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過來人,束鈞親自“死”過一次,又找不到客服,這才勉強買了祝延辰的賬。胡硯雖然有點軸,可他不傻。就算束鈞是他戰友,口說無憑,胡硯不至於立刻相信這種荒唐事。“我知道很難接受,也沒指望你一下子接受。”束鈞搶回話題主動權,口氣沉重下去。胡硯不笑了,有那麽一瞬間,這個大塊頭男人看起來有點無助。“這樣,胡硯。你先下線,回去睡一覺,平穩下情緒。然後你去我家——對,我家。那裏有我寫過的一本戰術筆記,你去取它的話,應該不會引起係統的懷疑。待會兒我把住戶密碼和筆記位置告訴你。等你到了,我們想辦法證明給你看。”“隊長……這玩笑真的沒什麽意思,別鬧了。”“不是玩笑。”束鈞殘酷地否認道。“看在咱倆這些年的交情上,算我求你。這件事你擱在心裏,誰也不許說。當然,你可以在另一邊聯係所謂的‘我’,但絕不能提到這件事。”胡硯恍惚地應下。黑鳥剛執行完任務,剛好在休息期。胡硯一路直奔據點,躺進休眠艙,然後在熟悉的家中醒來。房間裏彌漫著熟悉的味道,陽光照亮了床上揉成一團的被子。和《侵蝕》中不同,窗外天空清透明亮。胡硯注視了會兒自己的雙手,早餐炒蛋時,油濺的紅印還留在他的手背上。一切如此真實。肯定都是節目安排,胡硯心想。束哥鬼主意這麽多,估計是想跟他開個驚天大玩笑,看他會怎麽反應。胡硯拉開冰箱,開了瓶冰汽水。一口氣將它幹掉後,胡硯腦子裏的眩暈散去不少。煙塵是男的,世界是假的。束哥還是一如既往的想象力爆棚,隻是給他看出了破綻——麵對身為男人的煙塵,束鈞的反應未免太過平淡。畢竟煙塵之於束鈞,可遠遠不止“普通網友”的程度。胡硯捏了幾下易拉罐,忍不住撿起回憶,細細比對。從前的束鈞同樣開朗,但整個人像是不知航向的船,隻會盲目隨浪前行——因為是戰鬥玩家,所以努力鑽研遊戲;因為是隊長,所以勤勤懇懇工作。永遠拚命、永遠樂觀,日常生活不露破綻,胡硯甚至沒見他崩潰過。可是正常人不該如此。意誌堅定的人,總該有匹配這份堅毅的精神支柱,知道自己為何拚搏。他看不到束鈞的支點,束大隊長的積極無異於空中樓閣。胡硯偶爾會生出奇怪的念頭。比起一個活生生的人,他們的隊長更像是個“完美角色”——行為無可挑剔,靈魂卻仿佛缺了個角,逸出漫無目的的空虛。直到煙塵出現。不知道為什麽,認識這個人後,束鈞身上那份怪異的違和感消失了。束隊長從“完美角色”的位置上跌下,鮮活地撞進人世間,整個人都明亮起來。束鈞會將自己的日常瑣事分享給煙塵,和隊員的聊天中也多了不少自己的私事。他臉上添了幾分不自覺的笑,眼裏的光彩越來越亮。束鈞給人的空洞感無影無蹤,靈魂缺失的一角似乎被“煙塵”補全了。目睹全程的胡硯隻覺得眼痛,他那時便以為束鈞和煙塵在戀愛。可真當他們聊起來,胡硯才發現,束鈞居然真的將煙塵認定為“朋友”,和煙塵的聊天內容也確實是友人風格——還是相對平淡的那種。一個麵都沒見過的友人,能給人這麽大的影響麽?胡硯又覺得奇怪了,好在這次他找到了理由——不過當局者迷,束鈞這是暗戀人家而不自知。那天聊完過後,胡硯便開始管煙塵叫“嫂子”。雖說是玩笑戲稱,但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他的確希望束鈞能開心下去,兩人能好好走到一起。時間一年年過去,後來胡硯幾乎能確定,束鈞是真的喜歡上了煙塵。然而看不久前的情況,煙塵是個比束鈞還要高個幾公分的男人。啊呸,胡硯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之前束鈞對男人可沒展現過半點興趣,要知道煙塵是男性,束隊不被打擊到才怪。方才束鈞可是鎮定得很,看向煙塵的眼神裏沒有半點糾結。胡硯將手中的飲料罐一扔,決定配合這場拙劣的戲——反正他都看透束隊的假把式了,給點麵子也不是不行。他打開通訊器,給本該“外出旅行”的那個束鈞發了條消息。【隊長,你寫的那本戰術筆記,我能用嗎?】旅遊中的束鈞很快回了信息:【什麽筆記?】胡硯手指頓了頓,斟酌了下用詞:【戰術筆記啊,你說你手寫的。反正你用不上,不如給我瞧瞧唄。】【我不記得有什麽筆記,你記錯了吧老胡。】對方幾乎是秒回,【現在你才是黑鳥的隊長,別老靠前輩偷懶,自己動動腦子。】胡硯皺起眉頭。束鈞就算跟他開玩笑,也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而且對方的態度,和他認識的那個“束鈞”有著微妙的區別——換了之前的束隊,怕是要笑他一頓,然後臨時搞幾個方案過來。胡硯無意識憋住一口氣:【得了吧,你還不知道我。要你不方便,我可以去你家拿。】【啊?老胡,你就別為難我啦,我都不記得密碼了。】【成成成,不煩你了,趕緊陪嫂子玩去吧。】胡硯板著臉打完這句話。對麵立刻發來一張圖片——束鈞正和一個豐滿漂亮的女人勾肩搭背,背景是夕陽下的海灘,兩個人看著無比開心,身上有著明顯的曬痕。若放在之前,胡硯說不準會羨慕,可如今他看了這張照片,隻覺得心底隱隱發寒。他給自己簡單弄了個晚飯,早早入睡,第二天便去了束鈞的大平層。之前搞線下會議,胡硯來過一兩次。房內一塵不染,一切擺設都沒變。如果束鈞真的和煙塵確定關係,出去度假了,屋內總該有點變化。可一切日用品都在原位,仿佛房子的主人幾小時後便會回家。胡硯在寬闊的客廳中轉了兩圈,進入主臥,按照“白發束鈞”給的提示,他在書桌靠下的抽屜裏發現一本厚厚的手寫筆記。拿起筆記,他還沒完全站直,書桌上的電腦便被激活,一個光屏投在空氣中。“老胡。”畫麵那邊是《侵蝕》的世界,白發束鈞正看著他,一臉嚴肅。“老胡,聽得到我說話嗎?”“聽……聽得到。”胡硯瞄了一眼,發現這個視頻通訊的“發信方”是煙塵。“謝謝你相信我,現在看向窗外。”胡硯吞了口唾沫,從束鈞臥室朝外看——高層的景色相當好,他沒看到什麽異常。“五秒後,會有一隻燕子飛過窗戶,在窗台上停下。”束鈞說道。“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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