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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支七千人左右的軍隊在大鬥穀集合,向甘州發起了衝鋒。


    這是一支怎樣的軍隊?


    裏麵的人穿著不同種族的服飾,還有兩千名騎兵格外醒目,他們遊離在隊伍之外,裝備堪稱騎兵頂配,身著玄甲,口蒙黑巾,在行軍的時候,每一匹馬的步伐甚至都保持一致,他們排列成車懸陣,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蕭殺之氣。


    在隊伍中央的正是拔延訶勒,他看了一眼逆世軍,然後對身後一名同樣身著玄甲的騎兵道:“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竟能與漢人一同合作。”


    那人蒙著黑巾,隻露出一雙劍眉星目,回道:“葉護此言差矣,我們各取所需,隻不過在攻打甘州的時候,互不侵犯罷了。”


    拔延訶勒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各取所需?互不侵犯?


    也許一開始是這樣吧,到了後麵,可就不好說了。


    關鍵在於,誰能先摘下那朵花。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撕成碎片了。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覺得男配多,其實我還在擔心不夠用……嗯,不是開玩笑,你們想想幽州大營,裴元德一個人下麵就有多少正副手,除了七軍,還有各事參軍,還有自己的長史(幕僚),組建一個班底太重要了。


    軍營文裏的男配數量大概相當於宅鬥文裏的女配數量吧……


    第53章 攻城


    在望樓值哨的士兵發現了遠處的煙塵, 他敲響了身邊的鑼, 對著下方聲嘶力竭地喊道:“敵襲!敵襲!”


    城門立刻關閉, 幾名士兵抬起一根長木,轟的一聲給城門上了門栓, 眾人將城門四周清理出一片空地,用圍欄將民居和城門隔離開來。


    甘州城的城樓上,士兵已經整裝待發,滾油、石塊、弩手都已經就位, 裴景行也在城樓上,他對身後的副將道:“把求援的信鴿放出去。”


    雖然知道援軍不會來, 可他還是想賭一賭。


    副將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放出兩隻信鴿,敵軍中肯定有專門射殺信鴿的好手, 隻能憑運氣, 能飛到幾隻便算幾隻。


    韋胥跟在裴景行身後,他看著遠方軍隊如烏雲般湧向甘州城,心中也是一陣打鼓,他低聲問道:“昆侖寨那邊有消息嗎?”


    “昨夜她發了飛信過來, 敵人中有一支兩千人的漢人精銳,不知出自什麽地方, 提醒我小心。”


    韋胥是個伶俐人, 他一聽便知道,連翼為了要林菁, 是打算不顧一切了。此時韋胥也是恨得咬牙,他對裴景行道:“曆史上的圍城之戰幾乎都是慘烈收場, 豈不聞有女於城破時作詩雲:屍山白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將軍可做好了打算?甘州城裏的糧草,最多隻能撐三個月。”


    “放心,現在並非戰時,咱們做好了堅壁清野的準備,他們不會圍那麽久……我也不會允許他們在此撒野!”裴景行冷聲道。


    拔延訶勒的軍隊停留在弩和箭的射程之外整軍,就在這時,從敵軍中射出一支比普通箭矢粗長一倍的鳴鏑箭,那箭矢撞在甘州城的城牆上,發出了刺耳的鳴叫,而後精準地落在了裴景行的腳邊。


    旁邊的親兵立刻拾起道:“上方有一封書信。”


    裴景行接過,打開一看,臉上就變了顏色。


    “聽聞甘州有好女林氏,姝麗動人,媚態可掬,某心生愛慕之情,召集天下勇士共同迎娶,望將軍有成人之美,必令某盡興而歸。”


    裴景行收緊了手,那信紙幾乎化作了粉末,從掌心簌簌落下。


    他喝道:“拿弓來!”


    一張比士兵平時所用更大的弓被兩人抬了過來,裴景行練的是鐵鞭,膂力本就驚人,他一手拿起弓,瞄準了敵軍陣前,將這支箭重新射了回去。


    敵軍陣營有人應聲落馬,整個人頭被裴景行的箭射得稀爛。


    拔延訶勒笑道:“看來他是不肯吃這杯敬酒了,你怎麽看?”


