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記得她的,就像這個一度反複出現的夢境一樣。自蠱塚踏出的第一步,他循著那香甜的氣息望去,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天,也不是地,而是她。那時她是聖教林長老的女兒,而他隻是一個蠱人,是死去多年從蠱塚裏爬出的人,隻有零星半點的算不得記憶的片段回憶,因為死去時間太久,自混沌裏初醒,所以最開始看著都不太像一個人。也無怪林婉茹後來對他一直是偏於禦蠱的心思,他那時的確看著就像是一隻破繭而出的昆蟲,身上還沾著不知名的粘液,連走路都是最初走得處於摸索階段的不協調,因為撕扯著吃盡了蠱塚裏的蠱變腐肉,所以身上粘液混著斑駁的暗色血跡,指縫裏還嵌著碎肉,不似人的模樣。


    後來林婉茹死了,留下一個孩子讓他照顧。小小的一個嬰兒,眉眼寡淡的像是一團麵團子,被他抱在了懷裏也不哭也沒鬧,就這麽咬著手指頭看他,目光說不上什麽好奇,隻是將他望著。他當時是近乎手足無措地看著這個小嬰兒的,有些笨拙地調整著抱孩子的姿勢,因為小嬰兒看著太軟糯了,好像一不留神力道大了就會捏壞了,他的動作是小心翼翼的,像抱著一個易碎品。


    這麽多年春花秋月,夏蟬冬雪,他看著這個孩子從自己翻身都翻不了的小嬰兒一點點長大。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發現對方會翻身的樣子,也記得自己是如何教會了對方從四腳著地爬著到走路,他教會了這個孩子如何拿劍,也記得對方第一次換牙的時候是如何驚嚇得以為自己得了絕症而掉了眼淚的傻樣子。


    也許是他平常時候太嚴厲的緣故,這個孩子一直與他都不太親近。


    其實關係不親近也是好事,他這樣想著,因為若是關係太親近的話,他反而不怎麽好管教對方了。隻是看著小教主有時候隨意拉著旁人的手說話的樣子,心中仍是有那麽一點茫然的情緒。有時候他站在廊下,看著小教主練劍,自日升至日落,他沒說什麽,便這樣站著,靜靜地看著,像一個影子。有侍從過來問他是否要去叫小教主,他背過手微微停頓了一下,淡淡說道:“別打擾他了,我過去他會不自在。他現在練劍練得很開心,我在這裏看一會兒就好。”


    如果要說這一生有哪一個時刻是最難忘的,於他而言,大概有這樣兩幕。一幕是蠱塚之外第一次見著林婉茹,還有一幕便是小教主帶了禮物給他的時候。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小教主頭一回出門曆練,會給他帶回了一隻草編的蚱蜢。那隻小蚱蜢被小教主捧著放到他手心裏,小教主很是緊張的樣子,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這是我在外麵跟人學來的草編蚱蜢,第一次折,折得不大好……”


    他這一生都沒有什麽人送給他禮物過,小教主死後顧長老將小教主屍體煉灰,他看著那個自骨灰裏重生的小孩子,有那麽一瞬眼前的場景同許多年前重疊。多麽熟悉的經曆,他看著這個孩子學會翻身,看著這個孩子學會爬行,又看著這個孩子學會走路……然後是到了換牙的年紀。無比相似的人,可是,也隻僅僅是相似罷了。人死不可複生,重生的那個再怎麽樣,也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人。


    臨到死時,裘長老竟沒什麽留念,唯一放不下,隻有手中握著的這個草編的蚱蜢。他死前自請離開,是不想叫自己死時孱弱到可以任人宰割的樣子被人瞧見。山洞裏光線昏暗,滴滴答答的水聲,裘長老回憶自己這並不算長也不算太短的一生,原來自己這一生最開心的時候,莫過於小教主送他草編蚱蜢的時候;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是自己竟沒有護全小教主的安危。而這一切的情緒並不是因為那是林婉茹的孩子這樣的理由,也不是因為什麽身份問題,隻是因為小教主是小教主,隻是這樣簡單的原因。


