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人:“……=口=!”


    這搞什麽!


    葉大人你是要怎樣啊!


    守門人嚇得直接開門奔出去:“葉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葉大人!”


    那宋府大門外頭無比熱鬧的一片,也聚集了不少不明真相的旁觀群眾,而宋府裏宋觀正在書房裏頭,於大哥的盯視之下練字。誰讓宋觀寫的字,不太符合大哥的審美。


    其實宋觀這一手字寫得倒是挺不錯的了,但是大哥不喜歡,於是宋觀隻好練練練。沒成想練到一半的時候,就來人通報說葉禦史因為沒得進來之後,就帶人扛著梯子要來爬牆了,宋觀聽到這個之後,因為最近一直一直被大哥盯著練字練得要傻了,難得碰著件事兒,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便非要跟著一同去院子裏去看那個爬牆的葉禦史。


    大哥是讓他滾回去好好待著練字,但宋觀不顧大哥要打他的眼神,大概因為他也是知道了,宋瞻如今是不會隨便打他的,眼神恐嚇歸眼神恐嚇,宋瞻的底線也是叫他試探得差不多了,此刻也不過驗證一次,便硬是跟了過去。


    彼時宋府大院,九月桂花,葉禦史掙脫開底下宋府侍從的拉扯,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是爬上了這白牆頭上,他氣息尚未穩定,聽著有人說了一句:“葉禦史可是要抓穩了,小心掉了下去。”


    是含笑帶著調侃意味的聲音,葉禦史怒氣衝衝地攀著牆頭抬頭一看,就見著了宋大公子邊上的宋二公子,一身白衣的便服,正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葉禦史一愣,本來已經準備好的滔滔不絕的罵人的話,居然都卡在了嘴中,再加上一時不察,身後正好有侍從拉扯著他袖子,那力道過大,竟將他拉扯得直接後仰著跌回了牆外去。


    這一日葉禦史沒去上朝,第二日也沒去,因為葉禦史這一次宋府爬牆的後果是受傷頗重,閃了腰不說,還掉落的位置不太好,是斷了腿,所以這一段時間怕是都不能上朝了。


    第120章 第九彈 人人都愛宋丞相


    葉禦史爬牆一事,宋觀跟著宋瞻身後去看熱鬧。


    當時宋觀看著葉禦史臉紅脖子粗的,又這麽四仰八叉扒拉著牆頭,他想著自己被禁足家中,也是有這葉禦史嘴炮推動的一番功勞,再加上對方上表罵自己的話罵得很難聽,而且都是胡編亂造,宋觀自然對這個葉禦史沒什麽好心的。不過大哥在他旁邊,宋觀不能失了儀態做出些掉逼格的事情,不然就得被大哥打了。所以,看著葉禦史那狼狽的樣子,宋觀抱著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不輕不重,張口諷了一句。


    就是沒想到這葉禦史運動神經這麽差,還這麽不經嚇。


    眼見葉禦史摔下了牆頭,大哥眉梢都沒有動一下,那表情讓人完全瞧不出什麽意思。然後大哥就讓一旁的小童子拿了鞭子過來,這個時候宋觀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他還在同情掉下牆頭的葉禦史,因為在他猜測裏,大哥拿了那鞭子是要去抽那倒黴禦史的,畢竟我大宋府的牆頭哪裏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爬的,這要是開了一個先例,以後可還哪裏得了哇。結果他怎麽都沒料到,大哥拿了鞭子,不是來抽葉禦史的,而是來抽他的。


    第一鞭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宋觀還有點傻眼,眼看著第二鞭就又是當頭抽下來了,宋觀見勢不妙,也不問緣由,趕緊就手腳麻利地往外跑。


