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們這撤不了啊。”束鈞的汗順著脖子滑下,防護服裏的衣服已然透濕。見追擊先鋒隊無望,鏡子蝕沼故技重施,在液柱四周攤開“花瓣”。隻不過比起設下陷阱那次,這回的花瓣格外肥厚,將兩人緊緊裹在中間。盡管束鈞不斷用風衝擊,其中的空隙還是越來越小。都不用蝕質上場,它這是想用物理手段悶死他們。戰鬥已經到了亮底牌的時刻,束鈞帶著祝延辰,在越來越狹小的空間內飛舞。他的鎮壓是奇襲,麵對這種變形經驗豐富的蝕沼,第一次最為有用。束鈞有點緊張。他之前不是沒有應對過勝負未知的場麵,那時他總是瀟灑的。一是兒時祝福帶來的樂觀。至於二……人生不過如此,無論世界真實與否,他都沒有半個親人。比起祝延辰的八十歲老頭戰術,束鈞自覺問心無愧,至少他的友人們都知道戰鬥的風險。在內心的某個角落,束鈞一向有這麽個想法——自己到底是個戰士,若時候到了,坦然死去也沒什麽不好。可如今他全身都在冒汗,狼狽不堪,患得患失。……要是自己死了,祝延辰必然變成陪葬。鏡子蝕沼見空間封閉穩定下來,再次使出了自己的能力。無數沒有五官的人皮氣球順著蝕沼內壁產生,漸漸充斥空間。無數隻綿軟的手伸向束鈞,瘋狂阻礙他的行動。不成調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這些東西沒有嘴,也不知道聲音哪裏來的。“我要上了。”束鈞嘶聲道,聲音如同被撕破。“老戰術,不能帶著你。”“我知道。”祝延辰反手揮出淨化機,逼退周遭蝕沼,給自己弄出一個立足的空間。淨化槍威力驚人,人皮氣球們一時無法接近。束鈞衝向鏡子蝕沼的腦。過程比甜鋒那一戰痛苦得多。無數細絲登時擠進防護服,鑽入束鈞的口鼻,試圖將他絞在原地。束鈞拿出最後的力氣,拚命使出鎮壓,艱難地朝蝕沼的腦前進。他的注意力從未這樣集中,他第一次如此希望那個祝福真的來自於神。哪怕姿態難看至極,他也想要贏下這一場戰鬥。細如發絲的蝕質絲在撕扯他的皮肉,鎮壓一層又來一層。為了保護自己,人皮似的蝕質在腦外包了一層又一層,堅韌無比。還不能放棄,祝延辰還在他背後苦撐。束鈞忍住劇痛,幾乎要把骨髓裏的力氣都榨出來。他的呼吸不知道停了多久,眼前開始一片片發黑。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人皮氣球的尖叫聲中,模糊的色彩和影子漸漸浮現。【你永遠不會輸。】是啊,他不會輸的。巨劍劈開一層又一層的防護,束鈞將自己強行拖入蝕沼的大腦。劇痛在骨縫間燒灼,他幾乎要以為自己被活生生火化了。隻有這一次機會。鎮壓,鎮壓,繼續鎮壓。……去他媽的,束鈞想。他必須活下來。他伸出手,灰白的蝕質從爪尖流過。束鈞一刻都沒停住動作——上一戰中,他的鎮壓相對沉靜,帶有安撫的性質。這回他恨不得化身人肉攪拌機,拿著大劍在鏡子蝕沼的腦中肆意破壞。到了最後,他自己的意識模糊起來,手上的破壞和鎮壓反倒越來越瘋。更多蝕質從他的脊柱冒出來,在黑暗中結成恍若翅膀的巨大刀鋒。可惜束鈞自己幾乎喪失知覺。利刃的攪動中,他手腕上的機械還在安靜工作。【融合度:45%】【融合度:57%】【融合度:73%】……不知何時,呼吸突然鬆快下來。束鈞噗通一聲跪在原地,劍鋒嵌進大地。鏡子蝕沼失去了形態,蝕質在周圍安靜地流淌。不少人皮氣球還沒來得及散架,橫七豎八漂在蝕沼之上,緩緩溶解。祝延辰的移動光源顫顫巍巍地浮動,活像傷了翅膀的螢火蟲。被人皮氣球撕來扯去,祝元帥本人有些衣冠不整,但確實還站著。確定對方存活,束鈞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他的防護服早就在激戰中朽爛殆盡,整個人接近赤裸。周一又一次被嚇傻,不過這次它很快回過味來,原地“啊啊”幹嚎出聲。“我們分開了九分鍾。”祝延辰走近,脫下自己殘破的外套,輕輕披上束鈞的脊背。“它來不及把‘人形蝕沼’的情報傳出去,放心。”“……真的……?”祝延辰冷靜地打開腰包,測了片刻周遭的蝕質。“我很確定。它們被鎮壓得相當老實,本身也不會存留太多信息。我們真的留住了底牌。”“九分鍾啊……我還以為打了九年……”束鈞暈暈乎乎地望向祝延辰,他有太多話想說,如今卻一句都說不出。巨大的痛苦之中,他的確得到了些許回憶。隻不過和甜鋒那時候不同,鏡子蝕沼是個純粹的蝕沼,並沒有他人的記憶湧進腦海。他想起了自己的,就算隻是些片段,也足以拚湊出很多東西。“阿煙……”束鈞伸出一隻手,按在祝延辰心髒的位置。有力的搏動穿過肌肉,順著掌心敲打神經。“……好久不見。”第45章 第一夜鏡子蝕沼倒塌, 周遭多了一點點光,移動光源將附近區域照得更亮。沒有臉的人皮氣球四肢僵直,慘白的皮膚綴著漆黑的蝕沼, 混成一片詭異的屍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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