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下墜的失重感使得一切都顯出一種扭曲的虛幻感,這種即將摔成肉泥餅升天的感覺讓人覺得一點都不真實,一切發生太快,宋觀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連將要摔死都摔死得這樣茫然,也是讓人滿醉的。


    這種大腦好像停止運作的茫然,一直持續到他摸到了無憂的手。無依無憑的半空裏,宋觀在急速的下墜裏碰著了無憂的手,他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女孩子的手纖細得可以被他整個握在掌心,柔軟的,嬌嫩的,很清晰的觸感,可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所以摸上去很涼。


    是的,那麽涼,涼得簡直就像是——


    ——屍體一樣。


    屍體。這兩個字驀然躍入腦海,像是逾至千斤重的錘子狠狠敲在了宋觀頭頂,敲得他茫茫然似乎飄起的魂魄都在一瞬間歸了位。倘若他真的再不做點什麽的話,那他和無憂大概就真的要死了。半空裏的身體動作變得非常艱難,宋觀握著無憂的手,他在這樣猛然回過神之後,愣是咬牙一個扭身將落於他身後一步的無憂給抱住了。


    臉上的傷口被風拉扯得變形,鮮血湧得更厲害了,尤其是麵朝下的姿勢,有一部分血因為眼下這個姿勢的緣故,直接進了宋觀眼裏。於是眼睛因為進了異物,而生理性地合上並且分泌出眼淚,宋觀強撐著睜開眼,在被血液浸潤的視線裏,他瞥見了懸崖壁上長出來的一棵古鬆,極短的瞬間他一手扯開了自己的外袍,宋觀猛一用力將衣服拋起,在擦著鬆枝墜落下去一刻用給衣服纏住了古鬆。


    他們兩人掉落懸崖許久,墜勢自然很急,如今這樣強行停下,自然帶來極大的反作用力,宋觀隻覺得自己抓著衣服的手都快斷了,他抱著無憂綴在古鬆底下在半空裏停了兩秒,隻來得及喘上一口氣,便又聽到了衣料那令人心顫的無比清晰的撕裂聲。又是一段下墜,所幸間隔不遠的正下方還有一株枯樹,宋觀摟緊了無憂,將自己墊在底下,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這猛地砸上枯樹,心裏雖有所防備還是砸得他眼冒金星了一陣,五髒六腑都好像被顛了出來。


    也多虧了這麽一陣緩衝,兩人被枯樹架著了停了好一會兒,宋觀顫顫巍巍地伸手摸出了自己藏在鞋裏的匕首,正巧趕在枯樹再無法在承接他們兩人的終於折斷之前,將削鐵如泥的匕首脫了鞘後一把紮進一旁的懸崖壁上。


    做完這一切宋觀一頭冷汗,全是疼的,因為全身上下都是疼,所以疼到後來也說出上具體是哪裏疼了。


    他抱緊了無憂,無憂在他懷裏早就昏迷過去,沒有一點力氣地被他摟著,鬢發淩亂的,一張臉蒼白得,比新漆的白牆麵還白上幾分。宋觀低頭看著無憂緊閉雙眼的臉,心裏慌亂一片,無憂的氣息微弱得近似於無,又也許真的是氣息全無,他暫時騰不出手去細看,也不敢再細看。這懸崖高得離譜,宋觀借著這一把匕首,艱難而又緩慢地終於一點點捱達了崖底。


    宋觀身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還有無憂的。雙腳觸及地麵的那一刹,他心神一鬆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


    無憂傷勢還未處理,宋觀強撐著打起精神,他們掉落的地方不遠處便正好有一口寒潭,並且他還在無憂身上找到了好些傷藥。


    無憂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像是個死人,宋觀探到了“女孩子”那微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脈搏,“她”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是真的如同一個死人。


    這幾年宋觀處理傷口等一些列醫療救急手段學得算很好,但他對無憂這樣的傷勢也沒有把握,隻能說是拚盡全力放手一搏。此時正值正午,可陽光照在人身上一點都沒叫宋觀覺出半分暖意,手腳都是冰涼。


