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瞧著宋觀,瞧不出所以然來,可又逼問不得,換成別人他還有逼問的法子,可對著宋觀,就是讓對方為難他都是有些舍不得的。他平視宋觀,隨後靠過去,矮了身子將額頭抵在宋觀下巴那兒,良久,諾亞說:“你不要騙我。”


    宋觀用手掌心蹭了蹭他的臉:“不騙你。”


    諾亞摟著宋觀的腰覺得很不安,然而這份不安對他來說又是顯得太不夠具體了,是屬於有些懵懂的。或許可能是因為這不安的衍生根源並非來自於自己,而是來自於眼前這個人。他模模糊糊地感知到對方似乎做出了一個自己並不了解的決定,而這個決定將會改變很多事情,他因此緊張得都有些害怕了,想要問,又不大敢細問,於是他心想索性就這麽糊塗地先拖延下去算了。


    當天晚上,宋觀在床上抓著諾亞的手腕,他摟著人的行為漸漸出格,兩人蹭著蹭著,就蹭出了火氣來。不過就算如此,對著醒著的宋觀,諾亞還真不敢做什麽。上次宋觀咳血實在是把他給咳怕了,所以對方這麽來鬧他,他實在忍無可忍了,也不過是翻身一把將人壓在身下:“你身體不好,不要這樣。”


    一雙作亂的手被按住,但宋觀他還有腳,不過話說回來,諾亞克製成這樣還是挺叫他側目的,宋觀上下打量諾亞,是說了一句:“我雖然身體不太好,可也沒你說得這麽不好吧。”


    諾亞道:“反正不要、不要這樣……”話被說得斷斷續續,因為宋觀那腳踩放得很不是地方。有道是包子被捏得太用力了還會暴餡呢,諾亞鬆開按著宋觀的手,一把將宋觀的腳按住,他說,“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宋觀被他壓在身下,半點不見慌張:“其實,你生氣也挺好看的,”笑了一聲,他說,“你現在生氣,我可以多看一會兒。”


    諾亞完全拿宋觀沒轍,他錮著宋觀又沒敢用力,唯恐將人按出淤青來。這廂諾亞是畏手畏腳怕得很,宋觀那邊倒好,完全無法無天無所顧忌。眼見位置顛倒,仰麵躺在床上時,諾亞推拒的動作到後來完全可說是半推半就。他當然不討厭而且是很喜歡宋觀的親近的,但他同宋觀親近了,宋觀本身吃不消就要不好了,所以他不能和宋觀太過界——尤其是對方醒著的時候。


    幸而諾亞急得快要出汗的時候,宋觀自個兒消停了。


    按著心口,宋觀停了手上動作直皺眉,諾亞見狀忙將自己被扯開的襯衣掩好,他替宋觀順了順後背:“都說不要這樣了。”


    宋觀瞥了他一眼,說:“那換你來。”


    諾亞沒反應過來:“什麽?”


    宋觀琢磨:“反正誰上誰下其實也沒差了。”


    諾亞愣了愣,總算明白宋觀說的什麽意思,然而他也不太確定自己理解的是不是就是對的。遲疑了很久,諾亞才吐出一個字:“你……”


    宋觀兩根手指伸出去抬起諾亞下巴,動作幾近粗暴,他說:“是啊,我的意思是讓你快點操我。”


    用詞太粗鄙了,諾亞根本沒想過這輩子自己能從對方口中聽到這樣不堪的字眼。那樣完全市井的、下流的,和他的閣下完全不相配的肮髒詞匯,這根本就不應該從對方嘴裏被說出。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他又的確被這樣汙穢的詞句給刺激得莫名興奮。戰栗感從身體深處傳來,其他事情根本就考慮不清了,諾亞腦中亂成一片,他手略有有些發顫地握住宋觀挑起自己下巴的手指,然後將那蒼白的手指湊到自己唇邊咬了一口,隻不過他虛軟得沒有力氣,隻胸腔裏一顆心髒砰砰亂跳,在外卻連個牙印也沒留下。