    他身邊那名黑巾蒙麵的將軍道:“何必廢話,速速攻城!”


    拔延訶勒大聲道:“全軍準備,聽好了,第一個爬上城牆的,賞千金!給我上投石車!”


    突厥人這一次準備得實在充分,遊牧民族以掠地為主,很少攻城,騎兵的機動性決定了他們的戰鬥方式,但如果真想打攻城戰,投石車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黑巾蒙麵的將軍也對身邊人道:“命三弓床弩待命。”


    弩機是大昭的秘密武器,巨大的床弩是戰場上最恐怖的存在,尤其這三弓床弩,又稱“八牛弩”,箭矢以堅硬的木頭為箭杆,以鐵片為翎,世稱“一槍三劍箭”,它射出的箭矢不僅用來摧毀城牆,還可以形成落腳點,供士兵攀爬城牆。


    如果不是跟逆世軍合作,拔延訶勒可弄不來這種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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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景行在垛堞口看到對方搬出了這兩大殺器,便知道今日這一場仗不好打。


    號角吹響,漫天的石雨落下,城樓上的所有士兵都隻能躲在垛堞後麵。@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投石車的石子足有人頭大小,隻要被砸到一顆,基本就喪失了作戰能力,是死是活就得聽天由命了。


    在這種陣勢中,城樓上的士兵完全無法反擊,突厥人就趁著投石車發威,重甲兵抬著梯子往城門處狂奔,快進入射程的時候,投石機的石雨終於停下。


    城樓的士兵終於準備反擊,“叉子!”有人喊道,兩個人齊齊用叉子叉住了梯子用力推翻,可還沒等收回叉子,其中一人喉嚨上便中了箭,倒了下去。


    突厥人的輕騎兵來了!


    裴景行喝道:“立盾!”


    彭排大盾擋住了垛堞口,被箭矢震得砰砰作響,還有的箭矢極其刁鑽,從縫隙中射穿了鎧甲,不斷有人捂著身體倒了下去,被人拖下去替換。


    裴景行的心頭一沉。


    遊牧民族把最好的射手稱之為“射雕手”,因為雕是所有動物中最難射中的,它的羽毛油滑無比,隻有垂直攝入的箭才能穿透它們的羽毛,能射中雕的人,箭術和膂力都要頂尖才可以。


    拔延訶勒究竟是帶了多少精銳,這裏麵居然有這麽多射雕手!


    投石過了,羽箭過了,再不反擊,突厥人就要爬到他頭頂上了!


    “火油預備!”


    “弓手預備!”


    “投石預備!”


    在甘州士兵的反擊下,突厥人進攻城樓的速度慢了下來,可就在這時,又有淩厲的破空聲傳來。


    “八牛弩來了,注意躲避!”裴景行喝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把指揮權交給了副將,自己帶著一隊親兵下了城樓,來到城門前,他身後是排列整齊的投石車和各式重弩,還有數百名整裝待發的騎兵,他們的腿上都綁了火油桶,腰裏別著火鑽。


    “開城門!”


    趁著城牆開始下火油,他必須想辦法盡快燒掉那些投石機和八牛弩,不僅為了守衛甘州,也是為了給林菁減少負擔。


    他大聲道:“遇到敵人不要怕,給我撞過去!這天下誰不知我昭軍騎兵舉世無雙!記住,砸了投石機立刻掩護同伴撤退!不得有誤!”


    “喏!”


    裴景行並沒有說大話,大昭從戰亂中走過來,全民尚武,就連文官的弓馬也絕對不差,昭軍騎兵不僅凶悍,他們的鞍韉、馬鐙也是當世最好、同時也是最方便發力的馬具,許多突厥人都喜歡搶一副大昭的鞍韉做行頭。


    城門拉開,裴景行率眾迎敵,最開始是用弩和箭來清掃周邊的步兵,然後再衝進對方的騎兵隊裏,馬匹相撞,長/槍突刺,紮了人的槍也來不及取出,直接抽出腰間橫刀繼續砍殺,與突厥人的馬刀絞在一起,一時間哀嚎遍野!


