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回應自己的,永遠都是冷清的麵龐和無所謂的眼神。


    “我知道。”


    直到車子拐過下一個路口後,時以樾幹啞的聲音才冷清響起,聽在荀夢楚的耳裏仿佛成了一道可以突破的屏障。


    “你………看了他們的照片嗎?好像是容少在京大的微博上發表的,我覺得時小姐現在還是很開心的,你就不要替她擔心了,我相信她一定會明白你的心意。”


    知道時以樾的心裏有多看重時思年,也知道自己此刻唯一能說的話題,也隻有時思年了,荀夢楚似乎是在黑暗中抓到了一抹亮光。


    哪怕這抹亮光是燙手的,卻也心甘情願。


    “嗯。”


    連眼簾都沒忽閃一下,時以樾專注的神色一直盯著路前方,而他的心裏卻是雜亂無章的不知該如何理清。


    “其實也不用太著急的,你要是累了,我可以自己坐車回去。”


    看見時以樾的眉峰微皺,荀夢楚緊張的解釋一句,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提及了時思年而讓他不快,還是其它?


    然而,不等時以樾皺眉回答點什幺,車上的移動電話卻是響起。


    隨手按下後,車裏的聲音頓時傳來。


    “時總?您去哪了?”


    裏麵的聲音正好是莫琳的,還能聽出其中的著急和濃烈的關心。


    “我要去紐約一趟,你們在公司裏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紐約?您………您這誰要去原來的房子那邊嗎?”


    莫琳自然知道,紐約有什幺讓時以樾可以留戀的地方,卻也不過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嗯。”


    索性時以樾也沒有多解釋什幺,隻是照舊冷淡的應聲。


    但莫琳卻是忽而放心一般接著絮叨起來?


    “其實您對時小姐的心思我們大家都是理解的,時小姐也是明白的,您何必總是這樣苦著自己呢。”


    不知道為什幺,別人跟時以樾牽扯就不行,唯獨大家都能接受時以樾的心裏有時思年。


    仿佛就認定了時思年是時以樾心中的白月光一般。


    無論是莫琳還是荀夢楚,似乎都隻能做白月光外的人了。


    “嗯。”


    又是一聲不輕不重的應道,時以樾隨手將電話掛斷了,整個過程裏荀夢楚安靜的跟不存在一般,基本上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你早上走的時候遇見莫琳了?”


    “啊?”


    這可是在這幺久以來,時以樾第一次主動問及自己的事情啊,荀夢楚聽得心驚膽戰,盡管這句話中還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但也足夠了。


    “是啊,你怎幺知道?”


    真想說是不是莫琳告訴他的荀夢楚,卻被時以樾的下一句頓住。


    “你買的飛機票上有購買時間。”


    “………哦。”


    這才回神過來的荀夢楚,當即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暗暗臉紅,但又不好意思明說,卻也忍不住心裏的悸動,磨磨蹭蹭了好久才開口道。


    “我看她手上拿著你的公寓鑰匙,應該是跟你很相熟的人。”


    話音落地,連荀夢楚自己都覺得有幾分緊張和等著身旁之人看透自己心思的期待。


    “嗯,她是我助理。”


    認真而嚴肅的回答,讓荀夢楚的心裏有了一絲絲的安慰,至少時以樾並沒有承認自己跟莫琳還有什幺更親密的關係,這已經很好了。


    “哦。”


    帶著竊喜應聲,荀夢楚的心裏放下了一顆大石頭似得變得安穩幾分,靠在身後的椅背上,任由外麵的天色漸漸散去一抹餘暉,也任由自己沉浸在身邊人的空氣裏。


    公路上,黑色的賓利依舊前行,而時不時撩眼看著那已然安靜睡著的側臉,時以樾的眼角也跟著微微眯起。


    曾幾時何,他的心裏終於有了一絲絲的波瀾。


    至少,會因為身邊的這個人,而返回當年的地方,那個讓自己又歡喜,又悲傷的地方。


    等到荀夢楚被一陣柔軟磨蹭著臉頰驚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返回了紐約的公寓裏?


    她在這裏住了將近兩個月,絕對不會認錯。


    而此刻外麵的天色早已黑沉沉的讓人看不清半點亮光。


    唯有另一間臥室裏還亮著淡淡的燈光。


    吸引著荀夢楚小心翼翼的靠近。


    那間從未被改動過一星半點的主臥裏,時以樾安靜的坐在床邊,目光深沉的望著床頭的一張合影。


    裏麵的人,再是熟悉不過。


    “年年。”


    恍若無人一般的低聲呢喃一句,時以樾摩挲著照片上的人影,一滴眼淚不期然的落下,看的門外的荀夢楚也跟著心揪一下。


    “對不起,我騙了你,可我也不得不放你離開,我知道你對我有割舍和放不下,但也隻能如此了,聽說你跟容承璟過的很好,那我再是滿意不過了。”


    一扇門,裏外的兩個人。


    充滿了思念的回憶,是旁人無法體會的,無論是對時以樾還是對荀夢楚。


    本想一走了之的荀夢楚,卻是咬了咬嘴唇,忍不住推門而入,一張淚臉還帶著盈盈自苦,可神色卻是異常的堅定。


    “你?”


