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你就這樣直接告訴我?知道我混了個蝕沼的隻有你,你就不怕……”你就不怕我改了主意,殺人滅口?“不怕。”祝延辰動作頓了頓,“而且就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你殺了我,自己也活不了幾天。蝕沼還在與你的身體混合,要是沒人幫忙控製,它很快就會把你吞掉。”束鈞嘴裏的幹糧突然變得索然無味。合作人姑且還能翻臉,沒人會想得罪自個兒的醫生。“好端端的,你幹嘛搞個假死?”束鈞趕忙結束這個危險的話題。祝延辰少見地沒有立刻答他,一陣沉默後,他維持著背對束鈞的姿勢:“很多原因,沒有需要你介意的緣由。你是安全的,你知道這一點就夠了。”束鈞頗為意味深長地哦了聲。介意是肯定介意的,他現在甚至更介意了。“伸手。”祝延辰清理好了自己,從口袋裏掏出個寬手鐲似的小玩意兒——寬手鐲是好聽點的說法,束鈞總覺得這東西更像複古風的鐐銬。“一個手銬夠了,真夠了。”束鈞把另一隻手藏到背後,“阿煙啊,咱們不至於走到這一步——”“不是手銬。”祝延辰無情地逼近,“這是能檢測你生理狀況的東西,我昨晚調校好了。你戴上沒壞處。”束鈞愕然。仔細一想,自從和祝延辰相遇,這人就沒休息過。他當初叮叮當當折騰自己的血肉,為的是這個嗎?他歎了口氣,老老實實伸出手腕。鐵灰色的手環自動卡上,手腕一陣微小的刺痛,這東西八成連著軟探針,而且比他想象的輕不少,至少不會影響行動。仔細一看,它有點像“遊戲”裏的角色數據展示裝置。光滑的金屬表麵上,淺色的字符慢慢浮現出來,完全不引人注目,乍一瞧像是雕刻在金屬麵上的花紋。【融合度:19%;生命體征平穩。】確定讀數出現,祝延辰滿意地點點頭:“我們走吧。”祝元帥靠得很近,哪怕已經戴上了麵罩,束鈞仍能看到對方眼底睡眠不足的青黑。若想徹底控製自己,祝延辰大可以頻繁取血,隨後將數據偷偷摸摸攥在自己手裏。可他並沒有這麽做。歎了口氣,束鈞甩甩手腕:“謝了。”幾秒後,他又補了句:“一會兒萬一狀況不對,我會護著你的,你……別太繃著。”仇歸仇,恩歸恩,束鈞向來不喜欠人人情。隻是話出了口,束鈞才發現有點不妥,對於另一個上位者來說,這句話沒準有點過線。他準備好迎接一個疏離禮貌的回應,哪想祝延辰在門口停下,極為嚴肅地回答:“我知道。”“……”這人怎麽回事。天亮堂後,這地方反而顯得越發鬼氣森森。畸形的人們在廢棄走廊緩緩走動,斑駁的牆壁上噴滿各式各樣的詞句,筆畫潦草到認不出。有些人還戴著防毒麵罩,有些索性戴都不戴了,變形到看不出五官的臉直接露在外麵。有的病變程度格外駭人,整個軀體都發生了畸變,隻得四肢著地行走。他們慢悠悠地路過,安靜得像幽魂,沒人駐足觀察這兩個陌生人。比起這些人,昨晚那位屍體處理人的症狀算是輕的。各人體質不同,極小部分人對蝕質格外不耐受,淨化藥當飯吃也撐不住太久。這種人會出現較為駭人的病變,往往難以救助。按束鈞之前的認知,這些人本該住在城中,接受臨終照料。束鈞緩緩吸了口氣,這裏連空氣都帶著寒意。“你們在這呐,我剛想喊你們吃飯來著。”昨晚的女人匆匆忙忙趕上前來,她的麵罩戴得很端正,發罩上還別了個粉色的發夾。她小心地斜了眼束鈞,隨即目光在兩人的手銬上一觸即收,整個人瑟縮了些許。有身邊這些身體重度病變的人襯著,還被人恐懼成這樣,束鈞心情微妙。“我們吃過了。”祝延辰語調平淡。“哦,哦。”女人有點意外地應道,“我們這兒管事的還在吃早飯,我先帶你們去吧。”離開廢棄的據點樓,緊挨著的是一排排平房。她引著兩人在平房前站定:“老魏,老魏,我帶著人來了!”平房裏傳出幾聲渾濁的咳嗽,權當回答。門開後,束鈞禮貌地忍住了臉上的吃驚表情。椅子上坐著個老人——這是較為概括的說法。實質上,他看到一個接近半融化的人,整個覆在椅子上,如同一截即將燃盡的蠟燭頭。那具肉體活像層層疊疊的燭淚,軟垂垂地掛在灰白的木頭上。整個房間堆滿了腐朽的櫥櫃,老人身前的桌子上擺著稀粥,尿盆就在幾步外,整間屋子有股難以描述的味道。女人朝他們行了個笨拙的禮,先一步退出房間。麵對眼前的景象,祝延辰沒有太大的反應。“兩位怎麽知道這裏的?”老人張嘴,半融化的嘴巴像個黑洞。“我們村就是個小地方,要是想抓稀罕變異獸,這裏可沒什麽值錢的貨。”祝延辰不答,隻是看著他。“小席的事兒,我聽她講過。她最近往屍體處理處跑,就是想從那堆機器上偷偷部件,無論怎麽說,我在這跟你們賠個不是……我們這兒的淨化機差不多壞完啦,你們也看到了。”這倒是說得通,束鈞想。這個廢墟裏的村子看著寒酸,村民也不像有多高的戰力。這麽個塞滿垂死之人的村子,祝延辰到底想調查什麽呢?“她不是去偷部件的。”祝延辰終於開了口。“她連淨化機都啟動不了,做不到把部件不留痕跡地拆下。別說一個月,她頭一天就會觸發警告。屍體處理人也沒那麽好混進去,你們這裏有人特地疏通了關係。”老人不答話,喉嚨裏發出嗬嘍嗬嘍的喘氣聲。“你們的人違反了屍體處理規則,導致三名士兵喪命。要按法規細究,這個村子要被仔細調查。”祝延辰又道。不管是昨晚還是現在,祝元帥威脅別人的時候話說得還挺溜,可惜到自己這就成了個木魚,敲一下響一聲。搞不懂兩人在打什麽啞謎,束鈞差點走神。“你想要什麽?”老人終於開口。“見見你們養的蝕沼。”祝延辰口氣越發冷硬。“要是你們好好配合,那個女人為自己的違規行為負責即可。這裏的蝕沼隻會被配上軍方監視,事情不至於鬧得太難看。否則就走標準流程,蝕沼湮滅,人都接回城裏。”“聽著挺好。”老魏又嗬嘍嗬嘍地笑,“可惜這兒的人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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