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當初她真告訴了許老師,哪怕後來跟沈臨州過下去了,中間的誤會隔閡依舊存在,是一粒隨時可能被風吹動起來的火星,遲早要燒起來的。


    雖然她付出了代價,但現在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


    “還剩中指了。”陸桑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於是讓沈臨州也跟她做同樣的手勢,“你把手這樣按在床上,抬起無名指試試,有人說,抬不起來的男人那方麵有……”


    “問題”二字還沒說完,沈臨州已經麵無表情地把無名指抬了起來。


    陸桑驚訝,“你是人嗎?”正常人是抬不起來的,她隻是逗逗他而已。


    沈臨州一笑,“你繼續。”


    “最後一件了,”陸桑說,“徐瑛不是推了我一把,她是跟我畫過的窮凶極惡的歹徒一樣,按著我的頭往牆上撞,所以我才昏倒。”剛剛醒來那一會,許老師一問她,陸桑就意識到徐瑛對他們都說了謊。


    沈臨州的臉色冷了下來,“我就知道她沒有說實話。”


    陸桑張了張嘴,最後也像許老師那樣勸他,“臨州,你剛認回家人,對徐瑛再怎麽不滿,也不要遷怒到其他人頭上,爺爺跟姑姑對你都很好,幾個弟弟對你也很客氣,你雖然說許老師跟老陸是你的爸媽,但歸根結底還是不一樣的,而且我也想這世界上能多一些人跟我一起愛你啊。不管你跟我感情多好,家人的愛都是不可取代的。”


    沈臨州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不會跟他們鬧翻,你放心。”


    許老師還沒回來,兩個人說著悄悄話,陸桑困了,沈臨州就讓她睡。第二天一早,江鐸來查房,聽說陸桑恢複了記憶道了聲恭喜。沈臨州望著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江鐸倒是挺意外,主動問道,“有話跟我說?”


    “有。”沈臨州衝他笑了笑。


    陸桑猜到沈臨州要跟江鐸聊什麽,輕咳一聲背過身去假裝要睡覺,兩人識趣地走了出去。


    “什麽事啊?”江鐸一臉笑容,他今早過來醫院沒堵車,剛剛還吃了過來實習的師妹送的愛心早餐,此時心情很不錯。


    沈臨州忽然抓住他肩膀用力按了一下,“你把那幾個月吃過的餅幹吐出來還我,那是陸桑做給我吃的。”


    江鐸一臉懵,一晚沒見,沈臨州是不是忽然得了神經病?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照舊,明天見,正文明天結局


    感謝營養液:


    讀者“霏鎖斯”,灌溉營養液 +1 2019-08-16 12:12:18


    第五十六章


    沈臨州剛剛知道真相, 當然要忍不住對著江鐸炫耀一番,江鐸是誰啊, 是他白白嫉妒了那麽多年的“情敵”,打擊“情敵”不能吝惜力氣。


    江鐸聽完, 默默消化了一會才說:“怪不得我每次吃完都覺得哪裏怪怪的, 有時候還拉肚子,原來不是做給我吃的。”“哎, ”江鐸捅了捅沈臨州,“你現在知道了, 以後更要對陸桑好點兒啊,人家一個姑娘,當初看上你那麽風雨無阻,又是餅幹又是情書, 你想想你做了什麽?”


    沈臨州細想一下, 還真沒做什麽。當初為什麽不說呢,要是早些告白,說不定兩個人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何至於等到她畢業喝醉才伺機騙她結婚。


    他點點頭, “我以後會盡我所能對她好的,我跟陸桑之間的許多事你還不知道。”


    江鐸被迫聽了他跟陸桑從小就認識,互相照顧, 後來長大還暗戀彼此的曆史,又聽說陸桑是為了挽留沈臨州才故意車禍,感覺肚子更飽了。


    江鐸:“嗝。”他心裏也很感慨, 原來陸桑竟然不是許老師的親生女兒,怪不得他也時常覺得陸桑跟許老師、老陸他們倆誰都不像。如今真相大白,江鐸對陸桑,對她一家都隻有祝福。


    沈臨州拍拍他的肩,“你去忙你的,我回去陪陸桑。”


