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處, 有一小波百姓匆匆帶著物什奔逃,她跟著插入了隊伍中去。


    “阿兄, 阿兄,到底怎麽回事啊?”一個小姑娘哭著問。


    “錢大將那妾室被綁了,說是南渡的賊人綁的。你知道錢大將啊,最是愛那妾室,說是少年時候的愛侶,後來被錢大將未來的丈人用特殊手段給拆散了, 錢大將才取的正妻。”那小姑娘哥哥狀的少年絮絮叨叨。


    “後來錢大將得了權, 找了個機會,搞垮了正妻一家,並將妾室接了回來。彼時妾室已經入了尼姑庵,見他手段殘忍,就算被他脅迫拜了堂,過了幾日也悄悄回了尼姑庵, 說要給他行善積德。”


    “錢大將就在京口修了個秦雲庵,沒想到今日說是守城大將剛好去秦雲庵拜會,那群人本來衝著大將去,見那妾室更得錢沃重視,便綁了那妾室。”少年口幹舌燥地講完了。


    “那與我們有何關係?”小姑娘憤憤不平。


    “咱們還算好的,明德街的人都快被屠完了呢,說是要抓出那群人的同夥。”少年快速地拉著小姑娘走。


    “可……平楚老人不是在明德街嗎?錢沃之前那般尊崇他老人家……”小姑娘喃喃。


    “平楚老人還不是治那妾室得了功,捧他殺他易如反掌。”少年歎息。


    “平楚老人如今在哪裏?!”明月輝見他們身邊也都是親人,如此貿然也不會有問題,便大著膽子衝上前去。


    “你……你是誰啊?!”兄妹倆見到一個扮相醜陋的女子衝了過來,很是嫌棄地問道。


    “我夫君今日去找平楚老人就診了,如今還未歸來,兩位若是知曉,求憐憫一下醜婦,行行好告知醜婦……”明月輝戲精十足地掩麵。


    她故意將自己易容得醜陋無比,加之衣衫裏穿有夜行服,掛有兵器,看起來分外臃腫。


    月光灑在明月輝的臉龐,讓人逐漸看清了她的容貌。


    大夥倒吸了一口冷氣,方才隻覺得她醜,沒想到她這麽醜。


    “你既是京口人,怎會不知平楚老人在何處?”少年拉過自己的妹妹,藏在身後,質問明月輝。


    “我與夫君本事南渡之人,來到京口之後,不日京口便大亂,夫君疼惜妾身,怕妾身出門遭遇歹人侮辱,遂不允妾身出門。奈何夫君今日久久未歸,才出門尋他,嗚嗚嗚嗚……”明月輝頂著一張醜臉,嬌弱地哭哭啼啼。


    “其實你夫君的疑慮是多餘的……”少年嫌棄地別過臉,長成了這樣,真的出門不帶怕的。


    “姐姐!”小姑娘適時打斷少年,“平楚老人所在的明德街離這裏要走三裏路,我告訴你吧……”


    明月輝趕緊竄過去,一字不漏地聽全了。


    道謝過後,提著裙裾往那個方向跑去了。


    “那裏官兵正在殺人,你幹嘛為她指路!”少年見明月輝走後,責怪少女。


    “那就讓她替咱們擋擋刀咯,哥,她剛剛來的地方好像很安全,咱們去躲一躲吧。”少女平靜甚至有點俏皮地說道,月光下,她眼角小痣顯得整個人乖巧而無辜。


    ……


    時間回到那天中午,唐夢帶著司馬沅進葆春堂的廚房吃了一碗麵。


    麵吃到一半,方才的學徒跑了來,“給你們排了號,還有十個人,先去排著。”


    “怎麽回事?”唐夢有些不滿,以前都不怎麽用排隊的,這樣她怎麽給她的恩人交代呀。


    “夢夢妹妹,不是鴨,今天人尤其的多,又有幾個刺兒頭,位置不好排呀!”學徒連忙哄起了唐夢,唐夢這樣好看的姑娘,自然是他們的夢中情人,無論她怎樣任性怎樣作,在他們看來,都是機會,也都是享受。