    尼瑪神經病大哥又發瘋!可惜他跑得是快,但還是閃得不夠快地被抽到了好幾鞭子。


    大哥手裏頭那鞭子是厲害得很,抽下來當下便是皮開肉綻的下場,宋觀挨了好幾鞭,身上雪白衣衫頓時便見了血跡。


    也虧得院子正中一棵祖宅老樹,雖然這棵樹他以前沒爬過,但宋觀這周目裏爬樹也不是第一回 了,他被宋大公子追得無處可躲,眼裏瞧見這棵樹,便熟門熟路抱著樹,直接三兩下就爬上了粗壯枝幹。


    宋大公子握著鞭子立在樹下,看著坐在粗壯樹枝上的宋觀,一時有些愣怔,半晌有些慍怒地說道:“你給我下來。”


    宋觀隻覺得背上火辣辣地疼得慌,再看樹底下讓他下去的宋瞻,隻覺得眼下這畫麵是何等的眼熟。當初他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可不就是被原主的阿爹追打得爬上了樹,又被威脅著讓他趕緊滾下去。現在就輪到原主的大哥來上這麽一出,由此可見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宋觀低頭看了自己的手臂,對於樹底下宋大公子那句讓他下來的話,隻作沒聽見。宋觀他今日穿得一身白,眼見著自個兒白衣料子上滲出來殷紅血色鮮明得十分刺眼。他是手上也被抽到了,衣服倒是沒破,卷了袖子一看傷口,宋觀便吸了一口氣,心想尼瑪這下手黑的。


    樹底下小餅還攔著宋大公子,喊著二少爺已經知錯了,宋觀看著自己這皮肉翻卷的傷口,也虧得小餅先前攔了幾下,不然眼下這傷口是更要駭人的了,他心想小餅果然夠義氣,不枉他往日放學的時候塞了小餅那麽多的零食點心,就見著小餅攔著惱怒的宋大公子,正在樹下朝他使眼色,瞅著了空隙在大少爺看不見的角度,衝著他沒聲音地做了個口型,意思是讓宋觀快哭,而且是讓宋觀去哭已死的宋大學士和老爹。


    宋觀看明白了那口型,意會是意會了,想想好像眼下,也的確這個辦法對著大哥最能蒙混過關,但這兵荒馬亂裏他憋了半天也沒有淚意,手上疼是疼得是厲害,卻讓人一點也都不想哭。然而樹底下大哥那約莫是他瞅著的有史以來最情緒外顯的惱怒表情,讓宋觀覺得再不有所動作,自己今日大概就是要被打死了。


    他坐在樹上,滿懷著十足尷尬的情緒,心中好一番醞釀,在眾目睽睽之下,倒也硬生生地愣是擠了幾滴淚下來。


    有了開頭的那幾滴眼淚,後麵要哭便哭得順溜多了,宋觀一邊哭一邊感歎自己是棵沒人愛的小白菜,這一段獨白也是他參考自己以前林林總總看過的那一些亂七八糟的家庭倫理故事,結合著往日裏聽來的關於宋二公子過往事項給地捏出來的,這宋二公子的心理路程是叫宋觀編得有理有據,並且那哭著的悲痛樣子也是叫他演得活靈活現。宋觀哭到後來也是哭出節奏感來了,三短兩長,五短一長,各種節奏都來一發,他越哭越來勁兒,哭出了感覺,哭出了境界,哭到最後正哭得興起呢,就聽到樹底下大哥一聲:“夠了!”


    宋觀聞言哭聲頓了一下,透過指縫可以見到大哥轉身離開的背影,他頓了一下之後想了想還是捂著眼睛繼續哭,斷斷續續哭了一會兒,聽到小餅在底下喊他二少爺,宋觀放下了手,仔細確認了大哥已經不在這院子,並且其他的侍從也都被大哥帶走了,這才止了哭聲,卷好了袖子,慢吞吞地從樹上爬下來。


    樹上坐得久了便有些血液流通不太通暢,下來的時候,宋觀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小餅,小餅撐著宋觀整張臉都紅透了,不過宋觀對此倒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隻是手搭在小餅肩上,遠目看著大哥離開的方向。今天葉禦史欺上門來,大哥不打葉禦史,反而要打他,真是好沒道理。他心想著果然神經病人思維廣,本來他還覺得自己對宋瞻如今很有些了解的,現在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理解對方的神經病想法。這宋大公子誰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發神經了,倒黴的也就是他這傻逼弟弟。