    水滴聲聲裏,這邊荒險地裏的山洞,裘長老合上了眼睛,故去之時,他放在胸口的手裏還握著那隻草編的蚱蜢。蠱人身具百毒,也避百蠱,百獸不食,蟲蟻不侵。也許百年之後,連衣衫都作古化灰,到時隻剩了一具白骨,而那隻經過秘藥處理過後的草編蚱蜢卻會是百年不腐。倘若有人來於此地,大抵便會見著這麽一具荒骨,皮血骨肉隻剩了骨,那隻草編蚱蜢興許自手骨裏垂落,觸碰見根根分明的肋骨,便這樣落到了曾經心髒存在過的地方,落進了已經空無一物的胸腔裏。


    可百年之後,又何處可尋那一具荒骨。


    【番外完】


    第106章 白衣人番外·聞香


    【陸白衣也隻看見那一張柳木的麵具,似哭非笑地望著他,無悲,無喜。】


    不管怎麽樣,陸白衣都恨定了那個戴麵具的人。四月十九日,一個小城的客棧裏,遭遇了一夜淩辱。如果他不是同家裏人鬧脾氣,也就不會有單身出門的可能性,如果他不是自負武功高強,也不會中了那等下三濫的手段。但這些話都說得為時已晚,所有一切都已經發生。不能說出口的遭遇,一身恥辱殘留的痕跡。而最可恨的是他連對方模樣都沒有瞧見,整個過程裏他都被人蒙住了眼睛,唯聽見對方興奮到不得了卻生生壓抑下來的喘息聲,還有一句模糊到咬字都不甚清晰的,你身體真棒。


    哪怕陸白衣他中途蹭掉了一角蒙在眼睛上的布,也依舊沒能看清對方的臉。封閉的室內,四合的窗門,不知名的香氣蒸騰著氤氳開來,悠悠長長地纏繞不去,像繞指青絲一樣,在這一股極微妙的氤氳香氣裏,陸白衣隻看到汗珠從對方胸膛上滾落下來,然後對方輕笑一聲,將已經有些扯落的黑布重新係好了,又咬了咬他的鼻子。第二天醒來,房裏再無旁人,便隻剩了他和一床狼藉,陸白衣恨得直接將一整張床拍成了碎渣。


    不管怎樣都想殺了對方,這是陸白衣當時心裏唯一的想法。可是連對方的臉都沒有瞧見又怎麽尋得著那人?連對方的身高或是一些特別的特征他都不曉得,記得的也就是荒唐一夜裏那一股微妙的氤氳香氣。但是僅憑著這一股香氣的記憶是無法找到人的,隻要隔開了些許時日,時間總是會模糊了記憶裏的味道,可是陸白衣恨極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一顆心像是落進了油鍋裏的煎熬之下,沒想到的是自己當天下午便在醫藥館門口遇見了那個采花賊。


    大抵是因為對方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能下床,所以撤離得也是慢了一點,可是那一股獨特對的氤氳香氣,雖已是極淡了的樣子,卻還是叫他在錯身而過的那一刹那辨別了出來,所以陸白衣在兩人完全背離的那一瞬直接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那時天上的雲霞像是殘血一般,他回頭瞧清楚那人模樣的時候怔了好一會兒,隨即釋然了對方平日裏做下那等齷齪之事,自是不會以真麵目示人。可是明知如此,對著那一張臉的時候,陸白衣還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直至對方將手從他手中掙開,一臉想忍住結果還是沒忍住對的不耐:“這位公子你做什麽?”