    “喂完狗糧就一腳踹走,沈臨州你可以。”江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走了。


    沈臨州回去的時候,許老師正坐在床邊給陸桑削蘋果,他接手了這活兒,讓許老師回家休息。


    “沒事,我請了假。”陸桑進醫院,她每回都提心吊膽的,幹別的事情也老是走神,許老師不願走。


    陸桑:“其實我沒事了,我覺得我可以出院。”


    “你老實待著。”沈臨州輕聲說。


    “噢。”


    沈臨州削完蘋果,剛喂了陸桑幾塊,外麵有人“呼啦”一聲推開了門,三人循聲望去,隻見徐瑛披頭散發地站在門後,她臉上的疤痕觸目驚心的,很快,徐蔚寧跟沈臨州的二叔徐蔚承一左一右把徐瑛拉住了,拚命往回拽。


    但徐瑛情緒激動,力氣也很大,她竟然甩脫了兩個人,猛地衝進了病房。沈臨州站了起來,像銅牆鐵壁一般擋在病床邊。徐瑛看了他一眼,忽然對著床上的陸桑冷笑道,“我說的沒錯啊,你這種女人就是隻會躲在男人身後,有本事你就出來跟我單獨對質。你看看我被你害成了什麽樣?你這個賤、貨、掃把星!你怎麽不去死啊?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怎麽有臉還躺在那裏跟沒事人一樣?”


    “徐瑛是吧?我是陸桑的媽媽,”許老師皺緊了眉頭,站了起來,“作為受害者家屬,我是有權利追究你責任的,但我沒有這麽做,知道為什麽嗎?我跟我教過的每一個學生說,他們有他們獨一無二的價值,不管成績好還是差,學習隻是人生的一條路而已,而他們自己是人生唯一的主角,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他們不欠別人什麽,也不該被人指責,我原本想給你一個機會,但你太令人失望了。人生有那麽多條路,你才二十歲,大好年華,可你偏要劍走偏鋒走上歪道,成了打撲克時引出對方大小王的那張2,牌打出去以後,你就算是死了化成一縷青煙也沒人再關心,你低頭看看你自己,不覺得可悲嗎?”


    徐瑛被她一番話說得頭痛欲裂,她指著陸桑,“你看看你,隻有別人在為你說話,保護你,你呢?你還不如我呢,為什麽不敢站出來?你在心虛嗎?是不是心虛自己其實配不上沈臨州,他是誰,他是歲臨的老總,科技新貴,現在還成了我們徐家的長孫,而你呢?不過是隻會喊苦喊疼的無知婦孺,我看不起你!”


    “徐瑛!你真是死性不改!”徐蔚寧感覺徐瑛每多說一個字,就有一巴掌用力地甩在她臉上,陸桑、沈臨州、許老師,他們沒有一個人說出這麽沒素質的話,而她的女兒,她花了二十年養大的女兒,竟然低劣到這種程度,低劣到她不忍讓徐瑛拋頭露麵讓人笑話。


    “既然你這麽說,你以後也別靠任何人吧,”沈臨州慢慢地說,“陸桑二十歲的時候就不向家裏要生活費了,相反,她的獎學金跟平時賺的外快都貼補了家裏,她之前車禍,幾萬塊的手術費說拿就拿得出來,你能做到嗎?你花著你外公給的零花錢,坐在幾個男朋友的高級轎跑裏,年紀輕輕就輕浮得跟紙一樣,你有想過自己究竟幾斤幾兩,到底配不配麽?他們喜歡你,到底是因為你這個人不錯,還是因為你是徐家唯一的外孫女?看了你這麽多天,我更相信是後者,因為你身上實在沒什麽可看的。”


    “你胡說!他們喜歡我、愛我!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徐瑛又瞪向陸桑,“你看我做什麽,有話就說,我不過就讓你撞了下頭,你啞巴了?”


    陸桑笑了一下,“你想聽我說什麽?”


    之前,陸桑還因為徐瑛對她所做的一切生氣,現在看著她,隻覺得她可憐,徐瑛活得還不如他們小區裏老頭老太太養的雞,雞養肥了還能吃雞肉,徐瑛能做什麽?她活著真是對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


    “你難道不自卑嗎?”徐瑛對上她的眼睛,一字字說,“哪怕真像沈臨州說的那樣,你也還是不如他,他能給你你想要的一切,你能為他做什麽?他根本不用你為他做什麽,你活著這麽沒用,為什麽有臉笑我?”