    盡管這個晚上諾亞已經很克製情緒了,不過這種事情就算再克製,也不可能真的就完全克製了你說是不是。尤其還對象是自己特別特別喜歡的人,這就更加讓人難以控製。再說,宋觀這破殼子經不起太大刺激,然而諸如此類的不能描寫事情,做到後來肯定讓人情緒波動有點大。那他這麽情緒一波動,心口就要痛,挨痛的時候,身體繃緊了導致一個結果就是後穴絞得厲害。而他這後穴一收縮擠壓,諾亞這麽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難免那不能描寫的動作就跟著被刺激到輕微失控。如此一來形成一個惡性循環,宋觀想不吐血也是難了。


    不過這吐血一事,宋觀完全沒放在心上。


    “吐一吐就當活血了。”他是這麽說的。


    看著諾亞的神色,宋觀有種倒錯感。他感覺自己似乎就是那學校裏的差生壞學生,而諾亞則是平日裏一貫以乖寶寶形象出現的優等生。眼下這會兒的情景代入一下,那正是他騙了乖寶寶抽煙之後場麵。乖寶寶抽了煙,不論說是被逼迫的也好,被誘惑的也好,總歸之後肯定是要內心自責的。


    想到這裏宋觀笑了一下。他此時因已作出決定所以卸下心理包袱之後,頗有一點天大地大他都不怕的意思。宋觀這會兒很有心思調笑人,而調戲這種事情麽,最好是對方拘著放不開才有趣。


    他披了衣服坐在床邊慢條斯理地問諾亞:“喜不喜歡我?”


    諾亞扣著紐扣的手一哆嗦。


    宋觀側過身去,逼問:“喜歡嗎?”


    諾亞還沒回答,宋觀他傾身過去一把環住對方肩側將人壓到自己跟前,然後說:“為什麽不回答?剛剛——”他頓了頓,勾了一下嘴角,有點惡作劇的意味在裏頭,於是笑容透出一點邪氣,就像摁著小老鼠尾巴的貓,宋觀輕聲繼續道,“你有沒有爽到?”


    不是說沒有見過流氓,也不是說沒聽過諸如此類不像話的語句。以前宋觀還是小少爺的時候,諾亞在外麵碰見的事情有很多,遇著一些“旱路水路都走”的紈絝,免不了一些糾纏事端。但他遇著的那些人就算同他耍流氓,也要自持身份一下,尤其言語上,再怎麽出格總也脫不離文縐縐的貴族腔調,哪像宋觀現在這樣?


    不過,其實吧,若真要細論起來,宋觀這樣子也不算太流氓。隻是這種葷話擱在宋觀身上說出來對諾亞來說衝擊太大,他是真的一時消化不了,臉上紅暈一直蔓延到脖頸甚至於是鎖骨部位,諾亞一把捂住宋觀的嘴:“不要說了。”


    將諾亞手指掰開,宋觀道:“為什麽不讓我說?我偏要講。如果不是身體不好,我肯定把你操得下不了床。”


    很多時候禍從口出大概就是這樣的,什麽叫嘴賤撩撥引火燒身,宋觀給出了非常典型的示範。之後實際發生的事情證明了,口頭言語上的說法全都屁用頂不上,到底誰把誰操得下不了床,還得上了床之後才能見真章。


    胡來至半夜,宋觀又咳了一點血,不過血量並不多,估計是先前都已經咳得差不多了,而且諾亞這回折騰抽送得極慢,動作相當克製地並不激烈。但這種照顧宋觀覺得還不如之前操幹得狠一些,到後頭他實在心慌意亂地忍不住道:“你索性快點給個痛快吧。”


    就著插入的姿勢,諾亞吻著宋觀的耳朵正一路向下到頸部那兒,他的吻貫來就是很溫柔的,呼吸簌簌地撩撥在宋觀頸側,諾亞一隻手掐著宋觀的腰,他說了一句:“怕你受不住。”


    悶哼一聲,宋觀求饒:“你這樣拖著,我更受不住。”


    事後,諾亞帶宋觀去洗澡,宋觀是自個兒爬都爬不起來,得靠人扶著才起身成功。他深覺丟臉,便不管現實情況非要自己下床走路。對此諾亞沒多說什麽,隻是兩腳踩著地麵之後,他撿起地上的鞋子,預備給宋觀套著穿上。


    宋觀幾乎累成豆腐渣,他任由諾亞給自己穿鞋,坐在床沿上打了個哈欠:“困死了……等一下,你幹什麽?”