    這一句話終於是驚醒了陸白衣那片刻愣怔,他看著對方一臉莫名其妙看著自己的表情,心裏頭一股邪火冒上來,這人昨夜對他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現在竟然還能裝出這樣一幅無辜的模樣。怒火一點點燒上來,陸白衣想都沒想,抬手直接給了對方一個響亮的耳光。其實他本來是可以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的,或者拔劍一刺,連陸白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選了這樣沒什麽攻擊性的方式。對方被打之後捂著臉抬頭一臉不能置信地看著他,一副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陸白衣心頭更加火起,舉起了已經放下的手,又給了對方一個耳光,說道:“淫賊。”


    他把這個後來戴上了儺戲麵具的人追得跑了整整兩座城池,這便是他們的初識。


    而兩人最後的一次見麵是在喬家,對方出現的身份是魔教的教主,要屠的是喬家滿門,他那一日是正好在此。血濺白牆之下劍光亂了燈影,他在喬陸兩家的年輕一輩裏一直算得上是武功出挑的一個,可是遇上那些真正刀口上過活的人,到底手法生澀了些。有時候實彈真刀真槍之下,更重要的是實戰經驗,更何況隻他一個人,又如何應付得了那麽多對手。身上的傷越來越重,血液透過層層布料漫出來,他斬下身邊一個人的手,血液驀然噴灑出來,在這個低溫的夜裏綻出一蓬血霧。而透過刀光劍影的間隙,他終於看到那個人。


    有那麽一刹那,整個世界在陸白衣眼裏都似靜默了一瞬,這自然是不可能,所以一切隻不是他失血過多之後所產生的暈眩感的錯覺。那張柳木的麵具濃墨成似哭非笑的樣子,陸白衣覺得那人似乎向這個方向看了看,也許是他錯覺,也許並沒有。麵具阻隔了視線,他根本無從得知對方的神情。


    失血過多的情況下,其實陸白衣也想不了太多東西。他看著那人,憑著最後一口氣,硬是一路殺到那個帶麵具的人身旁,渾身都是血。本來並沒有這樣一條路可以讓他走向對方,但他愣是殺出一道血路來。靠近了之後並沒有想好要做什麽,厚重的血腥氣裏,陸白衣似乎又聞到了對方身上那一股淺淡的氤氳香氣。也許是因為這味道在最開始的記憶裏就是伴著肉欲蒸騰的景象的,所以他嗅著這股味道偶爾裏總是會不經意地想到“活色生香”場麵。


    然而視線逐漸模糊的最後一個片段畫麵,是一個曲度,身體的行為和入眼的畫麵全然分離。他甚至還看到自己前仰趔趄的身軀,沒有了腦袋的脖子,跟在那人身邊的少女麵無表情地斬下了他的頭顱。陸白衣視線裏最後最後的畫麵,是那個人工筆細繪的一張帶著麵具的臉,猩紅的嘴角上著卻淌下了一顆淚,似哭非笑的模樣。


    頭顱還未落地的那一刻,世界已歸為一片漆黑的沉寂。在那之前,陸白衣模模糊糊地想著,其實他也沒想做什麽,大概也做不了什麽。也許是已經知道最後的下場左右不過一個“死”字,所以有一件之前想了很久的事情,怎麽樣都想做到它。他和那人有過最親密的舉措,卻不知對方到底長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是戴了人皮麵具,什麽時候又是真實的模樣。氤氳的淺香也許隻是一個相似的意外,它可能隻是一種少見的熏香,或是某種外敷傷藥的味道,甚至可能一切僅僅隻是他記錯了。可認錯人的可能性從一開始就不在陸白衣的考慮範圍內,他隻是想揭開那人的麵具看一看對方的樣子,無論是何模樣,都想看一眼。但是最後的最後,生命無力的最末尾裏,他看著那張柳木的麵具,無法再近一步。最後頭顱墜落的視線裏,陸白衣也隻看見那一張柳木的麵具,似哭非笑地望著他,無悲,無喜。


    【番外·完】


    第107章 第九彈 人人都愛宋丞相


    宋觀老神在在地蹲在樹杈枝上,低頭看著樹底下鬧哄哄的一片,拿狼牙棒的那個委實長得凶神惡煞了點,宋觀粗略估計,這大概就是自己如今這殼子的爹了,但也不能百分百地確定,畢竟這劇情要是清奇一點,誰也不知道到底會發展成個什麽模樣。


