。盡管人與人之間的摩擦總會有些,程度也停留在普通拳腳上。更別提這種沒比賽的日子,這樣歡樂的場合。一時間,沒人動,也沒人說話。連廣場周遭的醫療人員反應都慢了半拍。“記住這種衝擊。”許久,那人再次開口。“這個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那個完美社會不過是水月鏡花,奴役你們的工具罷了。”如同整個世界炸起一片塵土。醫療人員們原本找不到那個傷者,如今玩家們橫七豎八倒了一地,跪在場地上的年輕人反倒異常顯眼。暗紅的血已經在他身邊積成一灘,染紅了塑料草坪。年輕人已經死去。那根槍由斜上刺入,穿透了他的心髒。周遭的玩家們抱著頭,痛苦地哼著。歡快的音樂還在響,繽紛的彩燈此刻卻尤為可怖。衛兵們攻擊的動作沒停,可那群人就像沒有身體一樣,無論怎樣的炮火都傷不了他們分毫——y市的軍隊防了蝕沼入侵,防了可能存在的刺客,防了可能飛來的怪物,卻從未想過防備擁有異能的玩家。他們是武器,而武器從不會反抗。這些概念自從入學第一天起,就寫在了課本第一頁。二百年來,從未有這樣的事情出現。衛兵們隻得茫然地消耗彈藥,繼續炮擊天空之上的幽魂。警告已經送出去了,隻要大部隊過來,事情一定能夠恢複正常。這裏離y市這樣近,上麵的人一定不會放著不管。聚居地民眾們可沒有這樣的心理素質。玩家們甫一倒地,他們便亂做一團。性子慢點的收帳篷,性子急點的拿了貴重物品就跑,貨都不要了。“冷靜!”易寧吼道。英俊的元帥被眾人簇擁,站在演講台之上。他也打開了擴音器,隻不過目標是那些慌亂的聚居地民眾。“撤離廣場,到我的帳篷後集合!”他的聲音自信而堅定,“你們沒有武器,亂跑隻會更容易受傷。我的帳篷後有防空網——快去!”他分撥開一隊衛兵,放了個幾個信號彈,原本混亂的聚居地民眾漸漸平靜,順從地撤開。沒用的,羅斷心想。作為混亂的中心,羅斷相當冷靜,冷靜到麻木的程度。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y市會派更多的衛兵前來,在搞清楚他的身份前,聚居地的人想跑也跑不了。再然後,他的“援軍”會到場。到時他不會立刻殺死自己的同胞,他會先殺死在場的大部分人類,隨即將玩家們全部帶走,帶到人類接觸不到的侵蝕區深處。無法“下線”,沒有供給。知曉真相後,有血性的人會當場決定反抗,而搖擺不定者也沒有其他選擇。他不會留下哪怕一個人,束鈞誰也救不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越過淨化機組成的包圍圈,羅斷懸於廣場正上方,他注視著地上逐漸清醒的玩家們,將手一揮。天上降下黑色的暴雨。來這裏之前,他在體內積攢了足夠的蝕質——將它們碎為極其微小的顆粒,足以感染三萬人。他的蝕沼本來就擅長粉碎和組合,控製蝕質方麵更是一把好手。它們會快速破壞玩家們被植入的腦片,粉碎腦內衝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