    隻見諾亞放開宋觀的腳,單膝跪下,他從床旁的櫃子裏摸出一個深藍色的小盒子,打開之後借著月色可以看到裏麵有一枚鑽戒,諾亞仰麵看著宋觀:“嫁給我。”


    宋觀目瞪口呆:“你、你、你……”


    臥槽。


    諾亞輕聲說:“我愛你,不論是現在,將來,還是永遠。我會信任你,尊敬你,我將和你一起歡笑,一起哭泣。無論未來是好的還是壞的,是艱難的還是安樂的,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無論準備迎接什麽樣的生活,我都會一直守護在這裏。我忠誠於你,無論你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就像我伸出手讓你緊握住一樣,”他反手握住宋觀的手。窗外夜色並非暗不見天日,屋外星光明亮低垂,那些星光好像也都跟著落進諾亞的眼睛裏去了。他聲音很輕地一字一字說道,“我會將我的生命全交付於你,”


    宋觀整個人呆住,遭雷劈了似的不知所措,他結結巴巴道:“你你你跟我求婚?”


    諾亞很淡定地“嗯”了一聲。


    宋觀木了片刻,這會兒腦子轉過彎來,第一反應居然是有點生氣:“誰讓你跟我求婚的!要求婚也是我跟你求婚。”


    諾亞依然跪著,從容改口:“那你願意娶我嗎?”


    宋觀語塞:“……你也太不矜持了。”


    諾亞道:“以後再矜持。所以現在你願意娶我嗎?”


    宋觀瞧了諾亞半晌,“唉”了一聲,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我們這樣,是會被光明教會燒死的,你說是不是?”


    諾亞沒說話,隻是和宋觀靜靜對視。


    宋觀同樣看回去,良久過後,他先敗下陣來:“燒死就燒死。”俯身兩手捧住諾亞的臉,宋觀在諾亞鼻尖輕輕咬了一口,“反正我願意。”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小美人,你快嫁我吧,我怕晚了你就跟別人跑了。”


    那枚鑽戒最終戴在了宋觀手上。


    戴上了鑽戒之後,宋觀抓著原本裝鑽戒的小盒子打量了好一會兒。這盒子邊兒角上都磨損得很厲害,似乎存放了很久一段時間。他這樣想著,不動聲色地將盒子放下,隨後同諾亞說了一句:“下回等我給你買一個。”


    諾亞低頭注視著宋觀戴著鑽戒的手,聽了這話,他道:“下回就直接買對戒了——你戴這個果然很好看,我當初看到它的時候,就覺得它會很適合你。”


    心裏像什麽被抓撓了一下,有點癢,宋觀說:“不行。反正鑽戒我是一定要給你買的,求婚也要重新來一遍。”


    諾亞握著宋觀的手,抬目看了宋觀一眼。


    他目光幽深,未曾點亮燈火的屋內,他眼底似升騰起一簇極明亮的火光,像天空燃火。諾亞就這樣一瞬不瞬地望定宋觀,半晌,垂首,他吻了吻宋觀的手指尖。月下宋觀的肌膚顯得尤為蒼白,諾亞輕聲說:“好。”


    次日,所有東西都整理完畢,宋觀準備直接扯著諾亞跑路。兩人也沒打算和其他人告別,為此宋觀想了想,評價道:“感覺我們兩個要私奔。”


    諾亞對此不置可否,他將懷裏的儲物戒取出來交給宋觀:“我去領‘出城令’,你先在家裏等我,好不好?”