    就目前情況來看,宋觀看了看了自個兒這殼子的身板,再看了看樹底下粗壯黑的老爺——這位自己剛剛新鮮出爐的“爹”,明顯一副快氣炸了的樣子,宋觀感覺自己此刻要是爬下去,絕對是個半死的下場,想了想,蹲在樹上沒動,趁著這混亂的空檔,就翻起了腦子裏《劇情大綱》。


    上一個周目的世界裏,隻有江湖沒有官府,宋觀還為此吐槽過這設定真是不科學,結果輪到了這一周目,所有的事情倒是翻了一個個兒的,實實在在的,都是發生在了朝堂之上。


    本周目的劇情牽著人物眾多,有皇帝有太監有大理寺卿有丞相有大將軍有敵國王子敵國國師……很厲害是吧,逼格很高是吧,有這麽齊全的風雲人物在手,然而這是個傻白甜的愛情故事。


    不過呢,這個鼓噪的年頭,大家看個傻白甜愛情劇,都還會渴望瞧見撕逼的場麵,本周目如此酷炫人物齊聚一堂,於此若是不讓諸君撕一撕逼,簡直浪費這宏大的排場,浪費手頭良好資源,浪費了那麽酷炫的人設。


    所以大家果然撕撕撕,撕得腥風血雨一大片,你撕我,我撕你,你他媽敢撕回來?我絕逼撕廢了你!我們撕撕撕!撕死你丫的!哦也!


    但是因為這是個愛情故事麽,所以朝堂風雲什麽的,也就是個故事點綴,這故事的真正主題,其,實,是,一,個,男,人,引,發,的,愛,情,風,暴,腥,風,血,雨!


    沒錯!


    這個人,他就是本周目的主角受——上官宴。


    他,原是前朝端王遺孤,但逆亂裏頭部受傷,什麽都不記得,機緣巧合之下逃過一命,淪為乞丐,幸而在街頭行乞之時,被一對好心的夫婦憐憫收養,原本若隻是如此,本可安度一生,奈何養父影響之下,他書生抱負,一心渴望入朝為官,就是想為這天下安寧做出一份貢獻。前途未卜,他本就有驚人美貌,哪怕傲骨錚錚,也隻會更加惹得旁人垂涎,注定了一生都不會平凡,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他遇見他們……


    他,是本朝的大理寺卿,冷酷無情,陰晴不定,牢獄裏偶然間的驚鴻一眼的瞥見,卻從此為他茶飯不思。


    他,是江湖上的武林盟主,絕世武功,江湖所有人仰慕,在意外被他所救之後,為其風骨所折,一顆心從此淪陷,甘願為他放棄曾經輝煌功名,隻願相伴在他身側,做他的貼身護衛。


    他,當朝的大將軍,在他麵前永遠惡語相向,卻實則戀慕他至今,曾經東籬白菊下,他遞予他一枚棋,那夕陽下的一抹淺笑,從此他記他一生,所有惡語不過是因為他忘記他,而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想要他想起他的幼稚舉動而已。


    他,本朝的丞相,陰險狡詐,為人卑劣,花燈節上,他出言不遜調戲他,被他反打一耳光,從此他記住他,想要征服他,想要得到他,一念瘋魔成狂。


    他,敵國的王子,短兵交接之時,為他絕世容色震懾到分神之時,卻被他一刀劃過幾乎刺瞎一左眼,這烙印伴隨一生,他今生怎麽可能忘記他!