    陸桑慢慢坐了起來,問了她一句話。


    “你有沒有聽過長頸鹿和小猴子的故事?”


    徐瑛沒接茬,隻是惡狠狠地盯著陸桑。


    陸桑說:“有一隻小猴子跟一隻長頸鹿成了朋友,他們結伴在森林中玩耍,長頸鹿想吃高處的樹葉,於是小猴子爬上樹,幫他將鮮嫩的樹葉摘下,長頸鹿很高興有這麽一個夥伴,可是周圍的小動物都對長頸鹿說,‘你自己稍微伸長脖子就夠得到,小猴子為你做的有意義嗎’。你覺得有意義嗎?”


    徐瑛吼道,“當然沒意義!小猴子很多餘。我也有很多男朋友,我可沒這麽多餘。”


    “怎麽會沒意義,你同別人一塊吃飯,難道是因為一個人沒辦法吃飯嗎?是沒有手還是沒有嘴?都不是的,你需要這樣的陪伴,你需要一份穩定的關係,你需要別人的愛,這些怎麽能說是多餘的呢?就連比肩站在一起的大樹也為彼此遮風擋雨。我問你,你跟你的幾位男朋友在一起是為了什麽?倘若什麽都不需要,你何必交男朋友呢?”


    徐瑛冷笑一聲,“一堆歪理,我交男朋友又不圖他們什麽,不像你,跟我哥在一起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可我什麽都沒要,他們還是把好東西給了我啊,有一個男生說結婚以後買了房子就寫我的名字,他爸爸也很喜歡我,彩禮都準備好了,承諾我以後不用出去工作,你呢?”


    徐蔚寧腳下一軟,她按著額頭靠著牆站住了,被女兒的話刺激得腦袋一陣陣發暈。


    沈臨州剛要說話,被陸桑拉住了,陸桑說:“那是因為他們什麽都給你了,你才能站在這裏說出這樣的話,要是你什麽都不圖,就該在他們給你那些的時候說‘我不要’,你說了嗎?”


    “我為什麽要說,是他們主動給的,可不是我要來的,這還不能證明我有多討人喜歡嗎?”


    “看得出來,”陸桑點點頭,“所以你沒要求,你的男朋友們就不來醫院看你是嗎?”


    “你!我要撕爛你的嘴,賤、人!”徐瑛要被氣瘋了。


    徐蔚寧徹底聽不下去了,再多一分鍾,她估計要少活十年,於是連拖帶拽地把人拉去病房外。不知道徐瑛哪裏來的臉提起男朋友的事,她之前還真不知道女兒這麽小就已經跟那麽多男孩子過過了,徐瑛怎麽會變成這樣?她父親如今跟她比起來都變得沒那麽肮髒了。


    徐瑛哪會輕易妥協,她一邊掙紮一邊開始破口大罵,徐蔚寧忽然崩潰,鬆開她之後將女兒用力推到了地上,她聽到徐瑛的尖叫,無動於衷地對徐蔚承說:“二哥,麻煩你幫忙叫幾個人上來把她帶回家關起來,我受不了這麽丟人現眼,要是她偷跑出去,就讓人直接打斷她的腿,就說是我說的。”


    徐蔚承點點頭走了。


    沒過多久,幾個穿深色西裝的保鏢上樓來,把像瘋子一樣扒著病房門不走的徐瑛生生拖進電梯,下樓後塞進了車裏。


    而病房裏,徐蔚寧長舒一口氣,對著許老師的方向彎了彎腰,“實在是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教出這樣一個女兒,我推脫不了責任,我會把她看好,不會讓她再傷害陸桑。”


    許老師剛想勸她,徐蔚寧又對陸桑說:“徐瑛在網上說的那些話,對你做的一切,我一句對不起恐怕抵消不了一星半點,我看她那個樣子,管教是沒救了,也不指望她能真心實意跟你道歉,以後你有什麽需要的,就讓臨州跟我說,隻要我能做到的,你要什麽我給什麽。”