    “時以樾,我喜歡你,我愛你,雖然我知道從始至終你愛的人都是時思年,但正如你那般愛她一樣,我也同樣的愛你,你是不是以為我不過是仗著身份才這樣對你?”


    不等時以樾訝異的目光中透出點點狐疑,荀夢楚就捏著自己的手心接著咽下心裏翻湧的哽咽道。


    “其實我很早就見過你,認識你,聽說你,在你還不知道存在的時候,你已經成了我心目中一直期待的人。”


    “當年,你瀟灑俊逸,你的優秀誰會不知,而我也如同你眾多仰慕者中的一個,每天都看著你如何去將自己的一切都予與了另一人。”


    “我知道自己不能跟時思年比,我也比不過她,但如今你已經是孑然一身了,我隻懇求你能予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不要在像上次一樣將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丟下了。”


    被荀夢楚這流淚的話說得滿目瘡痍,連時以樾自己都要忘記那曾經的過去,而此刻被提起,不知道是何等的心酸。


    “我們如何在一起?”


    背過身子,時以樾握著手裏的相框不肯放下,正如他的內心不肯放下往事一般,十指緊緊的握著相框,連骨節處都是泛白的。


    “可以!”


    一道哭腔落地,時以樾隻覺得後背上緊緊貼著一具嬌軀,自己的腰身被抱緊,身後是荀夢楚堅定的話。


    “容少能跟時小姐在一起,是因為容少也不是容家的繼承人,如果我也這樣脫離家中的關係,是不是你也可以將我當成一個最普通的愛你的人呢?”


    抱著的人半晌沒有開口,荀夢楚的熱淚一點點的落下,沾濕了時以樾的襯衫,忍不住打破這沉默的她,終是哀嚎一聲。


    “求你了,好嗎?”


    然而,緩緩將相框放下,又握住荀夢楚的胳膊轉身離開的時以樾,似乎成了最絕情的人。


    這一夜,即便是兩人在同一個公寓裏,但卻是一人一間房的再無相見。


    翌日。


    晨起還帶著幾分濕潤的潮氣,此刻的紐約正直夏末秋初,帶著淡淡的離別之情彌漫的無處不在。


    “叮咚。”


    一大早就有人來拜訪,除了蘇米外大概是再無旁人了。


    “我還以為你是跟我開玩笑,原來你真的來了,怎幺,這裏的房子你是還要不要了?”


    進門的蘇米看見時以樾連聲問道,卻是在邁入客廳後被另一道身影予頓住。


    “荀小姐?”


    太過詫異的目光看的荀夢楚有些尷尬,而後者則是微微點頭示意一下,便衝著時以樾解釋道。


    “我現在就收拾東西離開的。”


    末了,也不去看時以樾的臉色,便重新返回房間,裏麵接著就是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看著這兩人之間的互動,蘇米驚訝的目光從時以樾的臉上滑過,直到時以樾一抹涼薄之色瞪回去後,蘇米才暗暗咋舌。


    “你………你們這是怎幺了?搞什幺呢?她怎幺?”


    “我昨天順路將她一起帶回來的。”


    “哦。”


    盯著時以樾的表情看了半晌,蘇米終是歎了一聲道。


    “不是我說你,何必如此執著的放不下呢,我倒是覺得你無論在紐約還是在漢普頓,都不該拒絕別人對你的好,你這樣又何嚐不是在傷害了別人?”


    “總之啊,我勸你一句,憐取眼前人吧,不要等到將來後悔莫及,如今你正好回來了,那這房子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也不管了。”


    說罷,蘇米意有所指的往房內一掃,卻是看著時以樾那張千年寒冰的臉色,終歸是搖搖頭離開了。


    兩人貴為朋友,但有些心結,還是需要他們自己打開化解。


    於是,接下來的安靜空氣裏,隻剩下了各自收拾房間的聲音,以及彼此都為了某個人傷心的動作。


    時以樾將房間裏零零碎碎的東西收拾好打包,而那邊的荀夢楚卻是久久不曾動作。


    心下有幾分微動的時以樾上前站在半敞開的房門外,卻是將裏麵的人看個清楚。


    “嗚嗚………嗚嗚。”


    正趴在床上慟哭的荀夢楚害怕自己的哭聲傳了出去,唯有將自己的小臉埋在枕頭上,而那顫抖的肩膀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的。


    一個背影,訴說了她太多的心酸。


    從國內追到瑞典,再從被利用到心甘情願的利用,饒是她大膽的在自己麵前寬衣解帶,亦或者是昨晚的深情告白。


    這些,時以樾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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