    他,敵國的國師,本是無欲無求,無念無心,卻在戰場上一眼看到他的時欲海潮生,隻想當場占有他。


    他,本國的小皇帝,原本軟弱無能,卻為了他成為了一個殺伐果斷的皇帝,後宮佳麗三千,也隻取他一瓢飲。


    ……


    一眼看過去,滿眼的“他他他”,看得宋觀腦袋疼,他心說這都什麽鬼的故事啊。仔細分辨了一下,若要整體精煉地概括一下本周目的劇情走向,那就是一個男人和另外七個男人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對的,七個,宋觀有些想問這個數字,大家是在演七個葫蘆娃還是七個小矮人……想了想還是把這句吐槽給咽了回去,因為他現在就是這“七個小矮人/七個葫蘆娃”當中的一個了,真是想想都令人覺得蛋碎。


    沒錯,本周目裏,宋觀就是那一片“他他他”裏頭的丞相,為人陰險,心底狡詐,總之不是什麽好糠。某一日花燈節的時候,這丞相看見主角受美貌,就手賤上前去調戲人,然後被扇了一個耳光,從此惦記上人家主角受,天天暗搓搓地視奸以及偷窺對方。


    宋丞相是個非常奸邪的人,他對主角受抱有各種不能描寫的邪惡念頭,但是在外裝得還挺正經。他這人呢,在私生活方麵,那是完完全全幹淨到讓人找不到一丁兒半點的錯誤的典範,不僅不近女色,曾經還經過某頑劣的王室皇子惡作劇的檢驗,是個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至今都沒有家室,自稱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據說非常羨慕已故父親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婚姻愛情,然而因為至今還未遇見自己喜歡的那個人,所以不願結親。


    這故事不知道感動了京城多少人,許多年幼無知的童子都很想嫁給宋丞相,但是都被拒絕了,不知碎了多少童子那純潔無暇的玻璃心。


    就是這樣的宋丞相,其實私生活非常幹淨什麽的,並不是外頭傳說中的那樣是因為他自製力非常好,是因為麵對各種色誘都把持住了之類的,事實上,宋丞相會如此正人君子,完全是因為“外因”,並且這個“外因”強大到人為不可逆,一句話來說,宋丞相他是個天閹。


    宋觀:“……”


    這以後還能一起愉快玩耍了嗎,係統君?


    第108章 第九彈 人人都愛宋丞相


    看著腦海裏的這一份大綱,宋觀麵無表情地心想,從今以後,我就是這《劇情大綱》裏的天閹宋丞相了。


    其實,他此刻很有衝動脫褲子來看一眼,這“天閹”一詞到底是怎麽回事。在大綱上看到這個詞匯以前,宋觀他是對這二字是聞所未聞的。所以他很好奇,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用的這個殼子,是丁丁正常大小但無法勃起呢,還是丁丁小到跟米粒一樣純屬裝飾品,又或者其實他根本沒有丁丁在身——


    想想這些畫麵都太美讓人迷醉。


    樹下的粗壯黑男子還在跳腳,宋觀完全無視底下的呼叫聲,他蹲在樹上,打量自己目前的狀況,發現身上的衣服似乎在爬樹的時候被勾破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原主穿的衣服,屬於精致華貴但極易髒損的那種,這回叫他穿著爬了一回樹,就立時蹭得好些地方都灰撲撲,還勾破了個洞。瞧這模樣,大概是沒得下次再穿的了,但宋觀對此渾然不在意,這大概是因為,原主的那些東西對他來說都是身外之物,既是身外之物,那自然是不會在意的了。


    攏了攏袖子,宋觀繼續一臉鎮定地翻看大綱。


    他十分好奇,原身一個天閹,和一群男人搶一個男人到底是要鬧哪樣,而且人設都天閹了,居然還能混上一個“炮灰攻”來當當,可見這個周目世界是十分與眾不同的。就目前為止,大綱所展示出來的這些個腦洞,令人十分想要進行更深一步的探究,看看這劇情到底還能夠有多清奇而別具一格。


    於是宋觀就看到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向自己緩緩打開。


    大綱表示,這周目的宋丞相雖然是個天閹,但他精神上卻是個偉男子。有道是“人閹心不閹,身殘誌很堅”,丞相他身上雖無“diao”,內心卻是個萬“diao”王。先說說宋丞相的基本人物情況,宋丞相其人呢,本是個不學無術的官二代,但家裏十分夠格,不學無術如他,在進入官場之後,因為各方勢力角逐,竟是十分幸運的撿了漏子,一步步提拔,居然還擔上了丞相一職。


