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食堂,杜夢賢對有好吃的也就不抱任何希望,這年頭當工人的手裏都不缺錢,有啥好的估摸著早就搶光了。


    到了後果然如此,雖然他們不是紡織廠的工人,但這時候的人都比較熱情,有外來人到鎮上想吃一吃紡織廠的食堂,裏頭的工人還會非常驕傲,覺得他們廠裏就是夥食好,就連其他人都能慕名而來。


    熱心的大姐順當的把人帶到那邊,反正隻是吃個飯,進不去也沒啥。


    伏城走過去問了一聲,然後說道,“牛肉沒有了,還剩下豬蹄,三毛錢一個,你要不?”


    “要!”杜夢閑回答的非常快,“麵給我來四兩的,我真的餓了。”三毛錢的豬蹄,怎麽著都得嚐一個。


    “師傅,我愛人愛吃著呢,給咱也多來點湯啊!”伏城笑道。


    “小夥子坐著,待會兒好了自己過來端!”裏頭師傅帶著笑回答。


    麵好了後,兩口子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吃的一個比一個快,旁邊帶他們過來的大姐咂舌,“……這倆同誌可真是一家人!”


    這也太能吃了!


    第24章 誰對誰錯


    一碗湯麵下肚, 杜夢閑打了個嗝兒, 伏城問道:“吃飽了沒?”


    杜夢閑猶豫了一會兒:“……應該是飽了?”


    “那不就是沒飽。”說完就把自己碗裏還沒吃的豬蹄夾了過去, “趕緊的吃, 涼了味道就不好了。”


    杜夢閑挪著碗, “你也吃啊, 給我幹啥,還可以再去買一個。”


    伏城小聲說道, “那樣一點都不艱苦樸素!別推了, 我一大男人怕啥, 早上出來多吃了兩個餅子,我可是空著肚子等你回去給我蒸胡蘿卜蛋糕呢!”


    “……咱點了八兩麵條兩個豬蹄,這樣已經不樸素了。”杜夢閑說道, “那你可別後悔啊, 回去要兩三個小時呢。”


    “我怎麽會後悔。”伏城麻利的把帶來的麥香餅泡到了麵湯裏, “我再吃兩塊餅也能撐到家了,畢竟你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我聽人說女人特別能吃的時候就是懷孕了……”


    “咳咳——”杜夢閑叫一口麵湯給嗆得臉通紅, “我……懷孕了?”


    她咋不知道啊!


    伏城奇怪的看向她, “多新鮮啊, 咱倆都……上上個月都親……”他壓低了聲音,“都親上了,那回不是咱們跟徐大建家的一起吃個飯喝了點酒嗎?第二天我醒了發現衣裳……”


    杜夢閑滿臉通紅,“你以為你那天……”把我給睡了?


    “大白天說這個怪不好意思的,趕緊吃吧。”提到這個, 伏城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杜夢閑低了頭,“別瞎想,啥都沒有,是你吐了一身,我給你洗了衣裳。”


    想什麽呢,喝醉了還真的能亂那個啥啊?


    扯淡吧,能那啥的都是沒喝醉心裏有點小想法的,真喝醉了那就是一頭死豬,要多沉有多沉,絕對那啥起不來!


    “哦……哦,沒有啊。”這下子伏城的臉色比她更紅,怎麽就沒有呢?


    他怎麽就記得兩人有點那個什麽呢?


    不過他也知道杜夢閑不會說謊話哄他,所以現在感覺特別尷尬,他原本以為有,所以相處之間更加的自然,總擔心她懷上了不懂這方麵的道理。


    眼下既然沒有……那她會不會以為自個兒是故意提出來有那方麵的想法,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想要耍流氓啊?


    從食堂出來,杜夢閑用餘光去打量他的神色,伏城感覺心口撲通跳個不停,胸膛挺的更直了,努力做出不心虛不亂想的表象。


    “那啥,我們直接去供銷社那邊吧,他們應該也都弄好了。”伏城說道。


    杜夢閑突然想起了這事兒,“忘了!你今兒跟我出來買東西,那邊徐支書……”


    伏城擺擺手,“這個沒事兒,本來來的人多,我在不在旁邊都沒啥,更何況他今個也沒有留我,想必是因為我現在好了能上工了,再繼續給我特殊也不太好。”


    就算沒福利,那也是露臉的好事兒,多的是人想要爭這個麵子的。


    “再說了,人家兒子也在,總要帶在身邊教教的。”雖說村幹部是由村民選舉的,但辦的事實兒多了,往後就算新人上去了,總得有兩分麵子的不是?


    說著話,就看到徐大建正笑容滿麵的跟同村的幾個人在比劃著什麽,看他們過來笑道,“你們兩口子東西買好了?”