    利貝爾之城對人們進城的要求並不嚴格,但是出城手續卻是相當複雜繁瑣。除卻紙麵申報登記之外,還需要有專門申請過的出城令才可以出城。


    宋觀看了一眼諾亞遞過來儲物戒,思索了一番之後搖頭:“還是你拿著,萬一有人來搶,我可能還打不過,你——”頓了頓,他繼續道,“你早去早回。”


    諾亞沒有多做推脫,藍色的眼睛裏浸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相當聽話地收回儲物戒,然後同宋觀說:“嗯,我早去早回,你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跑。”


    宋觀將手伸過去,一把勾住諾亞的脖子,將人壓得朝自己低下了頭,他直接簡單粗暴親了一口,鬆手:“知道了,‘爸爸’你快去辦事吧,我會乖乖在家等你回來的。”


    拿到“出城令”頗費了一段時間,諾亞在等的過程裏一直神遊天外。他也沒想別的,隻是在想宋觀,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待輪到他時,諾亞匆匆接過“出城令”。正因為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去,所以他才會那樣匆忙往回趕。路上,他少花了一會兒工夫買了一包糖,想著出城之後可以一起吃。他一心一念地記著回家,可是,真的等他回到家中時,他推開門進去,房裏空無一人。


    就像諾亞的預想裏不包含宋觀失蹤這一項,宋觀的預想裏也不包含自己被綁這一項。


    尤其是這個時候。


    在這個他終於下定決心讓本次劇情滾一邊去死,並且嚐試了使用言靈之術消除係統懲罰而且還成功了的時候。


    當時諾亞離開之後沒多久,就有人來敲門。


    宋觀在屋內聽到敲門聲,皺了皺眉。


    他想不到對方是誰,思忖一會兒自己要不要開門,還沒有思考出一個結果,就見門縫底下有東西爬了進來。


    像樹枝藤蔓一樣的東西,長勢迅速,幾乎是眨眼間的間隙裏就順著門板向上裹住了門把手。大門“吱呀”一下被人從裏打開,門外的陽光便也就跟隨著打開的門縫波濤洶湧地撲進來。


    然後宋觀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人”——


    或許用人來形容是不太合適的,這東西有一點像人的形狀,但更多的是不像。


    那玩意兒有一點感覺仿佛是沒有毛的貓,但長了一張酷似人頭的腦袋,宋觀注意到先前枝椏蔓蔓地從門縫裏爬出來的古怪事物,就是這東西的手的延伸物。


    跑!


    這是宋觀當時唯一的念頭。


    然而轉頭走不過兩步,隻聽一聲破空之音,他脖子就被勒住了。宋觀抬手去抓纏在脖子上的藤蔓,但那藤蔓約有四指那麽粗,纏得結結實實,和他皮肉貼得是嚴絲合縫沒一點空隙,他想找個著力點把這鬼藤蔓掰開都找不到,隻能指甲在藤蔓表層抓撓了幾下,而這藤蔓皮厚韌性強,用手能抓斷那才有鬼了,就是利刃都不一定能砍得斷。


    偏偏宋觀是在家中,盡管之後要出門,但他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自然穿得隨性主要是以舒適為主,不可能全副武裝還在身上藏什麽武器,是以此刻宋觀手邊,連把趁手可以砍斷藤蔓的刀具都沒有。


    也容不得他深思,這手臂手指以木頭質感大範圍延伸開來的怪東西忽然發力,將他直接扯得倒拖在地。宋觀被這一掐給掐得差點沒昏過去,他仰麵倒地,疼倒是不疼,因為他現在根本就沒有痛覺這個說法。


    小怪物的高度還沒有宋觀的小腿長,但它拖拽人的力道非常驚人。四腳著地爬進屋內,它後腳一踮,將身後的門踢著關上,這隨手關門的行為簡直顯出點彬彬有禮的意思來。小怪物皺巴巴的皮膚上遍布許多多毛囊的孔,但仔細去看的話,這隻小怪物身上的孔裏全沒長毛。它幾步跳躍拖著宋觀爬上窗台,宋觀被它拖拽到眼前發黑,幾乎被吊死。