    不過宋丞相的丞相之位,是摻了百分九十九的水分,大家夥兒心知肚明,也未曾指望過宋丞相能做什麽事,所以這丞相丞相,雖然叫著好聽,卻著實隻是個沒有用的擺設。是以這位丞相平日都沒什麽事情,加之陰暗的嗅太監心理,他閑得蛋疼,也不修身養性,專注於放飛自我。


    便如前文所說,某一日花燈節,這宋丞相因為一個耳光的鍾情,相中了主角受,從此便過上暗搓搓的視奸主角受的癡漢日子。並且隨著癡漢的時日增長,他心中對主角齷齪心思也越發漸長,十分想要對主角受做出一番不能描述的事情。然而主角受身邊一直有一個侍衛跟著護著,兩人形影不離,委實讓人不方便下手,這讓宋丞相十分苦惱。


    而某一日,也不知什麽緣故,主角受和他自己那位武功極高的侍衛鬧了矛盾別扭,主角受心緒不佳,放話說不許侍衛跟著自己,那侍衛也是真的脾氣上來了,主角受不讓他跟著,他便不跟。要知道宋丞相他可是一直暗中窺視著主角受的,對主角受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所以自然馬上注意到這一變化。


    礙事的人不在了,宋丞相心花怒放,隻覺得這是天賜良機,他立刻聞風而動,心中已有了一個十分陰險的計劃。丞相他嘿嘿嘿地抓住本次的這機會,於暗中推波助瀾,促成了一小波官員的聚會,意圖在這聚會裏,將主角受不能描寫個一步到位!


    這聚會是在青樓楚館,本來主角受是不願來的,宋丞相找了托兒來,故意拿話激主角受,還盡把話題往主角受的侍衛身上帶,類似於“上官大人,我們邀你出去,你老推卻是咋整的呢。我看你同你那侍衛,哦嗬嗬嗬,是不是因為你和你那侍衛是有那點什麽yoooo~,你怕你出去了,你家那醋壇子就要打翻了,然後你怕你家被醋海淹沒了什麽的哈哈哈”。


    主角受經不得這一激,原本說是不來的,最後還是赴約前往了那煙花之地。


    丞相的決定就是要一舉在此將主角受拿下。


    隻見一眾人來到了煙花之地,雖說是在秦樓楚館,大家卻一本正經得好似仍在上朝,一點沒見放蕩之態。要知道以前的時候,大家來這個地方,肯定都會各種發浪,懷裏抱一個上下其手是普遍狀況,更有一些人還左手抱一個,右手抱一個,腿上坐一個,身後再靠一個,簡直不要太浪哦。但是這一回不同,因為大家是跟主角受這麽美麗高雅的人一起出來的,於是大家都不敢太放肆,紛紛端起一副很正經的模樣坐在椅子上,做出純粹欣賞藝術的表情,含笑看著據說是“賣藝不賣身”的伶人,非常矜持地點評著樂聲,餘光瞟向主角受,以期自己的高雅點評能同樣引起高雅主角受的主意力。


    大家這麽矜持,可苦了宋丞相。因宋丞相的最初打算,便是趁著眾人酩酊大醉胡鬧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將主角受拖走,然後就可以嘿嘿嘿嘿。不過陰險奸邪的宋丞相對此早已有所準備,他早些的時候,就分析過如此情況發生的可能性。宋丞相在這一場聚會裏,不動聲色地不停地製造各種可能性給大家灌酒,到後麵還喪心病狂地偷偷把茶水也全都換成了酒了,眾人都沒發現,於是喝酒喝得在座的差不多全趴下。