    衝破騎兵防線,後麵便是投石機,在對方反應過來上重騎兵之前,裴景行率領騎兵們投擲火鑽,點燃了一個個投石機,再呼嘯而去。


    等到敵人的騎兵衝上前,陣列在城門口的投石機和重弩便開始收割人頭,打退了這一波敵人之後,城門再次緊閉。


    突厥人一邊搶救投石機的火,一邊咒罵著與城樓上的弓手對射。


    拔延訶勒的神色漸漸凝重,他道:“今天攻不下甘州城,我們要做好駐紮準備了。”


    “那麽,今夜便需要提防夜襲了。”黑巾蒙麵的將軍道。


    “那是自然,我懷疑林菁不在城內。”


    “哦,何以見得?”


    “根據我的情報,她是個喜歡衝鋒陷陣的人,這一次我沒有看見她……她難道逃跑了?”拔延訶勒眉間陰鬱。


    “她的確不在城內,但絕不是你說的原因。我比你了解她,這是一個很有野心的女人,普通人聽說大軍為奪她而來,的確會選擇逃跑,可她不會,甚至在聽說你親自上陣之後,恐怕還會升起要活捉你的念頭。”


    拔延訶勒大笑:“這女人真是有趣,我真想挖出她的膽來看一看,究竟是不是比別人的大。”


    黑巾蒙麵的將軍對親兵道:“報損傷。”


    親兵道:“戰死者四百餘人,傷者三百餘人,投石機毀壞了十三架,有六架在維修,完好的還剩八架。”


    他轉頭看向拔延訶勒道:“最好控製一下戰損。”


    “先不用,多磨幾個回合,別給他們留下太多可用之兵。”


    “也好,讓重騎兵上去壓陣。”


    兩人都是將才,這一場攻城戰竟打得十足默契,直到日頭西下,兩邊才鳴金收兵。


    林菁藏在不遠處,看了全程。


    哪怕之前她曾是帶著一隊人深入金山,麵對數百敵軍,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


    裴景行已經表現得很好了,到了收兵之時,大約殺敵一千七百餘人,可對方的表現更可怕,敵人的應對沉著冷靜,一個由雜牌軍和逆世軍組成的軍隊,居然絲毫未 亂……這便是精銳和烏合之眾的區別,尤其是逆世軍,不僅素質高,率領他們的將領出手也十分老辣,幾次幫拔延訶勒化險為夷。


    她有些想改變計劃,可拔延訶勒就在眼前,她甚至看到他頭上戴著的白色氈帽,就這樣放走他,實在不甘。


    而且一般營地被夜襲後都不會追擊,而是選擇防守,跳蕩團的其他人應該不會有問題。


    林菁悄悄地返回合黎山腳下,在那裏,跳蕩團已經蓄勢待發,蒙轍看見她便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嗯,我再跟你們確認一下,這一次突襲,以擾亂為主,不要戀戰。”


    “放心吧,偷襲這種事,咱們拿手!”


    林菁想笑一下寬慰大家,但她怎麽也笑不出來。


    如果這一次玩脫了,等待她的,也許是萬劫不複。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附贈小知識:


    曆史上有很多守城戰役,但是我個人認為最慘烈的一場發生在清初。那會兒滿清剛占了江山,逼著漢人剃頭,江陰人寧死不從,在滿清的二十萬大軍和二百多門重炮之下堅持了八十一天。在這期間,統帥閻應元擊率領江陰軍民,共斃清軍七萬五千餘人,其中三位王爺、十八位大將。


    城破時,江陰舉城殉節,許多人在家中自焚而死,九萬軍民被屠得隻剩躲在寺觀塔上的五十人。


    閻應元留絕命聯:“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裏江山。”閻公欲自盡的時候,被清軍捉住,刺斷了腿骨令其下跪,但他倒地後膝蓋不彎直至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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