    陸桑搖搖頭,“您沒有錯,我不會跟您要什麽的,我隻想讓徐瑛受到懲罰,但現在看來,她的臉跟心都厚得如同鋼鐵,再多的道理、親人戀人的反感拋棄或許對她來說都算不上什麽,她就像生在這個世上的一顆毒瘤,也許等她哪天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個東西之後,我心裏才能舒坦吧,我大概見不到那一天,所以隻能寄希望於以後別再遇見她這個人。”


    徐蔚寧點點頭,“隻要我活著,就不會讓她再來你麵前撒潑。”


    徐蔚寧走後,陸桑這才問沈臨州,徐蔚寧嘴裏說的網上說的話是什麽,沈臨州就把徐瑛是那個“roro”的事說了。


    聽完,陸桑輕輕說:“怪不得她們說話的風格差不多。兩個毒瘤其實是一個人,少了一份膈應,挺好的。”


    這天,在陸桑堅持下,沈臨州還是給她辦了出院手續。


    外麵天氣不錯,秋高氣爽,反正這個月全勤也沒了,也請了假,陸桑於是拉著沈臨州在路邊走。過了會,她忽然問道,“臨州,你有沒有覺得我有招小人的體質啊?”


    “木秀於林而已,不是你的問題。”


    陸桑挽著他的胳膊,輕輕笑了出來。


    沈臨州低頭盯著她的臉問她,“上午那個故事,是誰講給你聽的?”


    陸桑說:“我自己隨口編的。”


    “所以我是長頸鹿,你是小猴子?”沈臨州問道。


    “是啊。”


    又走出一段路,沈臨州慢慢地說:“你對我來說,不是需要爬到樹上為我摘樹葉的小猴子。”


    “那我是什麽?”


    沈臨州笑道,“你為什麽要是小猴子,你就不能是個人嗎?”


    “沈臨州!”陸桑氣得掐他。


    沈臨州攬過她的肩,不開玩笑了。天寬地闊,兩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疊,他輕聲說:“你沒必要那麽費力,你可以踩在我的肩膀上。”


    我護著你,你為了我。


    這才是愛與被愛的意義啊。


    (正文完)


    第五十七章 番外一


    陸桑的第四部 漫畫電影、電視劇紛紛開拍, 製作方邀請陸桑去現場指導劇本改編,她高高興興去了,要了一堆簽名。陸桑的長相紮在一群年輕明星之間絲毫不遜色,有個當紅女明星的經紀人見了她還開玩笑,問她願不願意簽深川。


    陸桑當然搖頭拒絕了。


    這次請陸桑來,是因為有場男女主角重要的對手戲懸而未決,兩位演員雖然年輕卻演了很多年電視劇,說是戲骨也不為過, 兩人對於劇本感情的表達有不同見解,編劇哪個都不想得罪,所以把陸桑請了來。


    “你不太了解女人, 白妍此時對路隊還隻是誤會剛解開, 覺得這人還可以,但並沒有動心,你琢磨一下白妍的性格, 一個學院派助理會這麽快就接受刺頭的流氓頭子領導嗎?她如今隻是覺得這個流氓還有點可取之處而已。”女演員說。


    男演員:“可在我看來, 感情的轉折就在一瞬間, 有純潔的男女關係嗎?我認為沒有,白妍對路隊就是已經產生了感情, 對一個人的改觀很大程度上說明她正在允許另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滲入自己的生活。”


    陸桑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隻想息事寧人,她畫漫畫的時候真沒想這麽多,不過仔細想想的話, 她的想法跟女演員不謀而合,她沒拐彎抹角,直接說:“我當時畫這個情節隻是走一個過程,就好像一個潔癖不會愛上不講衛生的人一樣,當誤會解除才有發展的可能,但也隻是可能,純潔的男女關係是有的……”


    陸桑頓了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男演員,“就像我跟你。”


    “噗。”女演員笑了出來。


    男演員饒有興致地盯著陸桑看了會,“這你倒是說服我了,不過我對自己有自信,而路隊作為漫畫男主角更有這種資本,靠近我和靠近他的女人,想法都不會太純潔。”


    陸桑笑了笑說:“你確實很自信。”


    男演員聳聳肩。


    一起吃飯的時候,陸桑故意跟女演員的經紀人說:“冰姐,你上午問我的事情,我考慮了一下。”


    冰姐回想了一下才記起來是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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