    奸計如此容易地就得逞了,也是挺那什麽的。得逞之後的宋丞相,就將半醉半醒的主角受,偷偷摸摸拖到了一個隱秘的小隔間裏,又給主角受下了“春風十八度”。沒錯,就是那種功效不能描寫的邪惡之藥,光聽名字就讓人覺得非常不能描寫,而且還是“十八度”不是“一度”,可以預想這藥的藥性一定是很烈的那種,能讓人產生非常強烈的不能描寫的欲望。


    嗚呼哀哉,奸邪的丞相他就著“春風十八度”用道具將主角受玩了個遍,各種道具y啪啪啪,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而且還用上打磨得非常光滑的透明水晶假丁丁,把這假丁丁塞到主角受那個不能描寫的位置裏。咳,這水晶丁丁不是透明的嘛,如果塞進去的了話,那不能描寫的地方,被一點點擠開,以及受到外界如此刺激而收縮的樣子,都是能很清楚地瞧見的喲,誒嘿嘿嘿內窺y來一發。


    宋丞相就這樣邪魅一笑地扒開了主角受的衣襟,又邪魅一笑地扯開了主角受的腰帶,然後邪魅一笑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挑起主角受的下巴,再邪魅一笑地深情對主角受說:“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末了邪魅一笑地猶自咬牙切齒愛恨交加之下帶著悵然,“我可拿你怎麽辦?”最後邪魅一笑之下狂野地撕碎了主角受的褲子,然後邪魅一笑地將主角受一個翻身,又邪魅一笑地扳住了主角受的臉,再邪魅一笑地親了上去……


    宋觀看到這裏:“……”


    #今生再不能識“邪魅一笑”這四字#


    總之接下來就是各種道具啪啪啪,這樣啪啪啪,那樣啪啪啪,正過來啪啪啪,翻過來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但是宋丞相啪啪啪得正開心的時候,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個隱秘小隔間的大門竟然被人踹開了!


    來者是七個葫蘆娃……啊不,愛慕主角受之一的大將軍,他正巧路過這扇門,聽到了主角受的嬌喘聲,如此動人的嬌喘聲除了主角受就不會有別人了。大將軍暴怒之下一腳踹碎大門,果然踹碎門口就看到了被擺成了各種造型模樣的主角受。大將軍勃然大怒,將宋丞相單方麵暴打了一頓,第二天宋丞相這樣那樣主角受的事情就全京城都知道了。


    大家紛紛驚呆,丞相我看錯你了,原以為你是個高尚的正人君子,不成想你居然是這樣的淫邪之徒!而且你原本長得就是個京城四大美男裏的一個,仰慕你的人有多少啊,走在路上都有人忍不住對你扔水果以表愛意,何必做出這樣的強製y!


    真是一個人要作死的時候,隻和其本人腦子裏進的水有關,和別的外在因素什麽的都是沒關係。大家都對宋丞相非常失望,並且十分憐惜被宋丞相這樣那樣了的主角受,而所有愛慕主角受的人,不論臉上有沒有表現出來,都紛紛呈暴怒狀態想搞死宋觀,以當今龍椅上坐著的那個小皇帝為首,嗬嗬,朕都怕宴兒傷心沒有下手,你居然敢在朕之前對宴兒做出這等事來——朕若是不搞死你,實在是枉為天子!


    不過,雖然皇帝內心活動是如此,但是他不能把這樣的心理活動直接反饋出來,不然大家怎麽想他啊。於是皇帝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宋丞相調到了與敵國作戰的前線上,任命為監軍,實則真正目的是讓自己派去的人,於混亂之中好直接一箭射死宋丞相,並假裝是敵國所為。


    不過“一個丞相居然也能被調到前線作戰”這種設定也是讓宋觀挺困惑的,反正不管怎麽樣,宋丞相作為一個早期的炮灰攻,死得也是幹脆利索的,後麵主角受和七個葫蘆娃裏的其他六個,是如何纏纏綿綿到天涯,便也就都不關他這個早死炮灰的事了。