    給無憂處理傷口的過程中,他不慎用匕首割傷了自己的手,傷口處鮮血落到了無憂的傷口上,他並未察覺到兩者的交融。血液混到一處,他自然是看不到——也不會想到,自己落下的那些血液,仿佛有了生命般,正在細細密密地滲入無憂的傷口。


    顧長老尋到宋觀同無憂的時候,宋觀正閉目坐在無憂身旁,鞋子踩斷地上枝椏的聲響將他一刹驚醒,手握上匕首是預備進入戰鬥狀態的姿態,而在看清楚顧長老麵容後,宋觀慢慢放鬆了繃緊的身體。


    顧長老看著宋觀,看著無憂,她平日裏出現在人前,從來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可此時見著竟顯出狼狽模樣來。顧長老望著宋觀,望著宋觀麵上橫貫了整個臉容的傷口,猙獰外翻的樣子,都已見了骨。她看著,而後就這樣緩慢地跪了下來,前額抵著了冰涼的地麵,顧長老說:“請教主責罰。”


    宋觀很木然地看著顧長老跪下,因為極度疲憊,大腦也就跟放空了似的。進了山洞的也就顧長老一個人,其餘人都跪在外頭,一眼看去,人雖然來得也不多,但並不怎麽寬敞的空間裏齊刷刷的跪了一片,也是挺給人視覺衝擊力的。


    好半晌,顧長老才聽到宋觀平似無波的聲音:“無憂傷得重,你先……過來看一下她的傷勢罷。”


    顧長老一直跪走到宋觀和無憂的邊上,教主沒有叫她起身,她便不可起身。山洞裏光線並不明亮,顧長老看著無憂,那是一張青絲裏蒼白到全無血色的臉,她心裏已有所預料,喬家的那個晚輩說他用的匕首淬了劇毒。這天下毒藥再毒,哪裏比得過他們聖教的毒藥,可是那些比不上他們聖教最厲害毒藥的毒藥,仍是會毒死人的。


    顧長老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無憂躺在那裏,她一直對這個孩子感情複雜得厲害。可是如今人死成空,什麽都沒有了。愛也好,恨也好,不甘也好,愧疚也罷。教中知情的人都以為喬望舒是她的外孫,其實不是的。連她的女兒都不是她的女兒,喬望舒又怎麽會是她的外孫。


    她的女兒甚至都不算是個人,是她拿師姐的骨灰練出來的蠱。師姐姓姚,她撿了一個“思”字做名。是追思的“思”,還是離逝不可追思的“思”?別人全不知道,那點念想連她自己都是人死之後才察覺。


    師姐喜歡喬大公子,她那時便去撩撥喬大公子。其實她一點都不喜歡對方,隻是想惹師姐生氣,想看看師姐是否更在意她。後來師姐死了,喬大公子來找過她,可是那又如何。如果沒有師姐,這個人又同會她有什麽關係。心裏的怨懟冒了出來,她幾乎將師姐的死全都遷怒於對方。那時候心裏頭全是這樣的想法,像花刺一樣細細密密地紮人一手,是不是太過無理取鬧?可是,憑什麽呢,她仍舊不平,師姐死了,這個人還活得好好的。


    天知道當時她花了多大力氣,才不至於對喬大公子出手。而往後,她費了那麽多年的時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終於成功“複活”了師姐。小嬰兒躺在她的懷裏,無知無覺地吸咬著自己的手指。她凝望著懷裏的小嬰兒,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戳戳對方的臉,小嬰兒圓溜溜的眼睛將她回望著,晃動著短短的小手,咯咯地笑起來,毫無形象地流了她一手的口水。


    她把那個骨灰裏重生的小嬰兒抱回教中,對外稱這是自己的女兒。


    可是之後呢。也許這個世界上當真有“報應”這一說法。她當年處心積慮地破壞師姐和喬大公子在一起的全部可能性,誰又能想到這最後,竟然全都以另一種形式返還回來。再後來的事情發展,便如宋觀此前了解到的那樣,顧長老的這個女兒喜歡上了已經是喬老爺子的喬大公子,不僅同人私奔,生了一個孩子名叫喬望舒。


    隻不過,顧長老的女兒並不是叫顧長老打死的,而是被嫁給了喬老爺子的喬老夫人害死了的,但是死因推到了顧長老身上,不過顧長老也沒有反駁就是了。大抵傷心到了極致便心灰意冷到再也不願提及此事,哪怕是被人誤會也不想多說半個字了。


    她猶記得當日喬老夫人說的話:“你們母女叫我這一輩子活得這樣不幸,我也不會叫你們好過。我偏偏就是要把你女兒害得屍骨無存,連骨灰都不都留給你,你是不是想殺了我?——你應該知道的,你也應該體會一下,這麽多年來,我對你的感受,便一直都是如你此刻一般。”


    她要報複回去嗎?