    樹上下來之後,宋觀一瘸一拐地回房上藥,整個上藥的過程都顯得很痛苦,尤其是傷口同布料粘連著了,宋觀背上傷口是很深的,而且遍布麵積也廣,他脫了上衣趴在榻上等著小餅來上藥,宋觀閑著也是閑著,就問小餅大哥為什麽這麽生氣,是不是因為他把葉禦史給嚇得掉下牆去了。


    小餅心裏想著哪裏是這個問題,那葉禦史當時見著二公子整個魂都似沒了,大公子是惱火二公子對葉禦史說這麽多話,還對著人笑個不停。但這話卻是實在不好就這麽直接講出來,又也許是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私心,小餅將帶血的巾帕丟進了臉盆裏,半晌,隻那麽不輕不重地將此事揭過了說道:“想來是二公子對葉禦史太過和顏悅色了,所以大公子才這樣生氣的。”


    宋觀覺得大哥心思真是海底針,四月的天,前一刻還好好的,後一刻還就說變就真變了,而且還讓人完全get不到那個點,他趴在床上琢磨著之後自己可要怎麽和大哥說才能和好,便是在此時,房間的大門直接被人踹開。


    宋觀抬頭就看著一臉寒霜的大哥,這第一眼看著讓人有點慌,因為按著曾經的尿性,大哥的確是做得出再回頭將他打一頓的事情的,但再仔細看一眼,大哥手裏還握著一盒藥膏,雖然臉色看著依舊不大好看,但明顯是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


    宋觀心下一鬆,然後想起對方可是個喜怒不定的神經病,便暗罵自己鬆得太早,於是又提心吊膽地警惕起來。


    大哥拿著膏藥,走到了榻前,對小餅說了一句:“你先下去。”


    小餅聞言起身低頭行了一個禮,退下去了。


    宋觀繃著身子本來是想起身的,但被大哥滿臉寒霜地給按回到了床上,那手掌正好按在了他背部蝴蝶骨中間的位置上,掌心的溫度要相對高出一截,這滾燙溫度燙得宋觀一個哆嗦。


    宋觀別別扭扭地叫了一聲“大哥”,有些不大自在地要躲,被宋瞻打斷了話語按住了身子:“我看一下傷口,你別亂動。”


    宋觀半趴在床上,能感到那手指是如何順著自己的脊骨下移著的,指腹按著脊骨一直向下,繞過了背上的傷口,最後一路下移著一直按到了後腰的地方,而那裏是這殼子的敏感點,由著他人一摸這酸爽感覺,宋觀被按得簡直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彈了一下。


    但他一隻腿才蜷起來,後頸就被大哥掐著按回成了原先趴著的姿態,那力道雖然不容拒絕,但也不算粗暴,甚至多少都是算溫柔的。大哥製住了宋觀要起身的動作之後,淡淡掃了一眼宋觀背上的傷口,隻說道:“不是讓別你亂動了,給你上藥,”


    宋觀也感到自己方才反應似乎是稍微過了一點,於是訕訕趴回了原樣,解釋說:“大哥,我腰上怕癢。”


    宋瞻垂了眼,對此並沒有做出什麽言語上的回應,隻是開了藥盒,藥膏碧綠色,他的手指沾著了膏體抹上宋觀背後的傷口,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自家二弟敷藥時候下意識咬著下唇的模樣,也許是此刻受傷失血的緣故,所以便是粉裏著了灰白的唇色,一頭的黑發都被撥到了一邊,露出一段白玉色般的脖頸,而自脖頸往下,宋觀這一身皮肉都是一色雪白,但似還未完全長開了的模樣,依舊帶著點少年氣息的青澀。