    總結——


    宋觀這周目乃是個天閹的道具攻!屬於天生條件不行,後天自行創作開發的那種。


    對於這樣的設定,剛開始宋觀自然是一臉囧到不行不行,但後來一細想,天閹道具攻也挺好的,反正他也不想真的和主角受這樣那樣啪啪啪。這周目裏,他除了在別人眼裏看來十分不像話之外,自己本身是一點損失都沒有,再說,用道具y了別人,總好過被別人道具y。而且他本來就是頂替別人來完成一段故事劇情,天閹就天閹,就當是“無diao一身輕”嘛,哈哈哈……


    宋觀一通心理建設,成功放飛自我,對於本周目的劇情發展,他也是沒有什麽抵觸心理了。想到這裏,他把目光重新落回樹下,因為主角受什麽的,現在還都是沒有影子的事呢,倒是眼前樹底下那個“爹”,看起來十分棘手的樣子。


    樹底下這位魁梧雄壯的老爹,自打出現開始,便又是叫又是跳的,沒一刻是靜止的模樣。壯士他右手舉著狼牙棒,說話的間隙裏,時不時就一甩右手砸上了樹身,砸得整棵樹都抖了三抖。宋觀為此不得不伸手抓住一旁的樹幹,周圍樹葉簌簌飄落往下掉了一地,他很怕自己一不留被這位壯士給震下去的。


    眼看宋觀在樹上待的時間越長,下麵這位就越是勃然大怒的樣子,感覺這位老爹再發怒下去,是要徒手碎大樹了。便也就是這時,忽然有一個書童打扮的小童子穿過了月牙門洞,他一路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聲音哆哆嗦嗦地喊住了樹底下這位手持狼牙棒的壯士:“老爺老爺,大老爺這是來了呢。”


    狼牙棒壯士聞言立刻怒發衝冠:“媽了個巴子,他來作甚!是誰給這死兔崽子通風報的信?回頭我定宰了那報信的小滑頭!”


    在場的所有宋家下仆聽了這話都嚇得麵如土色,紛紛搖頭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幹過這事。宋觀見那壯士他不再砸樹幹了,便有了多餘的閑心去好奇那位眾人口中的“大老爺”是誰。


    因天上驕陽甚是刺目,偏他所在的大樹樹葉掉落一地,也起不到什麽遮蔽陽光的作用,是以宋觀一手扒拉住樹幹,一手搭在眉上,是個手搭涼棚的模樣,他伸長了脖子往樹底下瞧去。一片嘈雜腳步聲接近了,未瞧見那位大老爺,先聽到一聲“使不得”,說話的人聲音非常清越,聽聲音倒是顯得年輕,不像是個長輩,隻聽得對方語調很是急促,甚是著急的模樣。


    “阿越,使不得!使不得啊!可仔細些別打壞了觀兒!”


    那一聲千回百轉的“觀兒”聽得宋觀一聲雞皮疙瘩突突直立,險些一個沒蹲穩了就要從樹上栽下來。也不用樹底下這位壯士去砸樹了,宋觀被那“觀兒”二字肉麻得自行抖了兩抖,真是嚇死寶寶。然而樹上的宋觀是覺得肉麻,樹底下的壯士卻是很吃這一套,隻見那壯士將狼牙棒往地上一杵,又怒又羞地嬌嗔道:“宋宋,就你老慣著他!你看你都把這小兔崽子慣成什麽模樣啦?”


    一句話落,先前那聲音清越的男聲正主,也終於疾步走著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裏。來人穿著一身官服,約莫是剛下朝,聽聞了學堂裏的事,便匆匆趕過來了,長的是一副書生模樣,瞧著有些弱雞,他就這麽一個飛撲,就如同一隻嬌俏的小百靈鳥一樣,飛奔入了狼牙棒壯士的懷裏。像書生的這位伸手一捶壯士的胸,惱道:“阿越,你也要常常聽聽觀兒是怎麽說的,他是我們自家的孩子,你總歸是要多護著點的,怎麽可以就偏聽了旁人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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