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百裏顰用撬棍抵住了他的喉嚨。她用手背蹭掉下巴上擦破後粘的血,威嚇了一句“我手抖的話也可能砸中頭”。


    他筋疲力竭,隻能眼睜睜看著百裏顰抬起手。


    何萌君已經走投無路了。眼淚簌簌落下,她要怎麽辦?撲上去的話她也會被打死的。找老師可以嗎?或者唱歌?好屈辱。唱歌真的有用嗎?


    在一聲驚呼中,百裏顰惡狠狠把撬棍砸了下去。


    金屬用力擊中了地麵。


    何萌君兩腿無力地往下栽,而她的男友則難以置信地望著居高臨下的百裏顰。


    “嚇唬你的啦,我和你們這種人不一樣。”她從男生身上退開,百裏顰說,“原來你們都是實中的學生啊。”


    他們無一不在這一刻想起她剛才打量何萌君男友校服褲的樣子。


    假如他不是實中學生的話,她會真的砸下來嗎?


    “你的好姐妹一個沒來,一個和你吵架。真可憐啊。”百裏顰笑眯眯地說著往何萌君走去,她想逃開,卻沒來得及。


    百裏顰在她跟前蹲下身。


    “我…”何萌君又悲哀又憤怒,“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


    她想低下頭,卻被百裏顰攥著後腦勺的頭發拎起來。“那樂小可呢?”百裏顰的笑容漸漸消散,她用刀子般冰涼的目光看過去,“樂小可做錯了什麽,你們要那樣對待她?”


    何萌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實驗中學是不招收轉學生的。其實你們看我的姓也看得出來吧?我家不算很厲害,但也算有一點錢和人脈。”百裏顰鬆開手站起身來,“我知道學校裏有這樣的人,家長比較忙,學習也不出眾,人又比較軟弱,遇到什麽事,總想著忍氣吞聲,退一步風平浪靜——


    “但是。


    “我不是這種人。”重重地說完意味著轉折的那兩個字後,百裏顰燦爛地微笑起來,“我一定到死都要拖著討厭的人。隻要活著,就無時不刻都拚了命去惡心他們,把他們也逼得不得好死。我一定會這樣。”


    “你他媽,”倒在地上的男生扶著體操墊坐起身來,他罵道,“真是個神經病。”


    百裏顰不置可否:“但是目前我還沒有討厭你們。所以,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什麽?”何萌君抬頭。


    “離我遠點,”百裏顰以平和的態度說下去,“離我身邊的人遠點。不然的話——”


    她環顧一周,最後看向器材室裏某一塊拐角處的牆壁。


    百裏顰朝那裏走去。


    “你這是幹什……”何萌君狐疑地看著她。


    她像看不到前方的阻擋物,直直地走向那堵牆。就在額頭與鼻梁即將撞上牆的瞬間,百裏顰停下腳步,她回頭說:“我究竟是被你們欺負到重傷,還是自己從樓梯上滾下去。我怎麽和老師說,就看你們怎麽選了。”


    “你的傷跟我們的傷比起來根本……”何萌君一口怒氣堵塞喉嚨。


    男友伸手攔住她:“你還不懂嗎?到大人麵前,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會信她。就算現在她自己撞牆撞到重傷,也可以甩鍋給我們。”


    “你做好選擇了?”百裏顰笑吟吟地轉身。


    根本沒得選啊。盡管在心裏如此痛罵,嘴上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劇本我都給你們想好了。何萌君和男友吵架吵到大打出手,陳欣怡幫朋友拉架……”女生體貼入微,說到這裏時忽然想起什麽,“啊,陳欣怡呢……”


    -


    陳欣怡在黃昏中沒命地奔跑。


    她跑到老師辦公室,羅斌還沒下班,坐在辦公桌前核對花名冊。陳欣怡喘著粗氣,上前剛想告知此時此刻體育器材室的狀況,剛張口又發現,她才是加害者一方的成員。


    告狀要講清來龍去脈,解釋事情經過無異於自首。厭煩百裏顰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她會討好老師。陳欣怡沒有天真到覺得自己在顛倒黑白上能勝過百裏。


    沒準會被倒打一耙。


    陳欣怡幾乎隻躊躇了片刻,原本要說出的話被替換成請假:“老師,今天我想回家。”


    她隨便編了一個生理痛的謊話,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安心感才回到身體裏。


    先去奶茶店坐坐吧。這麽想著,陳欣怡朝街道另一端走去。她正埋頭朝前走,一隻打火機從路邊超市的門口翻滾掉落到眼前。


    她沒打算撿,卻下意識順著打火機丟來的方向看過去。


    女生燙染過的棕黃色頭發編著粗糙的拳擊辮,眉毛修得很淡,身上是一件綠色的秋季校服。


    職高。


    陳欣怡第一時間認出了那件校服的出處。


    “實中的,”女生指間夾著煙,臉上是尖銳而戲謔的笑,她說,“你認識百裏顰嗎?”


    -


    是誰?