    連忙反手抓住勒住自己脖子的“藤蔓”,以避免自己全身重量都吊在脖子上,被拖出窗口的時候,宋觀皺眉,因為後背刮到窗戶上突起的釘子,從那觸感來看,料想自己應該是出了血。


    小怪物就這樣拖著宋觀奔跑在街道的陰影處,它耳明眼利,十分機警,哪裏沒人它就走哪裏,有時候躥在街上,有時候又潛進別人家空蕩蕩的院子裏。它跳躥速度極快,幾乎閃成一道殘影。宋觀被它拖著貼地行走,一路磕絆碰撞,身上傷勢不必說,腦袋也挨著砸碰了好幾下,整個人被撞到幾乎神誌不清,好幾次反抓著藤蔓的手一鬆,他就要被勒死了,最後被那小怪物放開時,宋觀隻剩了一口氣,他眼前重重黑影斑塊,視網膜上殘留著幻影。


    大口大口喘著氣,身上所有的痛覺都感受不到,可除了疼痛之外的那些負麵的身體反應,卻依舊非常誠實地反應體現出來了。他的太陽穴那兒突突地挑著,隻覺全身血液都湧到頭部,幾近血管爆裂。宋觀咳了幾聲,總覺得咳得不是很順暢,他察覺到自己似乎眼睛鼻腔耳朵都有血溢出,隻是這感知並非十分鮮明。


    躺在地上好半天,宋觀終於緩過來,但他爬都爬不起來,視線直對出去,他看到一雙離自己不遠的腳,那腳上的鞋子似乎還看著有點眼熟,他此刻是側著身子,宋觀很努力地翻了個身,然後仰麵再向上看,視線一路向上,他看見蒙巴頓教授溫文有禮的一張臉。


    宋觀腦子一熱,就想罵人,但是他先前脖子被掐得厲害,咽喉受損嚴重,此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隻發出了一聲模糊的嘶聲。


    這聲音很像蛇,又或者是別的什麽類似的動物。


    蒙巴頓教授坐在一張高腳的椅子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宋觀,表情像是饒有興趣一般,然後笑了一下。他看著宋觀,坐在椅上,懷裏還抱著個活物,仔細一看,教授懷中的東西正是那隻拖著宋觀來到此處的小妖怪。


    小妖怪沒毛,隻生就一層粗糙的皮,它原本的大眼睛此時眯得細細長長,顯然是被教授撫摸得很舒服了。不過教授因為正在觀察宋觀,所以手上撫摸的動作一時停了下來,於是小怪物眯起的眼睛也就重新睜大,它抬頭看了看教授,“咕”了一聲,跟著調轉了目光,是隨著教授的視線一齊看向了宋觀。


    宋觀此際形容十分狼狽,身上好多處衣料都磨破了,露出遍布傷口的肌膚,這令他看起來就跟飽受淩辱虐待一樣……不,或者說,他這一路被小怪物拖著過來,其實跟受到虐待是沒什麽差的。


    看到宋觀似乎是已經清醒了,教授他將懷裏的小怪物往旁邊一拋,那東西在空中靈活的一個翻轉,就跟貓似的悄無聲息落地。教授微微側過臉,那雙多數時候都充斥著溫溫和和神色的眸子,此刻看著也是同樣溫和的,他溫聲道:“有很多疑問?”


    宋觀出不了聲,也沒動彈。


    教授坐在那兒,他看著宋觀,臉上神色很難讓人辨認出具體到底是什麽意思,但他的目光就像是在審視一件展示品,然後他說:“那由我來解釋,怎麽說——就從最近的這件事開始說好了。”


    “你和諾亞申請了‘出城令’,這就是今天所發生事情的一個起因了。我想,你應該是知道諾亞在給威靈頓公爵做事的,但恐怕諾亞到底是在做什麽,你是並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的吧?他或許給你提過一點,但肯定不會說得很細,而他威靈頓公爵這邊地位的重要性,恐怕你也是想象不到的。