    好像是應該報複回去的吧。


    可是就算找喬老夫人報複回去的話,又有什麽意義呢?在得知“女兒”同喬老爺子在一起時的感覺,自己被完全背叛而惱羞成怒的凶相,到見到喬望舒這個孩子時,仿佛心裏最珍貴的東西破碎掉了的那種傷心落魄得幾乎要馬上哭出來的可憐相。


    不是背叛,是被遺棄了。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同一個人。被兩次遺棄,那種深深的疲憊感。這樣令人傷心的事情,還是直接鎖在記憶深處再也別見比較好,就像埋沒在地底深處的遠古化石,時光掩蓋,塵土掩蓋,從此最好再不見天日。


    可哪怕是那些化石,也會有可能被人挖掘出來的一天。


    就好比經年之後,她見到了被小教主帶回來的喬望舒。她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知道對方一定是的。明明中間空白了那麽多年,他們從未見過哪怕是一眼,可她就是無比確定地知道,對方一定就是喬望舒。也許是因為她用師姐的骨灰重新煉出一個人時,用了自己的精血,所以見到喬望舒的時候,她能這樣明顯地感覺到對方一定就是的了。


    教主傻乎乎的連對方是男是女底細如何都沒摸清的情況下,就將人帶回來了,並且還堅信對方一定就是個女孩子。顧長老看著喬望舒,手裏捏著碧玉笛,秋日的高空裏落下暮鳶,女孩子?她眼裏殊無笑意地彎了彎嘴角,既然教主說是女孩子,那就女孩子好了。


    其實她本可以什麽都不管的,隨便喬望舒怎樣,可她又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把喬望舒領到自己那裏的?連自己都說不上來,想對他好又不想對他好。小教主和喬望舒相遇的過程,她後來知曉了。她想喬望舒在喬家一定過得不好。每次想到這個的時候,她就會對喬望舒好上那麽一點,可又同時心裏生厭。她和這小子是天生冤家,真不知道上輩子誰欠了誰。


    不見的話,會生念嗎?但是見了的話,一定是會生厭的吧。隻要看到那張臉,就會想到這是“女兒”姚思和那個姓喬的男人生的孩子。


    所以還是不要太常見到的好,所以還是把人經常調出去做任務的比較好。


    而前些時候裏,喬老夫人驟然聯係她,說姚思當年死得並非是屍骨全無。這個老不死的女人那麽一大把年紀了,還不肯停止作夭。就算她女兒的屍骨還在那又怎樣,這個老妖婆拿著她女兒那不一定都存在的骨灰吊著她,就算有,依她們兩個人間的仇怨,對方也絕對不會好好給她的。倘若她理智點就不該去,可她一夜未合眼後,終還是帶著人殺上了長留山。


    此一刻無憂躺在她跟前,顧長老閉了閉眼,不用細看也知道眼前是一具涼透了屍體。師姐走了,姚思走了,連姚思的孩子也走了。也許現在最傷魂落魄應該是她,可她看著小教主那副明顯像是被刺激傻了的模樣,她強打起精神,可是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半晌,也隻能說出這樣一句蒼白無力的句子:“教主,無憂已經去了。”她聲音幹澀,幾個字說得艱難,“請……節哀。”


    宋觀聞言抬頭,表情很迷茫:“啊?什麽節哀?無憂還沒死啊。”


    然後就看到顧長老一副不忍多說的樣子,宋觀有點囧,忙扯了顧長老的手往無憂脖頸上摸去:“真的沒死,就是有點閉過氣去。應該是失血過多,所以脈搏特別弱,我覺得這救一救還是能救回來的,”轉頭看顧長老一副驚呆了的表情,宋觀最後總結陳述,“雖然凡事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但顧長老你也不要太悲觀啊。”