    “供銷社就在旁邊,你們沒進去看看?”杜夢閑把東西放到了牛車上,郵寄的東西在下牛車後就順腳到那邊填好單子了。


    徐大建看了一眼他們的筐子,“買的可真不少,這是把年底的都買齊了?”


    “隨便買買,我跟我愛人到這邊也沒抽出什麽空兒來,眼下今年的大事兒算是都過去了,也能歇幾天,我這準備著弄兩桌飯,好歹也請相熟的人家過來一起喝兩杯。”伏城說道,“家裏備上了酒,徐哥你可得過來喝兩杯,徐支書和大隊長那邊我就不叫了,省得叫人說出不好聽的話來。”


    徐大建點頭,“這個我明白,就應該這樣的,這樣你跟知青院那邊關係也能近一點,好歹你們都是文化人,能說到一塊兒去。”


    伏城笑道,“也就是認識幾個字,可談不上什麽文化人。”


    大約是難得來鎮上一趟能給自己添置不少東西,等人都來齊了,刁紅雲也隻是輕微的哼了一聲,跟其他人攀比了一下買的東西多不多好不好,倒沒說什麽難聽的話。


    到了南匯村,臨分別的時候,伏城說道,“田知青,今天晚上到我們那邊吃頓飯啊,咱們知青院的兄弟姐妹們也都一塊兒過去,好好嘮兩句。”


    田俊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那感情好,咱們晚一點就過去搭把手,人多著呢,你們倆人也忙不過來。”


    這個倒是沒拒絕,伏城說完後就跟杜夢閑把買的東西弄回去,壓根兒就沒往女同誌那邊瞥一眼。


    刁紅雲跺了跺腳。


    回去的路上,杜夢閑瞥了他好幾眼,伏城莫名有些心虛,“你怎麽了?”


    “沒啥,就是覺得你長的還怪好看的。”


    伏城笑了,“我長的頂多算是濃眉大眼,你倒是才好看。”


    “也就是你這樣覺得了。”杜夢閑有些心塞,長開了後,她發現自己眼睛圓溜溜的,鼻頭也圓溜溜的,就連一張嘴也都稱得上是櫻桃小口。


    尤其是最近吃的好了,整個人顯得越發的喜氣,看著就是想讓人裂開嘴笑的長相。


    村裏的老人們,像是方嬸子這一類的,倒是挺喜歡跟她說話,說她長得叫人瞧著就想多吃兩碗飯。


    她自個兒就覺得有些苦逼了,嘴巴小好看是好看,但吃東西太不方便,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不論吃飯還是幹活都得速戰速決,她這張嘴巴稍微吃快一點就能糊得滿下巴都是飯菜,吃慢了又叫人覺得裝模作樣。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伏城驚了,“我可是有媳婦的人,在我眼裏你最好看,其他人在我眼裏都長了一張臉,連男女都不算的。”


    “……”沒看出來啊伏同誌,你這方麵倒是大有長進。


    杜夢閑啐了他一口,也沒再繼續扯這個話題,刁紅雲那點小心思她又不是看不出來,也就是因為看出來了,她才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村子裏長得好看的男同誌也不是沒有,可人家連個眼風都不給,隻有那手指頭縫比較鬆的或者稍微有點底子的,才能得到刁大美人的一個笑臉。


    也不是她心大,而是刁紅雲既然能吊著田俊海這麽長時間都沒吃過虧,可見那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


    伏城身上別說是錢了,他連一個線頭都沒有,這沒一點好處的事兒,想叫人家大姑娘給出甜頭那也不可能,頂多就是言語上撩撥兩句。


    這一點她就更不用擔心了,也不知道伏城是心裏有數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到了南匯村這小一年的時間,早出晚歸的都是跟自個兒一塊兒,幾乎沒有離過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時候。


    下了工回家就家裏家外的忙活,挑水砍柴洗衣裳之類的啥都幹,還必須都要兩個人一塊兒幹,美其名曰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說是兩口子在一塊兒幹啥都樂意,就這種情況下,刁紅雲要是還能找著機會,那算她厲害。


    “可惜了沒有肉。”杜夢閑翻了翻菜籃子。


    “想啥呢,嘮嘮嗑的事情,那得拿出多少肉招待才算夠啊?要我說你連野雞都不該拿出來,這山上的東西明麵上說也都是屬於國家的,咱們就算在後山撿的,那拿出來也不大合算。”


    伏城可舍不得拿出好東西給別人吃,這也不是他小氣,而是他媳婦兒這小半年雖然養了點身子,但相應的個頭也往上竄了一大截,人一抽條可不就顯得瘦了些?