    無論怎麽說,過去裏,宋瞻一直都是極少關注自己這個二弟的動向。


    所有曾經的記憶裏,這個二弟就像是一個灰撲撲的影子一樣,除了惹是生非和討他嫌之外,好像就沒有別的印象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像幹什麽都幹不好,從小就帶著一種蠢得讓他生厭的氣息,他一直討厭這種樣子的蠢蛋,然後這個二弟就完全詮釋展現了他最討厭的人的樣子,可父親和阿爹卻好像挺喜歡二弟,所以他越發討厭這個人。


    偏偏這人蠢也就蠢算了,還特別不會看人臉色,小的時候就跟一隻令人生厭的癩皮狗一樣,總想著往他身邊靠。


    父親和阿爹在的時候,他還能勉勉強強裝裝樣子,若是父親和阿爹看不見了,他就惡劣地直接將人一把推到地上。


    那蠢貨摔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哭,隻是呆呆愣愣地傻坐著,可是當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這蠢貨就從地上爬起來了,委屈得不得了地扯著他的衣袖就一直喊著哥哥。真是黏人黏到怎麽踹都踹不走的地步,黏到這種程度有時候宋瞻都得慶幸了,幸虧自己小時候身體不好,那時候他總有大半的時間,得住在阿爹相識的一個醫者家中調養身子,他是常年的不回家,見不著父親和阿爹,也就不至於天天見著這個蠢貨。


    宋瞻平日裏都動不得太大情緒,因為先天不足的緣故,一旦情緒波動得狠了,便是要犯病。他身體不好,自知活得並不能長久,所以總是不願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一些無謂的東西上,所以他自小對待自己不喜歡的人事物,向來都如同對待垃圾一般。


    然這個二弟太惹他討厭,光是在他麵前出現都叫他生氣,偏偏又不會看臉色,任他怎麽冷著臉,都唬不退的隻會倒貼著臉上來。阿爹和父親都為了二弟這事和他談過話,隻說那是他弟弟,他怎麽能這樣對二弟,曾經最凶的有一次和阿爹的爭執,忘記了具體說的內容,但他那時說話說得過分,卻的的確確是他當時心中所想,沒了經過任何婉轉的修飾,就這麽直直地攤在了人的跟前,當時阿爹的有一句話是他到如今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彼時失手摔了茶盞,阿爹看著他,似乎是失望透頂:“倒是我錯了,將你送進那個地方養病,竟將你養得如此薄情,倒不如當初死了幹淨,宋瞻,你真叫人心寒。”


    他那時情緒波動太大到直接犯病,被父親抱到床上,整個人都痙攣抽搐,折騰了一宿未眠,是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也是自此之後,父親和阿爹倒是不怎麽提讓他和二弟多親近的話了,連二弟自己都被他那次發病的模樣嚇到,不似過去那般總黏著他。


    有時候他想,如果他能把這個二弟丟掉就好了,就像丟掉一抬損舊的家具,或是什麽貓貓狗狗那樣。年幼時候花燈節上,人來人往的一片,最開始的那幾年父親和阿爹總是想讓他多親近親近宋觀,他那時麵色冷淡地牽著宋觀的手,心裏頭想著這個時候若是隨便將二弟往人堆裏一丟,也許這個二弟就被人踩死了,又或者被人堆擠散,父親和阿爹一時找不回,二弟就人販子給拐走了。這樣的法子多好,既不髒了他的手,又稱了他的意。


    阿爹說他涼薄,他想自己的確是挺涼薄的。


    人命在他眼裏是顏色寡淡的著筆,好像死了也就死了,並沒有什麽可惜的。得知父親和阿爹死了的時候,他的確是胸悶了一下,那感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空了心裏頭的那麽一塊。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麽,活不下去,也不外是爭不過旁人,爭不過這天地,是他自己棋差一招,竟然叫德妃這麽個他平日裏完全看不上眼的人給戲耍了,本該死了的二弟沒死,本不應該死了得父親和阿爹卻死了,一切都弄得跟個笑話似的。