    此一回跳崖,宋觀和無憂損傷巨大。無憂幾乎死掉就不說了,宋觀毀了容,斷了右腿,而且一雙手也因為使用過度差不多廢了。


    無憂處在昏迷階段,醒著的人除了宋觀,其他人包括顧長老在內情緒都滿沉重的。宋觀倒是雖然受傷頗重但其本人並不是很在意,他表示也就當時受傷特別疼,其他的其實都還好了。


    雖說他本人是不在意,但那一張橫著一道巨大猙獰傷口的臉,實在讓大家看得情緒非常複雜。顧長老低落了幾日之後,重新振作起來,順帶把其他人都訓斥了一頓:“都擺著一張喪家臉幹什麽?看著就煩,再擺這個表情,仔細我撕了你們。”於是大家紛紛驚恐狀硬扯出不那麽喪家的表情,有幾個人還用力過猛導致乍一眼看去,跟赤貧人士猛然間中了百萬彩票樂瘋了一樣,實在是有些嚇人的。


    至於宋觀雙手報廢一事,他被顧長老扛回去之後,基本就沒再用上自己的四肢過,吃飯上廁所都是人幫著的,一雙手每隻都裹得有三個豬蹄那麽大,宋觀躺在床上被人喂著粥,這空暇之下,他終於有了腦洞大開的閑情雅致,不禁想起以前和基友玩耍時的情景。


    好像那個時候,兩人正在為本院院花漂亮,還是隔壁院院花漂亮而吵得不可開交,兩人吵得那一個是叫天昏地暗,吵到最後的時候基友大怒,也不知道是被多少頭草泥馬踩踏過腦殼才出來的靈感,以至於得到這般別開生麵的修飾,基友他雙目怒睜,指著宋觀的腦門,就這麽聲色俱厲地道:“我們院的院花當然是最漂亮的!閉嘴!給我閉嘴!宋觀!你再多說一個字!朕他媽要賜你擼管自盡!”


    宋觀:“……”


    倘若宋觀此時有機會再見到這位友人,他一定聲淚俱下地抱住對方的大腿痛哭:“皇上!臣做不到啊!臣兩手已廢,別說擼管自盡,就是小擼一下怡個情都做不到!真的無法做到擼管自盡!皇上!臣心中哀切!做不到擼管自盡!真的做不到啊!”


    兩手如今被包成這個樣子,連自己想尿個尿大家都不放心,大家非得動手幫忙,真是隱私何在,宋觀以前也經曆過過差不多的情況,那是第五周目的事情,但那時候薑維還是盡可能地給了留了個人空間。可這邊人卻不一樣的,宋觀要尿尿,他們必然恭恭敬敬跪下,用手扶住宋觀那不能描寫的地方,說,教主請。


    這還怎麽可能尿得出來啊!!!


    宋觀心裏咆哮。


    更可怕的是,那人見宋觀有幾次有些尿不出,居然非常憂心地把這事給報給了顧長老。顧長老頓時非常緊張,覺得這一回跳崖,宋觀掉下去的時候,可能不小心蹭到崖壁然後把命根子給蹭壞了,但礙於麵子不和大家說,於是當時的情況是,若不是宋觀誓死捍衛自己的褲腰帶,估計顧長老能直接衝上來,把他當眾給扒一回褲子,來檢查他是不是真的蹭壞了,簡直喪心病狂!


    顧長老你還是不是女的啊!就算是奶奶輩年紀的人,他也從來沒見過哪個奶奶能生龍活虎地扒一個二十歲小夥的褲子!更何況顧長老又不是長了一張皺皺的核桃肉臉,對著這麽一張風情萬種的少婦臉,感官衝擊實在太強烈,宋觀嚇得頭都要掉了好嗎!