    “哼,那你快帶恩公去,得罪了恩公,我教你沒有好果子吃!!”唐夢握起了粉拳。


    學徒連忙點頭,望著那隻小小的拳頭,他好想體會小拳拳打在胸口上的感覺,可惜他家夢夢還是太溫柔了,舍不得打他。


    “夢夢的恩公,就是我的恩公,恩公,請吧!”學徒拱手道。


    司馬沅罷筷頷首,跟著他的指引,向門外走去。


    他起身的時候,腰間的錦囊掉了出來,他一時沒發現。


    唐夢坐在後麵發現了,隨手撿起來,懷著一股好奇打開來看,發現裏麵安安靜靜放了一張紙箋。


    “梓……宣……?”唐夢結結巴巴讀出來。


    她從小姿色便頗好,媽媽為了讓她多賣兩個價錢,央了一個塾師施舍了兩本書與她讀,所以頗認得幾個字。


    誰知她剛剛讀完,前麵走著的那人便回過了頭來。


    以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目光,快步向她走來,“請姑娘給我。”


    唐夢巴巴地遞了上去,司馬沅手有些抖,反反複複瞧著那張紙,瞧著那上麵的字,眉頭深深地蹙起。


    【謝公認識梓宣,還是平楚老人認識梓宣?他為何要向平楚老人千裏迢迢遞這樣一張紙箋?】司馬沅心中頓生疑惑。


    梓宣,也就是薛快雪明明隻是一個末等的小宮女而已,何曾認識過顯陽宮中與雲帝共治天下的謝如卿,又何曾認識過逍遙天地間的平楚老人?


    “怎麽了?”唐夢不由地感覺周圍空氣有些冷。


    “無事,唐女郎可以先留在此處,沅一個人去便好。”司馬沅心裏在想事情,整個人也不由地拒人於千裏之外。


    “夢閑著也是閑著,可能中途還有不少事能幫到恩公呢!”唐夢拍拍胸脯,朝他無所謂地笑了笑。


    司馬沅握緊錦囊,瞧了活潑爽朗的唐夢一眼,終是點了點頭。


    原本他們前麵隻有十人排號,應是很快的,奈何中有二人實屬疑難雜症,花費了些許時間。


    實至午後,他們前麵還有一到二人。


    日輪逐漸西移,葆春堂外的人有的玩起了牌葉子,有的打起了樗蒲,有的幹脆搬了板凳來閑聊最近南遷遺民的事。


    比起京口其他地區的紛亂恐怖,這裏顯得尤為的坦然舒適。


    因著平楚老人救過錢沃心愛妾室的原因,明德街一帶被劃為了不可侵擾的禁武區,無論官府的人還是地痞流氓,都不敢侵擾這裏。


    所以,每日即便是沒有病的人,也會想方設法來要一個號,躲避京口一些不必要的滋擾。


    “啊……救命啊……救命啊……”一陣陣呼喊聲由遠及近地席卷而來。


    司馬沅與唐夢眼看就要排到了,忽然,門口的人群大亂起來。


    司馬沅往街的盡頭一望,幾個滿頭是血的人正在朝這邊奔跑,隨之而來的,是提刀過來的一群官兵。


    “錢大將有令,明德街混入南渡賊人,一個時辰之內不將賊人交出,格殺勿論!”一個高昂的聲音喊道,為首的官兵一刀向跑在後麵的無辜婦孺砍去,無辜婦人瞬間斃命,凜凜寒光,刀刃淌血。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今天去走親戚了,更得比較少,狗子愧疚,正在碼字……對不起大家鞠躬。


    小渣:覺得愧疚就補福利劇情啊,道歉有用的話,就不需要……唔唔唔……讓我說下去……


    小瞎一把堵住小渣的嘴:請上瞎子的福利劇情,瞎子想要那種浴桶y、蒙眼y,咬|胸y……唔唔唔……讓我說下去……


    小輝一把堵住小瞎的嘴:咬你妹夫,再提胸這本文直接百合。


    真真:好鴨(*^__^*)