    便是因著這一出,這個叫他忽視了那麽多年的人就由此進了他的視線裏。


    他入宮這麽多年,從來都沒想過這個二弟,隔著許多年時差光陰,當日自刑場被他著人帶回宮中的宋觀,就這麽立在一簇開至荼蘼的宮花旁邊。那張失了血色的麵容看著很蒼白,眼眸黑沉的又叫人瞧不明白,隻有臉頰上沾著的三兩點血跡觸目分明得很。


    他隔著遠遠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讓人將宋觀領下去洗漱了,又將去刑場接人的大太監叫道跟前,隻問宋觀臉上的血跡是怎麽來的,並非是什麽掛心,他想這隻是他單純地對掌控之外的事物的徹查態度罷了。大太監聞言誠惶誠恐地跪下後答道:“二公子在刑場並未受傷,隻是宋大學士被斬首時,有血濺開了,落在了二公子臉上,這血跡便是這麽來的。”


    曾經記憶裏灰撲撲的那麽一個影子,似乎就是自那時起一點點鮮活了起來。


    宋瞻此刻給宋觀敷著藥,他俯下點身子,看著跟前那還帶著點年少氣息的麵容,這麽近的距離,他連對方因為忍痛的時候顫抖的睫毛都看得分明,眉眼幹幹淨淨的樣子。太皇太後說宋觀長得好,太後與他說笑的時候也說過宋二公子生得好,大家都說宋觀長得同以前完全不一樣。宋瞻仔仔細細地盯著麵前的這一張年輕的麵容,他看得十分仔細,也確認其實仔細看的話,從跟前這張臉上,還是能叫人尋著記憶裏頭宋觀年幼時候模樣的影子的。


    他伸手掐了宋觀的臉一把。


    宋觀:“………………疼疼疼疼,大哥你別掐,快鬆手。”


    宋瞻一臉冷漠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掐完了宋觀的臉,倒也沒再幹別的奇怪的事情了,之後他將宋觀的傷口用繃帶都包好了,淨過了手。這時宋觀纏好了繃帶就坐了起來,宋瞻坐在宋觀旁邊,手裏還捧著藥盒,鼻尖縈繞著的都是那藥香的濃厚味道。宋大公子目光落在榻前一張小桌的杯盞之上,有片刻神思遊離,末了突然開口:“太後說有立你為丞相的想法,你自己是怎麽看的?”


    宋觀楞了一下,沒吱聲,他心裏想著,這個世界不是隻有弱冠年紀的時候,才能做官嗎,怎麽現在隨便由著太後說得算,想讓人當丞相就當丞相,好隨便……


    大哥見宋觀不說話,並沒有催促,隻是望著那刻了蓮葉的杯盞:“如今局勢混亂,你若是當真當了丞相,這丞相上去,自然是頂著各方壓力,太後拿你做磨刀石,甚至可能直接拿你做刀,許多原本堆積著一時半會兒處理不掉的燙手山芋,都會丟給你去處理,你……”


    說到這裏,大哥抬目看了宋觀一眼:“你除了這一張臉還能看看,從小腦子裏就是什麽都沒有的。頂了丞相的位置,我便是將我手中資源,還有父親和阿爹那邊留下的資源都給你,你也是用不好,恐怕別人忽悠兩句,你就巴巴地湊上去叫人給騙了。你說你想當丞相,可是丞相這位置是那麽好當的嗎?這件事我隻問你這一遍問題,過了今次,我便不會再管這事。我問你,你到底想不想做丞相?你若是不想當,我便保證沒有一個人能……”


    宋觀一愣。


    宋瞻後頭說的話他都沒再進耳朵了,在他看來“當上丞相”=“能見到主角受”,眼下這樣一個機會,能讓他輕輕鬆鬆就當上丞相,他幹嘛拒絕?而且他這麽個能力不足的丞相,難怪最後,隨隨便便的就被小皇帝送上戰場前線,也遭遇多少阻攔,這種設定很合理啊。他幹嘛不答應,錯過這村沒這店。