    好歹保住了褲腰帶,宋觀修養了一段時間,中途又到了他每個月都會痛得要死的那一天,喝了裘長老留給他的藥,他整個人都要虛脫了,感覺自己萌萌的。


    又過了幾日,無憂醒過來了。宋觀當時在院子裏種葡萄,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扔下葡萄單腳一蹦一跳地跑去找無憂了。


    無憂剛醒來還很虛弱,說不了什麽話,兩人就握了一會兒手。顧長老在一旁捧了一碗藥,原本還沒怎麽的,但看著兩人頭幾乎抵在一塊兒地小聲說話的模樣,看著看著,心裏驀然咯噔一聲。


    她想起了裘長老的話——裘長老一直囑咐說讓宋觀別和無憂走得太近。


    其實,是不是走得太近,顧長老對此並不在意,雖然承諾過裘長老,但她好像一直以來都是個出爾反爾的人渣。


    尤其是在那些她看來不是很要緊的東西方麵,她尤為不在意。


    當然,關於許諾一事最最關鍵的,是能讓顧長老覺得很要緊必須要遵守承諾的事情,實在是太他媽少了,所以一般來說,得到顧長老的承諾一般就是個屁,因為她心思變更實在太快,常常前一秒是這樣想的,下一秒就玩脫了。誠然,顧長老沒將裘長老的話太放心上,可聯係想著前頭事態的發展,再看著此刻的無憂和宋觀,她覺得,這兩人……這兩人,好像……


    不動聲色地在旁觀察了一會兒,顧長老沒吱聲,末了單獨找到宋觀,旁敲側擊地問宋觀對無憂是個什麽想法。宋觀無比正派地回答“我當然是把無憂當妹妹了”。


    因為宋觀是教主,顧長老不好問得太過激,隻好最後又去找了無憂。而無憂的回答竟然同宋觀的高度相似,兩人簡直像是串好了口供一樣,無憂說:“我待教主就像是哥哥一樣。”接下來任是顧長老怎麽問都咬定了不鬆口了,顧長老看著無憂那一副大難不死之後,虛弱到了極點的模樣,想了想,沒再多問。


    可能是沒什麽……大約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吧。


    時間過得很快,宋觀和無憂養病期間,顧長老放出狠話,說是遲早要一鍋端了喬家一窩。按照大綱走,如果不出錯的話,喬家被端那是肯定的。宋觀鼓掌附和說顧長老真是好樣的,我們聖教就應該有這樣的拚勁魄力。顧長老殺氣騰騰地表示,此一回沒把那些姓喬的人怎麽了,日後遲早把這老妖婆和倆小兔崽子全都給宰了。


    真不知道那倆小兔崽子是不是包括喬望舒,借此機會宋觀趕忙打聽喬望舒的狀況,顧長老聽到宋觀問及喬望舒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瞄了一眼無憂,然後想起教主是不知道無憂就是喬望舒的,略斟酌一下覺得無憂的事就不解釋了,隻回答說喬望舒沒來,而後停頓了一下,因為實在不知道宋觀問及喬望舒是幾個意思,就又問宋觀,為何突然提到喬望舒。


    宋觀頓了一下:“因為……我以前見過他,他使劍使得特別好,所以我印象深刻。”


    一旁拿勺舀著粥的無憂動作一頓。


    顧長老“哦”了一聲,眯了眯眼,頗感興趣:“我倒是不知道這事,教主是什麽時候見過喬望舒的呢?”


    宋觀那會兒還沒接手這身殼子呢,當然也不知道小教主和主角受是怎麽見的麵,但這一幕情景他在《劇情大綱》上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於是立刻從善如流地代入角色之中:“九歲的時候,我對他一見鍾情麽。”


    無憂:“……”


    顧長老:“……”


    宋觀:“………………”


    臥槽他居然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人設給喊出來了!


