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自己真死在這個狗屎故障裏,基本等於兢兢業業工作一輩子,死在解放的前一晚,束鈞迷迷糊糊地想道。他可不想留下一個賺錢沒命花的倒黴蛋形象。三十秒,連接仍然沒有斷開。他還沒見過煙塵,要是連自己的暗戀對象是男是女都沒確定,他的命運末尾當真寫了個慘字。隊裏那群王八蛋還拿這個打了賭……美好假期沒了,自由生活沒了,連告白都沒告出去…………要現在死掉,這人生可太操蛋了。劇痛中,束鈞硬是憋住一口氣。他並不清楚等待的終點,但自己搞了個自殺式戰術,遊戲外關注的人不會少,總會有人發現全息艙中的自己狀態不對。得堅持住,他想。堅持。堅持……四周的蝕沼發出奇特的嘶鳴,身體幾乎整個融化,束鈞勉強保持住意識清醒,持續等待。直到他徹底昏迷。束鈞沒能看到,遊戲外,另一個“束鈞”走出全息艙,衝記者們自信地揮手示意。觀戰場內歡聲雷動。第2章 虛擬與現實束鈞再醒來時,看到了屬於夜晚的漫天陰雲。他並不在跌下蝕沼的地方,龐大的蝕沼不知所蹤,嶙峋的怪石將他圍了個嚴實。舉目望去,世界隻有黑白灰三色。四周荒無人煙,隻有畸形的怪物在石林中慢悠悠踱步。束鈞有點懵。機械戰甲早已七零八落,他整個上身暴露在外,傷處還在緩慢愈合。小臂上的通訊部件堪堪運轉,不時發出滋滋的電流聲。他的目光順著破敗的金屬移動。他的皮膚本該是健康的小麥色,如今像落了層塵土,微微白了些,卻略顯灰暗。束鈞下意識摩挲小臂,這個動作徑直給小臂加了道血痕。手指也不太對勁。本來修剪平整的指甲變得尖銳,有點像獸類的勾爪,顏色也變成了不透明的黑。束鈞咕嘟咽了口唾沫。他做了所有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情——試圖打開通訊器,聯係管理員。然而破損的通訊器隻會沙沙作響,沒有工作的打算。失去目標的束鈞緩緩躺倒,仰望夜空。如果這是個夢,那現在也差不多該醒了。結果他這一躺,夢是沒有醒,一隻被汙染的變異獸不知何時湊近,低頭俯視他。束鈞和那玩意兒大眼瞪小眼了會兒。變異獸眨動著擠成一堆的六隻眼,眼球亂轉,涎水滴答滴答地滴到束鈞臉上。束鈞:“……”太近了,這個距離不好控風。被這東西啃一臉,還不如淹死在蝕沼裏。他拿餘光四處看了圈,連巨劍的劍柄都沒瞥見。變異獸張開嘴,口中的腐臭衝了束鈞滿臉。束鈞偷瞄那東西的咽喉,正考慮要不要咬下去,那東西進行了下一步動作——它結結實實舔了束鈞一口。見這玩意兒沒有進攻的打算,束鈞壯著膽子伸出手,決定先試用手頭唯一稱得上武器的東西——指尖的勾爪。結果他的手剛伸出去四五厘米,變異獸塌下耳朵,撒腿就跑。……狀況越來越扯淡了。束鈞站起身,除了疲勞感和傷口的疼痛,身體沒有其他異常。等擺脫了這個要命的bug,他絕對要向《侵蝕》官方投訴。冰涼的泥地不適合休息,石林稍高處有個大小合適的洞穴。束鈞甩掉爛了大半的鞋,開始赤足攀爬怪石,邊爬邊整理思緒。《侵蝕》運營多年,向來主打臨場感的真實體驗,從沒出過這麽嚴重的bug。結果眼下退出失敗、地圖錯誤、模型異常接踵而至,他隻是想提前退個役,哪想到拿臉接了bug大禮包。束鈞做了幾個深呼吸,活動了下脖子。……外麵絕對有人在解決問題,無論如何,他必須得保持冷靜。而且《侵蝕》主打的不是普通末日世界觀,自己不至於來個死地求生。在《侵蝕》的設定中,世界曾毀滅過一次。人類從極地複蘇了某種特殊生命形式,這種被命名為“蝕質”的微生物意外泄露,迅速擴散,以恐怖的速度吞噬了整個人類文明。它們把死物染成黑白灰,將生物引向異常的變異方向,堪稱“活著的輻射”。所謂“蝕沼”,就是這種東西聚集而成的怪物。好在幸存者們找到了應對方式,淨化裝置被及時發明,阻止了汙染蔓延。眼下世界正處在文明複興的最初階段。比起定在瀕臨毀滅的末日,這個時代背景更容易出些有趣的設計。玩家是遊戲中唯一具有異能的群體,隸屬聯合政府麾下。還留在戰場上的,大多是衝在淨化汙染第一線的戰士。戰士們在遊戲設定裏相當於英雄,待遇不錯。戰鬥玩家就算困在遊戲裏,隻要能順利找到npc的據點,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等待救援。不知道bug具體影響了哪些方麵,自己說不定還能朝外傳遞些信息。確定目標後,束鈞心情輕鬆不少。隻是狀況仍有點奇怪——最近沒什麽大型更新,怎麽會出這麽嚴重的問題?要說npc那邊的劇情更新,他隻聽隊員們說了一件事。聯合政府的元帥和自己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了,可這種花邊劇情總不至於導致程序崩潰。想到聯合政府的元帥,束鈞沒忍住哼了一鼻子。遊戲設定對他們這些實戰派來說不算重要,這個npc是他們名義上的上司,人卻鮮少出現。就算出現,那家夥也一聲不吭,臉上戴著防毒麵罩,隻露出一雙沒啥情緒的眼睛。聯合政府元帥,祝延辰,設定上是了不得的戰略人才。製服本身就裹得嚴,這人又用麵罩、衣領和手套把自己捂了個徹底。要不是這家夥瞧過來的眼神格外陰冷,束鈞總覺得他更像個機器人。策劃還真敢給這種人設計女友……哪怕是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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