    第二天考完最後一門回教室時,百裏顰都還忍不住在想這件事。


    孟修告訴她有外校生在打聽自己時,她最先想到的,是何萌君和陳欣怡叫來的幫手。


    然而,她卻在何萌君男友身上看到了校服褲,而且後來也從樂小可那得知,他是本校的高三生。


    那是誰在打聽她的事?


    百裏顰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此時已顧及不上那種細枝末節了。


    期中考試結束了。


    當天晚自習,她就對起了答案。仔細做過估分以後,百裏顰發現自己考得比預想中好很多,而且通過偷聽身邊人談論得知,她的選擇題得分稱得上是佼佼者,因此各科考好的預感也居高不下。


    好快樂。


    又有點緊張。


    百裏顰排解複雜心情的方式是去科學館幫蔬菜除蟲。


    “從樓梯上摔下去了?”林浩老師關切地問。


    “嗯,”百裏顰揉了揉額頭回答,“看書太認真,一不小心就——”


    林浩又問了幾句學習的情況,順帶透露消息給她,成績應該明天就會出。按照實驗中學的傳統,發布成績的方法是排榜公示。


    “一開始也有很多同學叫苦不迭。不過都是高中生了,也該堅強些的。多來幾次就習慣了。”林浩老師笑著說,“百裏顰應該不用擔心吧。”


    “沒有啦。”百裏顰思考著排榜的事,嘴上卻客氣道。


    最近的事太冗雜了。


    首先是期中考試,接著是胡姍,然後又是何萌君和陳欣怡那兩個人,還有樂小可。


    李溯頭一次見到百裏顰比自己先來科學館,多少有點驚訝。


    他進門,先挽起袖子,隻消一兩眼便知道工作進展到哪個地步,隨即快速加入進來。


    周末又是千篇一律的自習課。剛考試完,壓力一解放,根本無心學習。


    忙碌完以後,百裏顰和李溯去借實驗台洗手。百裏顰先洗,洗過後在一旁等李溯。


    他們的校服是透氣材質,水印沾上去過一陣子才會蒸發。百裏顰盯著李溯的背影,突然之間,她用濕漉漉的手去拍李溯的背。


    “你……”李溯猝不及防,即便迅速轉身,卻也已經被她碰到。校服背後頓時沾上兩個手印。


    他扯著衣角翻過去看背後。再直視百裏顰時,李溯看起來想罵髒話。


    “走吧。”百裏顰若無其事地說,“有什麽關係嘛。別人看到隻會以為你被誰抱了,感覺還怪親切的不是嗎?”


    提到“親切”這個詞,他愈發火大了。


    李溯沒說話,徑自悶聲不響往回走。他走在前麵,百裏顰急急忙忙跟上去。


    “你生氣了?”她這時候才知道道歉,“對不起嘛。不然我的也給你印?”


    百裏顰轉身,手伸到後頭將校服抻平給他蓋手印。


    手上沾的水早幹了。再說,李溯也沒無聊到跟她追究這個。他說:“你回教室吧。”


    “你去哪?”百裏顰問。


    “……”李溯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瞞她,“出去。”


    百裏顰當即精神起來:“我也去!”


    還記得幾個禮拜前某人信誓旦旦自我介紹了兩次“好學生”。


    可沒有這麽會翻牆的好學生。


    不知道是不是顧及形象,這次百裏顰翻牆比先前小心很多。她小心翼翼地踩空調外機,再上保安室屋頂,然後反身坐到牆上,看到牆另一段還感慨了一句“哇,好高啊”。


    結果被李溯一句“你快點”給凶得立刻跳下來。


    不愧是逃學專業戶李溯,毫不遲疑,領著百裏顰先離開這附近的街區。畢竟是學校附近,指不定偶遇老師,加上他又不是大眾臉,在學校還算有點名氣。


    轉學以來第一次無假外出的百裏顰體會到了逃獄的心情。


    等她呼吸完新鮮空氣,立馬扭頭問李溯:“平常逃學你都去玩什麽啊?”


    即便逃出了學校的毒圈,李溯臉上也沒有半點慶幸的意思,照舊波瀾不驚。他思考幾秒鍾後得出答案:“去爬象山。”


    象山是市內的一處園林景點。


    百裏顰當即覺得問李溯這個問題的自己實在是太愚蠢了。


    “除了這個呢?”


    李溯又斟酌了片刻:“去市圖書館的電子閱覽室上網。”


    那裏的電腦應該連qq都沒有吧。有個空當接龍、掃雷和蜘蛛紙牌就不錯了。


    百裏顰不抱希望地最後問了一次:“沒別的了?”


    “有時候我也去公園坐著,”李溯說,“那裏有蠻多大爺下象棋、釣魚的——”


    你是大爺嗎?!


    你是男高中生啊!


    百裏顰不想指望他了。久違地在不該自由的時間自由,百裏顰心裏有種微妙的膨脹感。仿佛有海浪在胸腔裏洶湧起伏,她長歎一口氣,忽然說:“李溯。”


    她叫李溯的時候,舌尖飛快地顫動,發出的聲音宛如飛鳥掠過漆黑的河麵。


    李溯覺察手臂下沉,低頭看見她拽住自己的袖口。女生身材不算矮小,卻也比他低十幾公分。她歎息般提議:“麥當勞。”


    他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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