    宋觀臉色一變,看著麵前神情簡直難以形容的無憂和顧長老,趕緊掩飾性一笑,說:“當然是開玩笑的了,大家難道當真了嗎?”言畢趕緊岔開話題,“對了,無憂這一回是怎麽會被刺傷的?我感覺前麵那個被你打傷了的白衣人,都比後麵那個強多了。”


    第99章 第八彈 主角受不在服務區


    在白衣人沒有受傷的時候,宋觀對上白衣人就隻有被追著打的份,而宋觀對著娃娃臉的時候,兩人卻是能打個差不多持平的樣子。所以綜上所述,他們四人的武力值排布情況大概是:無憂>白衣人>宋觀≈娃娃臉。


    但是無憂卻被娃娃臉刺傷得很重。


    對於此事,無憂還未開口做出解釋,顧長老已是惱怒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老妖婆教出來的小崽子,自然沒一個好的,武功比不上人就鑽研一些歪門邪道,麻藥毒藥倒是用得利索,真真是不要臉極了。用毒?如此拙劣手段也敢在我聖教麵前擺弄,嗬嗬。”


    顧長老一聲“嗬嗬”真是冷豔高貴到讓人不要不要的,雖然論起“老妖婆”這個詞,像她這樣容貌幾十年都沒怎麽變化的,比起人家喬老夫人,似乎容顏經久未變的顧長老,看起來更符合“老妖婆”這個詞一點,但這一點,無論心中如何想,卻是絕對不能當麵和顧長老說的,不然顧長老分分鍾把人一耳刮子抽進牆裏,摳都摳不下來。


    顧長老拍完了桌子,罵完了喬家的人,可還是覺得自己有話沒說完。想了想,她側過了身,無憂就坐在她邊上,當顧長老的手指戳上無憂的額頭的時候,無憂仍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


    顧長老春蔥一般的纖纖手指,戳上無憂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對著這樣粗爛的下毒方式也能中招,還能被老妖婆家的小廢物折騰成這副德行,你這幾年當真是白活了。也是該好好反省反省——無憂,再這麽著下去,我看你也當真是可以改個名字,無什麽憂,幹脆叫‘無能’得了。”


    無憂被顧長老戳得整個人都向一側偏過去。“她”看起來依然是很虛弱的樣子,麵色太過蒼白,連嘴唇也都仿佛是失了色的花瓣一樣。


    顧長老這樣戳“她”,無憂也沒說什麽,長長的向上卷起的睫毛,隨著眼睛眨動的動作,像是輕輕顫了一下。無憂對顧長老應了一個那一個“是”字後頭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一旁的宋觀已是先抓住了顧長老還待繼續戳上無憂腦袋的手指。


    “顧長老,”宋觀“唉”了一聲說,“你再戳下去,無憂額頭可就要紅了。”


    顧長老:“……”


    教主你護犢也護犢得太過了吧,隻是戳兩下又不會怎麽樣!


    這種教育自己“外孫”,還要被教主管教的感覺真是太憋屈了,顧長老性格原本就反骨,她此時簡直忍不住想“你不讓我這樣我偏就這樣蛤蛤蛤你拿我怎麽辦=v=”地直接在無憂腦門上戳出一個蓮花痕跡來!


    不過,憋屈歸憋屈,最終,顧長老還是深吸一口氣,對宋觀說道:“……教主說得是極。”


    本來事情到這裏也應該差不多了,但宋觀這腦洞開沒邊的,握著顧長老的手他突然注意到一個小細節。


    宋觀:“顧長老你手指甲好長啊!”


    顧長老:“……?”的確是長了點,可是怎麽了?


    眼見著宋觀眼裏湧上一種同情憐憫的色彩,顧長老心裏隱約覺得不妙,然後就聽到對方十分誠懇地說:“如果突然想掏耳屎的話——肯定很不方便吧?”


    顧長老:“……”


    顧長老呼出一口氣,好生氣哦,可是還是要微笑:“屬下若是要掏耳屎的話,還是有人會替我掏的,自是無需我自己動手的,倒是不勞教主掛心。”


    中間這麽一打岔,宋觀對於此事便也就沒再問下去。這一回長留山上喬老夫人見著顧長老時帶來的兩個年輕人,無憂是都認識的,並且,“她”對當中錦衣的那個娃娃臉,算是相當熟悉的了。不過不是關係很好的那種熟,恰恰相反,兩人關係不好。


    其實無憂對娃娃臉本來是沒什麽印象,兩人按理來說也沒有什麽太多交集,畢竟娃娃臉是喬老夫人娘家那邊的人,但是娃娃臉特別討厭無憂——還在被人稱之為喬望舒時候的無憂,娃娃臉三番五次地擴散出巨大惡意,真是讓人想不記得也有點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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