    “宋同學,你在學校裏煉金術這一塊學得很不錯,製作出來的傀儡之物,老師們也很讚服。這點我也必須承認,你在這一方麵很有天賦。但,如果真論煉金術的天賦高低,諾亞的天賦遠高於你。你在聖殿看到的地下試驗場,那裏頭的東西,就全是出自他的手筆。


    “很驚訝是嗎,他在煉金這事上完全就是個天才,人體煉成一方麵的事情,以前從來都是一條叫人看不見希望的路,然而他的出現,諾亞所做的事情,就相當於是在這條黑路上點燃了燈火。他給人看到了希望和切入口,所以,當然,旁人對他的矚目可想而知。所有知道‘親王計劃’的人,不可能不關注他,如果他能複活惡魔,那他也有能力可以同樣複活神明。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這麽被人暗中注目,因為眾人都在掩飾。換句話說,諾亞的一切動向,都有無數人在暗處盯著——


    “所以一申請‘出城令’,所有的高層就全都知道了。而因為‘親王計劃’的緣故,我跟諾亞接觸得比較多,相對來說,觀察得也更仔細些。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我一聽是你們兩個,而不是你們兩個當中某一個人要申請‘出城令’,我便曉得這件事很值得探究。再結合諾亞近兩天的表現,我有了一個猜想——恐怕,你們這回是要出逃吧?丟下利貝爾之城的一切,丟下安塞爾學院的一切,反正你們來的時候兩手空空,離開的時候同樣兩手空空,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利貝爾城局勢如今亂得很,教會和國會爭執不下。你或許有所耳聞,我是威靈頓公爵的養子,而我的養父威靈頓公爵,他是教會一派。這一切是因為他要做人體試驗,相比國會,教會能提供給他的資源更多,所以他站在了教會一派。但很可笑的是,他的真實身份可不是什麽人類,他是一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吸血鬼。這個國家,每一代的威靈頓公爵,表麵上是不同的人繼承了這個頭銜,實際上則全都是他一個人。他自導自演遮蓋了自己不死的秘密,又幾百年地承接了自己的所有財富。


    “如今教會和國會相爭,公爵作為一個時常給國會添堵的存在,在國會裏,有不少人都對他抱著欲除之而後快的態度。這很好理解,不用多做解釋。然而除了國會之外,同時的,教會裏也有不少人對公爵抱有仇恨態度。這也同樣不難理解,因為但凡光元素親和力高一點的人,就很容易察覺到公爵身份的異常。而對於虔誠的光明信徒來說,公爵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對信仰的褻瀆。像公爵這樣的吸血鬼,當然都應該去死。


    “不過,雖然那麽多人都想公爵去死,但真的要讓公爵死掉,卻也不是什麽很容易的事情。因為大家顧忌太多,各方勢力牽製,誰也不願在沒有極大的成功把握之下,就挑起事端,然後成為一個活靶子。


    “至於我的動機和想法——我之前也已經說了,有很多人想要公爵去死。很不湊巧的,我就是其中一個。奇怪嗎?這沒什麽奇怪的,我想他去死,是因為他這個人,至於他是不是我養父,那是另外的事情。再說,天底下恨著自己父母的人一直都有存在,雖然不會多,可也不會少。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麽東西是本該如此的。如果我做了一件事,那麽一定是因為我想去做,而不是我應該去做。對我來說,血緣關係甚至同族關係乃至國家關係,它們都是最無聊的東西了,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我必須要給予付出和愛的,那些應該如此的感念歸屬和認同感,全都很可笑不是嗎?低等動物的專利。蛆蟲才重論彼此是不是從同一個坑裏爬出來的。抱歉,有感而發,所以多講了一些,我剛剛說到什麽地方了?


    “是了,我剛剛說到我想要公爵他去死。然而要他死並非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隻有讓事態和局麵都足夠混亂了,我才有機會做下更多的事情。所以當時得知諾亞和你申請‘出城令’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個機會。如果我不好好把握眼前這個機會的話,下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等到這樣一個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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