    宋觀幾乎是立刻打斷宋大公子的話說:“我想的,大哥,”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強烈的決心,宋觀還特意補充著說道,“我是真的特別特別特別特別特別特別想當丞相。”


    “……”被打斷了話語的大哥,微微抿了一下唇,並未浮現什麽特別過激的情緒表情,隻是將原本停留在杯盞上的目光視線抽回放在了宋觀身上,兩人對視良久,是大哥先挪開的目光,室內有半晌沉默,宋瞻開口說道:“我之前說得是不是不夠明白?那丞相便隻是個磨刀石,甚至都不是一把能夠常用的‘刀’,誰都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就會折了。這種推測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太後也不知道。也許你今日當上丞相,明日就死了,我這樣說,說得這麽直白,如此你可是明白了?”


    宋觀說:“就算知道這些,我也還是想當丞相的。”


    大哥沉默了片刻,然後冷笑起來,將手裏的藥盒直接丟在了榻上:“是我多事了,你既然這樣想,我便不會再多管這閑事,屆時你做了這少年丞相,隻盼你日後不要後悔就好。”


    宋觀心想不就是被炮灰了嗎,然後又想,那葉禦史不是說了,大哥同太後是有點不清不楚的,兩人肯定是結盟,推了他這個宋二公子去頂了丞相的位置,說不準早就有所協議了,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考驗他的心性,反正不管怎麽樣,對他來說,就此事而言,也就隻有一句話要說,宋觀非常堅定地點頭道:“我肯定不會後悔的。”


    大哥拂袖而去。


    因為背上受傷嚴重,宋觀終於有了正式的在家休息的理由了。而自從那一次敷藥談話之後,大哥就再沒在宋觀跟前出現,更別說一起吃個飯了,不過聽說朝堂之上亂得跟鍋八寶粥似的。


    原本李丞相自請離去,一群人鬧了又鬧,小皇帝說了幾個大概之後能做丞相的,一群人還是在鬧,最後小皇帝提了宋二公子這個名字,一群朝臣更是鬧得不可開交,對於宋二公子根本不可能勝任丞相這一位置羅列了種種理由,重點抨擊宋二公子還沒滿弱冠之齡的來著,而且空降丞相一職是搞什麽鬼。丞相是什麽啊,百官之首,百官之首能是這麽兒戲誰想當就當的嗎,這種事整出來真是天下都不服的好嗎。然後圍繞著丞相一職這一事,眾人爭論足足三個月有餘,中途牽連無數,又橫生了各種變故,一時朝中局勢大變。


    太後見此事能牽扯出來的事情,也牽扯得差不多了,便也是時候該收線了,丞相之位空著,但宋二公子仍是叫太後給許了一個官位,品銜是不高的,卻是能想進宮廷就進宮廷,並且還能任意調遣官府衙役。


    望著朝堂之上眾大臣神色各異的表情,太後笑了笑,其實他挺好奇若是宋二公子真的上了朝堂之後,眾人又會是個什麽反應。那是一種看熱鬧看笑話的惡劣心情,源自於他自身對於宋二公子的一種不可說的迷戀之情,因為自己身在那“泥沼”之中,所以見著旁人也一並遭遇不順了,這才能除了心裏頭煩悶之感。


    宋二公子上朝的頭一天,其實不少人是心裏存了要給宋二公子擺臉色,或是將冷嘲熱諷地奚落一頓的心思的,結果見到宋二公子本人的時候,竟是傻眼了。


    尼瑪,他們本來假想裏那宋二公子,大概就是個搔首弄姿的輕浮形象。他們是這樣的想的,此人若不是個搔首弄姿的,又怎麽會去跳那什麽劍舞還搞炒作。外頭傳言紛紛揚揚,大家的確是聽說了宋二公子似乎臉生得是不錯,但臉不錯就不錯了,那又怎樣,該罵的時候照樣罵人不誤。


    但!是!我擦嘞,這宋二公子長得這麽風光霽月,一臉正氣是鬧哪樣!尼瑪長成這個樣子讓人怎麽罵!罵著罵著結果覺得是自己是無理取鬧是怎麽回事!罵著罵著就感覺自己好羞恥啊這可怎麽辦!


