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號”猛然加速,帶著滿身的炮坑彈痕乘風破浪。新來的兩艘東洋戰艦拚命地開著火,無數顆炮彈飛射而來,炸起無數道水柱、無數朵浪花。可柱消浪落後,“潛龍號”仍舊是傲然前行、疾衝不減。


    見那“潛龍號”急急撞來,貨輪上高島吞象、川島浪速等人也慌忙抱木跳海。還沒等“撲騰”出多遠,便聽得身後一聲巨響。


    “潛龍號”一炸,貨輪上的十幾口蒸汽鍋爐也跟著爆了起來。那一連串的劇烈爆炸,登時掀起十幾丈高的驚濤駭浪,船上數十根大圓木被炸得粉碎,裏麵所藏的金磚、金塊紛紛四下濺落墜海,有如半空中下起了一場黃金的驟雨……


    直到天邊殘陽如血,馮慎與香瓜依舊立在岸邊,向海麵上候望。


    當見到劉占川從海上漂來時,馮慎也不顧得遍體傷痛,急跳入海中,將他拉上岸來。


    劉占川渾身水腫、麵色慘白,也不知他在海裏泡了多久。馮慎將所餘內力急輸後,劉占川眼皮稍稍抬了幾下,漸漸蘇醒了過來。


    “二龍!”


    “占川大哥!”


    見是馮慎與香瓜,劉占川艱難的擠出個笑容。“馮老弟……香瓜妹子……總算在我臨死之前,能見到你們一麵了……”


    香瓜哭道:“二龍,你不會有事的!俺不讓你死!”


    劉占川道:“香瓜妹子……我遊了很久,早就力竭了……若不是馮老弟使內力幫我吊著……嘿嘿……馮老弟,你再幫我續些內力吧……我回來是給你們帶話的……都說完了,我才能死……”


    馮慎黯然神傷,隻是默默地將手掌,抵在了劉占川背心上。


    待斷斷續續地將海上發生的事說完,劉占川已然快油盡燈枯。“馮老弟、香瓜妹子……話我帶到了,可以安心閉眼了……不過,在咽氣前……我請你們幫我個忙……”


    馮慎與香瓜齊道:“你說!”


    “我死後……你們千萬別埋我……把我的屍首推到海裏去就成了……大哥和兄弟們都在海裏等著我……我……我要去找……”說到此處,劉占川頭一歪,溘然長逝。


    二人哭祭了一番,便按照劉占川的遺願,將他的屍身推入海中。晚風襲來,在海麵上蕩起層層波濤,劉占川的屍身也隨著浪頭一浮一沉,向著深海中越漂越遠。


    風淩亂了香瓜的長發,淚浸腫了香瓜的眼睛。“馮大哥……”


    “嗯……”


    “俺不想再打仗了……俺不想再見到死人流血了……馮大哥,咱們回萬象島吧……陪著師父們下下棋、說說話,再養些小雞小鴨……”


    尾聲


    時節如流,歲月不居。


    半月後,馮慎與香瓜在遼東搭乘了一艘海船,悄然向南駛去。


    海船停靠泊行,船上的旅人下了一批,又上了一批。


    這天,船過成山頭。馮慎獨自立於甲板上,望著遠方那座探出海麵的高崖,不由得泣下沾襟。


    怔了半晌,馮慎從懷中掏出一壺酒來,慢慢地揭開蓋子,向海中傾灑了一半。“二位大哥、諸位兄弟……來時經過此地,咱們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躊躇滿誌啊……然自不鹹一役,咱們卻是陰陽兩隔,嗬嗬……不提啦……喝酒!大夥喝酒!”


    馮慎說完,把臉一抹,將剩下的半壺酒,盡數倒進嘴裏。酒入愁腸,馮慎頓覺有些醉意上來,正想將空酒壺拋在海中,眼角卻瞥見,身邊竟不知何時起立了個人。


    那人四十上下,舉止打扮有些洋派。他見馮慎望向自己,遂微微一笑。“小兄弟,你年紀輕輕,不該如此的長籲短歎哪!”


    馮慎亦笑道:“嗬嗬……這位先生,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啊?”


    那人輕歎一聲,“小兄弟,我想我能猜到你在想什麽?”


    “哦?”馮慎道,“那先生不妨說上一說!”


    那人手扶欄杆,有些出神地望著遠方。“三年前,我有個誌同道合的好友,因他所追求的道義而身死。我得知消息後,便為他寫了一首挽詩,小兄弟,你有興趣聽上一聽嗎?”


    馮慎點了點頭,“先生請講。”


    那人負起手來,輕輕吟道:“半壁東南三楚雄,劉郎死去霸圖空。尚餘遺業艱難甚,誰與斯人慷慨同?塞上秋風悲戰馬,神州落日泣哀鴻。幾時痛飲黃龍酒,橫攬江流一奠公!”


    “幾時痛飲黃龍酒,橫攬江流一奠公……”馮慎自念了幾遍,問道,“先生,你是做什麽的?”


    那人道:“我原來是個大夫,如今還想當個大夫!”


    馮慎不解道:“這二者,有何區別?”


    那人道:“之前做的是治病救人的大夫,現在心大了,便打算當個救國的大夫!”


    “救國的大夫?”


    “不錯!小兄弟,你是打遼東過來的吧?那你有沒有瞧見,遼東屢遭外寇侵襲,已變成了什麽樣子?”


    馮慎將拳頭一攥,恨道:“烽燧所至,村舍為墟。縱橫千裏,幾同赤地!”


    那人點頭道:“那些觸目驚心的慘象,不正如人身上的膿瘡惡癬嗎?”


    馮慎長息道:“先生,這個國家不光表有瘡癬,內亦有癰毒啊……”


    那人正色道:“在我的眼中,國家如我生母,她現在雖老雖病,我要做的是養她醫她,而不是棄她於不顧!小兄弟,你說的不錯,她體內確有癰毒!然那癰毒不是旁的,正是那昏暗的朝廷!我之所以要當救國大夫,便是打算將那‘癰毒’拔除殆盡,令乾坤清朗,使得百姓安居!”


    馮慎心中一顫,向著那人一揖。“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笑了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氣,鄙姓孫,單名一個文!”


    (第四卷 《傲絕天下》終;全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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