    第74章 桃花與龍氣


    “快出來, 快出來!平楚老人, 你抗旨不遵,就別怪錢大將屠了你整個葆春堂。”官兵包圍了葆春堂,他們腳邊是數不盡的屍體, 剩餘的人被平楚老人護佑,通通躲進了葆春堂裏。


    “你試試踏進葆春堂一步, 老朽已在葆春堂四處埋了炸|藥, 大不了同歸於盡。”門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那為首的官兵氣得咬牙切齒,卻拿他無可奈何。方才明德街突如其來的幾聲爆炸, 已經表明了平楚老人與他們抗爭到底的決心。


    誰也不知道平楚老人到底埋了多少炸|藥,就像誰也不知道, 一個平平常常的大夫不僅會跟官兵對著幹,還會未卜先知地埋炸|藥這麽玄幻。


    司馬沅與唐夢擠在人群中,他們聽到了很多悶聲的哭泣,是與他們共同逃進門內的人發出的,他們的親人大多死在了門外。


    大家誰都不敢大聲了,吵到前麵站著的, 那位保護他們的老人。


    “到底是誰?那個藏在這裏南渡的賊人到底是誰?!”有人小小聲地質疑。


    “對呀, 他憑什麽來禍害我們?”有人附和。


    “這種人真是害人不淺,死不足惜!”有人憤恨道。


    ……


    司馬沅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他握緊了拳頭。


    “你們倒也奇怪,不去怪那屠殺你們親人,欺師滅祖的錢沃,反倒怪起了你們南渡的同胞。”平楚老人毫不客氣地說道, 他滿頭白發,麵目醜陋,此時此刻回過頭來嚴厲地斜睨眾人,卻別有一番威嚴。


    方才嘀嘀咕咕的那群人紛紛噤若寒蟬,他們皆是膽小之人,寧願責怪南渡刺客,也不願責怪罪魁禍首。


    這時候誰也不敢得罪眼前這個膽敢為了他們反抗錢沃的老人。


    對峙從下午一直到了夜晚,所有人的精神都緊繃著,平楚老人派來學徒為大家送飯,安撫了情緒。


    司馬沅趁著所有人吃飯的時機,假借如廁的名義偷偷溜進了平楚老人所在的診堂。


    “泥幹嘛……窩還沒赤丸……”司馬沅一進去,就看見大家都敬愛的平楚老人……在奮力地大快朵頤一隻叫花雞,一邊一罐雕花酒,一邊一口叫花雞,吃得不亦樂乎。


    就好像外麵不是刀兵相交的對峙,而是在郊遊一樣。


    司馬沅:“……”


    平楚老人跟傳聞中一樣,滿頭白發,滿臉麻子,看起來奇醜無比。


    然而這種不緊不慢還悠然自得的神態,不禁讓人詭異地高看一眼。


    平楚老人慢慢咀嚼完了口中的叫花雞,以手指了指門的方向,“若不想讓人聽到我倆對話,不妨關好了門。”


    司馬沅抬頭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立即意會過來,走過去將那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隨後走到平楚老人身前,抱拳作揖,“平楚先生,小人有事相求。”


    平楚老人:“……”


    “小人有一故友,身患背癰頑疾,危在旦夕,求平楚先生施藥。”司馬沅單腿跪地,神情懇切地道。


    “晉王不必客氣。”平楚老人悠悠然喝了一口酒。


    司馬沅難以置信地抬頭,一雙利眼看向了診桌邊吃得滿嘴是油的醜陋老人。


    “你一來,外麵的龍氣都要衝天了,老朽是老,可眼睛又不瞎。”平楚老人嘴角一扯,露出一個與形象不符的頑皮笑容。


    “龍氣?”司馬沅皺了皺眉,他有些不理解平楚老人的意思。


    ”就是真龍之氣。“平楚老人又仰頭喝了一杯酒。


    緊接著,他看向了司馬沅,又不像是在看他,好像在看他的上方,也好像是看不見的遠方,關乎於未來與命運的遠方。


    “快了快了……”平楚老人喃喃,“老朽從來沒有看過這般蒸騰的龍氣……”


    司馬沅:“???”


    平楚老人:“今晚,就在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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