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林侍衛相熟對嗎” 明月輝回過頭問道。


    身旁的陳涼真尚且還掛著淚珠,一副懨懨地模樣。


    聽聞明月輝的話,她點了點頭。


    “涼真,為今之計,咱們必須改道。”明月輝伸出手,搭在陳涼真略有老繭的小手上,“然人心浮動,宮不一定會理解。”


    “本宮,需要林侍衛臂之力。”


    第7章 順利出逃


    “林侍衛,具體情況,涼燈可有與你說清楚。”明月輝屏退了左右,邀請林侍衛入了牛車。


    “是。”林侍衛單膝跪下,利落抱拳。


    “那……你現在的態度是……”明月輝端坐,低頭問道。


    “林殊乃大梁宮城之衛尉,本應擔起責任,誓死護佑王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聞言,明月輝無聲地笑了。


    ……


    ……


    “掉頭東行?”


    “咱們為什麽要東行,東行不就回洛陽了嗎?”


    “清河王囑咐咱們去長安,長安一定是安全的!”


    “吳王殿下在那裏呢,如果吳王殿下都不能庇佑咱們,誰還能庇佑?”


    牛車外,爆發了不大不小的騷亂。


    大家本來在這一處水源休整狀態,陳涼真出來公布了這個決定後,周圍的宮人都圍了過來。


    這個來自明月輝的命令,引來了一片前所未有的質疑。


    平日裏服帖的宮人們,在這個險象重生的環境裏,麵對這個看似匪夷所思的命令,也有了自己的顧慮。


    特別是在洛陽傾覆過後,他們開始一點點地意識到皇權的崩塌。


    平日裏他們隻能仰其鼻息的主子,在這樣一個亂世,似乎緊緊隻是比他們還要柔弱的普通人而已。


    有幾個膽子大的,甚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狠神情,走上前去,想要去揪起瘦弱的陳涼真。


    正是此時,一匹棗馬奔行而來。


    “殿下!”林侍衛勒馬,駿馬揚蹄,止住了宮人腳步。


    “那邊什麽情況?”明月輝掀開簾子,露出半張瑩白下巴。


    雨後的山茶花濕豔豔的,兀自有一團婉轉的冷香,流連於這爿青灰色的天空。


    宮人們隻看到那細若蔥管的手指,被朱紅的錦簾襯著,若顯陽殿內那隻圈養著的驕傲的小黃鶯,麗質天然、嬌嫩易碎。


    “殿下英明,前方果真有巡邏的叛軍。”林侍衛抱拳,銳利的眼掃過在場唯唯諾諾的宮人們。


    “臣向人打聽,據說安平王妃一行已被抓獲了。”


    滿堂嘩然。


    安平王他們是知道,跟晉王司馬沅一樣,是傻子哀帝為數不多的兒子之一。


    被皇後篡位的雲帝深深忌憚,不準許其返回封地,長年累月地被扣押在洛陽城中。


    “現在安平王妃如何了?”簾子一掀,那張容顏若湖上煙雨,動人心魄。


    “王妃被帶走,其餘宮人就地斬殺!”林侍衛擲地有聲。


    此言一出,方才還憤懣不堪的宮人們,全都噤聲了。


    現下怎麽辦?


    前路有叛軍,後麵臨近洛陽,更是危機重重。


    幾乎所有人,數十雙眼睛,全部下意識望向了牛車之上的貴女。


    晉王妃是他們的主人,他們的庇護,此時他們又開始習慣性仰仗於她了。


    明月輝掃了一眼在場所有人的神情,心知他們已經上鉤了,便以一種不失穩重的口吻問道,“既逃過了青陽門的盤查,安平王妃是如何被抓的?”


    “他們隨行隊伍過大,一路鋪張浪費,又沒有世家的家徽,經過一個村莊之時,被當地百姓扣留,偷報消息給了叛軍。”林侍衛按照約定好的話語答道。


    這一套說詞當然是編的,但如若繼續往西,他們最後的結局卻比真金白銀還要真。


    聽完這個消息過後,宮人們相互對視,他們很快抓住了安平王妃一行落難的關鍵。


    這也與他們自己息息相關。


    與安平王妃同樣,這邊晉王妃同行的隊伍也太過龐大了。這樣數量龐大的奴隸,除了皇族隻有世家才會圈養得起。


    再加之他們也沒有世家家徽,隻要不傻,叛軍就一定能夠認出他們皇家的身份。


    青灰色的天空逐漸轉為青黛色,涼颼颼的風又吹了起來,鬱紅的山茶花瓣飄落在車轅上,所有人都如此安靜。


    明月輝的嘴角莞起了一個虛弱嫻靜的微笑,那種明知結果,又不得不麵對與承認的無奈。


    她環視了一圈,“諸位是跟著本宮一起出宮的,本宮曾於心中暗暗發誓,定要護得諸位安穩。”