    好東西他連自個兒都舍不得吃想留給媳婦補身子,更何況給外人了。


    “炒個雞蛋也算是葷菜,你不是還會蒸南瓜餅嗎?南瓜這玩意兒又不值錢,打兩個雞蛋進去也算是個好菜了,頂多加兩勺紅糖甜甜嘴。”


    杜夢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又把處理好的半隻野雞塞到框子裏放到地窖裏頭,“你說的也對,這東西咱們又不好說,肉的話今兒又沒買著。.那就多炒幾個素菜,再弄點甜口的餅子?對了,還有酒,咱家不是還有花生嗎?我給炒點花生下酒喝。”


    伏城聽她這麽說也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自己這日子越過越有點摳門了,“要不把那兩條魚殺了添兩塊豆腐煮一鍋魚湯?紅燒的話沒多少分量,燒魚湯能有一大鍋子。”


    他聽人說多喝魚湯對身體好,又保證道,“我下回再去摸兩條回來,可不能因為別人虧了你的身子。”


    杜夢閑眼裏含著笑,“哪就那麽容易虧著身子了,我又不是泥捏的。你就別下去了,你身子骨也沒比我好到哪裏去,這眼下秋天涼的快,可別再凍出毛病了,等回頭我去問問誰家還有,咱們用東西換。”


    兩人有說有笑的把菜洗洗切好,又把飯給蒸上,放了不少紅薯塊,這邊人很少有吃白米飯的,都是糙米放點紅薯混著雜糧吃。


    等米飯的香味透出來後,知青院的那一大票人也都拿著碗筷幹糧走了進來。


    “伏知青,我們過來了。”田俊海高聲喊道。


    伏城跟知青院的幾個人都不大親近,不論稱呼誰都是姓氏加知青二字,搞得別人也不好太過親近。


    倒是杜夢閑跟女知青的關係還算是不錯,就算是刁紅雲時不時的使幾個小性子,但大多數時候還是能正常交流的。


    “味道可真香,怎麽沒有肉啊?”刁紅雲不客氣的掀開鍋蓋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


    伏城領著男知青到堂屋去把座椅擺放好,這邊女知青們一窩蜂的到了廚房,一邊說話一邊搭把手幫個忙。


    杜夢閑跟刁紅雲懟著懟著都懟習慣了,見她這樣,啪的一下打上她的手麵,把鍋蓋又放了下去,“著急什麽,飯菜都沒好呢,多悶會兒。”


    又說道,“想吃肉啊?想吃肉自己買去,外頭又買不到,我能還給你變出來?”


    “喲,鍋裏這是啥?南瓜餅啊?”何月月打圓場,其他人把刁紅雲給拉開。


    這麽些年了,她的脾氣誰還不了解啊。


    就是嘴賤,有時候性格也賤,但還真的沒私底下幹過什麽打小報告,勾心鬥角的事兒。


    “是的,上回收了幾個南瓜一直沒吃就放著,昨兒去鎮上又搶到了兩斤紅糖,給你們弄點甜的換換口味。”杜夢閑說道,一人給拿了一塊在手裏吃著。


    “真香!”李春菊一邊吃一邊笑道,“得虧這裏也沒外人,要不然咱們可就是那些嬸子嘴裏在廚房偷吃的饞嘴婆娘了!”


    刁紅雲白了她一眼,“怎麽就叫偷吃了,咱們這叫嚐嚐手藝!哪個廚子在飯菜出鍋前不得嚐嚐做的好不好?咱們這麽多人呢,一人提一個意見,下次不得叫咱們杜知青把手藝改得更好?”


    “我謝謝你了啊。”杜夢閑沒好氣的說道。


    雖然上午的時候也說過了,但徐大建他們到底也沒過來,隻知青院的人到這兒聚一下。


    伏城看這邊飯菜好了後跟杜夢閑打了個招呼,拿著小蒸籠給村裏的幾個幹部家還有他們平常交好的人家,每家送了五塊南瓜餅過去。


    刁紅雲在旁邊瞧著,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哎呦,送了這麽多出去,好幾天的幹糧了!”


    別看她總是沒什麽男女界限的想法,但在好吃的麵前,伏城壓根兒就不夠看了,她連個眼風都沒掃,隻一心盯著香氣撲鼻的南瓜餅,很有再多拿兩塊的意思。


    杜夢閑趕忙又給她塞了兩塊,“拿去拿去!”


    本身就是請客讓人吃飯的,沒得說叫人家還饞嘴的道理,這位主兒盯著南瓜餅不放,不比盯著她男人看了要好?


    人回來後,杜夢閑讓他們支了兩張桌子,一張男同誌們在堂屋喝酒,另一張她們幾個女知青就著廚房生火的暖意吃了開來。


    也不是說非要分開,而是人多一桌子指定坐不下,倒不如他們男的說他們的,自個兒這邊多喝點湯,省得說不到一塊兒去。


    坐下後,伏城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酒,田俊海抿了一小口,然後敲了敲桌子,“伏知青,你們這日子過的不錯啊。”


    兩口子有滋有味的,別提多叫人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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