    等等……


    眾人想到了摔斷腿的葉禦史,那葉禦史自從一時衝動爬了宋府的牆頭卻摔了腿後,就被太後勒令在家養傷思過四個月不準出自己的府邸來著。


    諸臣:“……”


    眾人覺得自己真相了,葉禦史當時絕逼是看人臉看呆了才摔斷腿的吧!


    而在上朝的時候站得離宋二公子比較近的那幾個朝臣,簡直控製不住自己的眼角餘光,忍不住就分神往那個方向瞟啊瞟啊,排在左列末位的宋二公子察覺到旁邊看過來的視線,便有些莫名地微微偏過了頭看了回去,被回看了的那個簡直要嚇尿,就跟被火燒屁股了似的趕緊扭頭扭到另一邊。


    那人臉是紅了,但內心哭嚎得跟死狗一樣,蒼天啊,感覺以後這上朝的日子,好像要沒法過了啊喂……


    第121章 第九彈 人人都愛宋丞相


    自打宋觀入朝為官之後,大哥雖說不算是同宋觀徹底翻臉,但也的確是不理宋觀了。


    臨淵道觀一閉門,大哥是誰都不見,無論宋觀說些什麽都是不聽。宋觀被攔了幾次之後,有點無奈,雖然眼下這境況完完全全就是“熱臉貼著冷屁股”的寫照,但大哥的大腿他還是要抱緊的,因為大哥的人設簡直就是金大腿一樣的存在,以後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宋觀覺得自己約莫到時候還是得找大哥,所以現在不過也就是持之以恒地貼一貼冷屁股,又不少塊肉,眼下這麽做了,他總歸還是能喚起點同情分的,也總好過屆時出了事情,大哥卻偏偏見死不見,然後自己哭爹喊娘求爺爺求奶奶地全都一點都沒用。


    打定了這注意,這要人拿熱臉貼冷屁股的行為,就算對方的“冷屁股”冷得跟冰坨似的,也不是那麽讓人難受了。


    宋觀隔三差五地還是會去臨淵道觀外頭轉一圈,但大哥現在完全一副不想看見他的樣子,宋觀心想著你不見我,那我寫個信總是可以的吧,紙箋信封裝好了,脫了門口的小道士代為轉達,沒成想下一次來的時候,小道士喏喏地將那信封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說臨淵道長不收信,還放話說若是下回再收到什麽信件,一定當麵撕了這些紙張。


    這事太後娘娘後來也知道了,如今宋觀下了朝之後,十天裏頭總有個三四天是會被太後娘娘留下來用中飯的,於是午飯的時候,太後跟宋觀就大哥閉門不見人這一事好好聊了一會兒。


    太後給宋觀的建議,大致提煉概括一下就是,雖然宋觀大哥現在是不理宋觀了,但是宋觀還是要好好想辦法跟大哥溝通的,就算大哥揚言要撕了他的信,就算大哥到時候真的就撕了他的信,但是宋觀這信還是要寫的,哪怕對方看不到,宋觀也應該表明自己的態度,太後還說了,大哥隻是麵冷,其實心還是很熱的,應該是在意他這個弟弟,但是隻是不會表達罷了。


    宋觀謝過了太後的分析,用完午膳出了出了明德宮。


    他有時候會在路上遇到小皇帝,小皇帝依然是小白兔的模樣,總給人一種若是突然衝上去嚇對方一下,白兔子一樣的小皇帝就會蹬腿暈倒了的錯覺。


    一個男孩子柔弱成這樣,也是挺讓人擔憂的,而且對方還不是什麽尋常人家的男孩子,是一國之主,於是就越發讓人擔憂了。相信許多保皇派的臣子都是這樣的想法,不過這擔憂在宋觀覺得,反正也是總歸落不到自己身上的,自己是太後一係的,這小皇帝如何,並不在自己的考慮範圍之內,而且對方可是日後要弄死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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