    “為今,怕是辦不到了。”嘴角苦澀蔓延。


    “殿下……”一個小宮女捂著嘴哭了出來,是那個明月輝救過的少女。


    陸陸續續有幾個小宮女發出了嗚咽之聲,明月輝借著還未黑完的天光,一一記住了她們的麵孔。


    “為今之計,咱們分開而行,各自三五成群,偽裝成士農工商、貧民百姓,隱藏在人群之中。”意思就是說大家各逃各的,最不容易被發現。


    為了加重砝碼,鼓勵他們獨立,明月輝繼續道,“從現在起,你們不再為奴,而是自由身。”


    緊接著,她聽到了幾乎所有人喉頭滾動,吞咽口水的聲音。


    自由身?


    他們不敢相信,他們大多數都是奴生子,世代為奴,早已從血脈裏就忘了自由的滋味。


    “本宮的嫁妝,之前大家每人均拿了幾件。這些東西拿到下一個城裏找人融了,或者找個隱秘點的賣家,均夠你們買幾十畝田產、幾間商鋪,添置家產、安家落戶。”


    明月輝的聲音潤潤的,是錦城三月的春雨,酥到了宮人們原本幹涸的心田裏,種下期待與向往的種子。


    脫去奴籍,隻在夢中才會偶有奢求的願望。


    這樣的誘惑,對於世代為奴的他們,簡直太大了,沒有人拒絕得了。


    沒有人。


    “若是你們最後還當本宮是主子,便聽本宮一言,朝東南方向走。行至揚州吳地,那裏魚米之鄉,水草肥美,又有長江之險,遠避戰亂,是個居住的好地方。”


    臨別之言,如此珍重,明月輝真心想他們把她的話當真。


    之後,林侍衛帶著幾名手下,替有意願的宮人結成對子,以免他們勢單力孤,在逃亡路上遭人欺負。


    有幾個小宮女執意要跟著明月輝,明月輝隻要讓林侍衛幫忙照看,一路跟著上路。


    一通安排下來,還是有十之又三的人選擇繼續西行。


    明月輝想,若是沒有她這個主子,那麽他們被人認出宮人身份的概率會小很多吧。


    到最後是劫是緣,是生是死,也隻有看他們自己了。


    這條路,她隻能陪他們到這裏。


    還有一些人想要南下,有幾個說想去看看北方的廣闊草原,其餘不到半數的人,則聽從明月輝,選擇了東行。


    一群人分別之時,明月輝躲進了牛車裏,車外依依話別聲。


    她聽見兩個小宮女在說著悄悄話,好小好小聲,她掀開一點點車窗簾,圓月如洗,幹淨明麗,寒鴉棲在枝頭一聲聲叫喚。


    久久的,月上的流雲聚了還散,就像那兩個小宮女,還是分開了,不舍又決絕地此生分離。


    也罷了,明月輝攏了簾子,她都幫離職員工找好了後路了,還能怎麽樣?


    在這亂世活下去,還不是……還不是要各憑本事。


    ……


    ……


    最終包括陳涼真在內的幾個小宮女,由林侍衛與其他五名屬下護送著,與明月輝一道,踏上了東行之路。


    明月輝是趁眾人進入驛站,酒足飯飽戒心下降之時,半夜翻窗出逃的。


    偏門出早已停好了一輛無人的馬車,這是她今日初到驛站之時,塞足了錢,吩咐他人代辦的。


    要留下的信箋也被壓在了她房間桌上的鎮紙下,洋蓮紫色的灑金花箋,秀氣字跡洋洋灑灑——


    說是自己得了消息,去找晉王司馬沅,出嫁從夫,夫亡婦也不會獨活。希望林殊林侍衛能盡忠職守,將其餘女眷順利帶往吳中建業。


    若是那時她還活著,唯盼複見。


    明月輝自己都要被自己的文筆感動哭了,這比當年她第一次跳槽,寫給原公司的辭職信還要來得真情實感。


    不,她才不是為了兩倍工資才跳槽,而是為了理想、信念,和不拖累原公司。


    寒風寒夜,月明星稀。


    明月輝搓了搓手,正準備爬上馬車——


    “殿下!”


    一個破空之聲,清清澈澈,又飽含了被拋棄的委屈。


    明月輝第二條腿還沒邁上去,噗通一聲,直接被嚇得摔在了車轅上。


    她戰戰兢兢回過頭,發現陳涼真站在房簷下,懷裏抱了個小包裹,一臉哀怨地看著自己。


    媽耶,明月輝走過最凶殘的路,一定是係統的套路。


    她這麽千躲萬避,還不是為了不跟陳涼真同行。


    其他誰發現她還好,可偏偏就卻是這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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