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季連欣提起野兔的耳朵,將它拎下了榻。


    看到一人一兔互相瞪眼的生動情景,郭嬈才相信不是在夢中。


    “水……”


    見姐姐要水,季連欣哪有空再理小畜生,忙不跌到矮幾上倒了水,然後扶起她,慢慢喂她喝下。


    三杯溫水下肚,郭嬈整個人才好受了些,她看向季連欣,“我是怎麽回來的?你哥哥呢?”


    這不說還好,一提起季連欣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從沒見過哥哥姐姐那樣慘淡狼狽的模樣。


    “約摸醜時,是哥哥抱你回來的,他一直守著你,天蒙蒙亮時才離開。”


    昨日上午,她正要去找林吟月幾個姐妹一起抓魚,剛出帳口卻突然被孟安喊住。


    孟安對她說,哥哥姐姐出事了,為了防止別人知道姐姐失蹤的消息,讓她一直待在姐姐帳子裏,阻止別人來找,直到姐姐平安回來。


    期間果然有幾個年輕公子和小將士過來,原因是篝火宴姐姐一支飛天舞讓人難忘,他們對姐姐感興趣,想邀她一起打獵遊玩,她心慌著都一一搪塞了過去。


    今日淩晨,她正趴在桌上睡著,迷迷糊糊間就聽見了香雲香葉的哭泣聲,睜眼一看,就見渾身是血的哥哥抱著奄奄一息的姐姐進來。


    姐姐受了涼,高燒不斷,斷斷續續說著夢話,一直拉著哥哥不肯鬆手。


    哥哥手臂受了傷,好幾次姐姐胡亂抓著,都碰到了他的傷口上,血滲出來,哥哥疼得唇都白了,他卻不肯吭一聲,還溫柔地將姐姐抱在懷裏,小孩子一樣耐心哄著吻著她。


    直到大夫把完脈,姐姐喝完藥沉沉睡去。


    不是沒有想象過哥哥和姐姐的相處,但憑空幻想和親眼一見,終究是不同。


    當時她和孟安幾個都在帳子裏,看得明明白白,他們何曾見過那樣百煉鋼化繞指柔的哥哥?


    幾人對視一眼,唯一的共識是,都發現兩人之間的氛圍不一樣了。


    一直守著她。


    聽季連欣說完,郭嬈眼睫一顫,昨夜的記憶全部湧入腦海。


    第67章 終於愛情


    太子營帳。


    季瑜將遇刺一事講出來,最後對太子道:“他們是信陽餘孽,若不立馬找出來,在這獵場上,始終是個禍患。”


    太子卻搖搖頭,笑道:“我已查清他們兩人目的,他們不足為懼。”


    季瑜蹙了蹙眉。


    太子解釋:“這兩人一直效力於靖王,為他做了不少事,上次信陽一案,他們卻不知怎的就起了嫌隙。據說是靖王為了殺人滅口,派人殺了他們的家人和兄弟。他們這次入京,是為了複仇,所以目標不是我們,而是他們的主子,靖王。”


    他淡淡道:“上次靖王被虎抓傷,秘而不宣,就是因為要殺他的是他曾經的心腹。安插在那邊的眼線已經打探到,貴妃打算讓人喬扮信陽餘孽,魚目混珠取我性命。”


    見他神態自若,季瑜就知他已有了應對政策,因此沒再多問,隻靜待太子下文。


    太子微微一笑:“既然貴妃如此為本宮操心,本宮又怎能辜負她的一番好意?玄琅,你說是不是?”


    兩廂對視,季瑜道:“殿下是想將計就計?”


    太子笑得意味深長。


    皇後帳中。


    皇後正靜靜翻閱一本前朝女官傳記,侍女掌月卻突然進來,神色凝重。


    “娘娘,那位少年的身份查到了。”她福了福身,即刻附耳在皇後身邊說了幾句什麽。


    皇後皺著眉,放了書在桌上,問:“皇上現在在哪裏?”


    “在東獵場,正要召集太子殿下與靖王一起校驗軍隊。”


    “將果石青帶到東獵場。”


    ……


    季瑜從太子營帳出來,就往郭嬈那邊而去,還未到目的地,半路就有人擋住了去路。


    柳如宛一身藕荷色襦裙,清淡優雅,她嫋娜轉身,笑著走近他。


    “世子。”


    季瑜麵色淡淡:“何事?”


    縱使見慣了他的疏離冷淡,柳如宛心中還是有些難過,這是她喜歡了這麽多年的人,但他還是對她不屑一顧。


    又想起他在郭嬈麵前眉眼含笑的模樣,是那樣的好看。


    可要她因那樣一個空有樣貌的低賤商戶女,就放棄執著了這麽久的人,她實在不甘心,她想再搏一搏。


    柳如宛從袖中拿出一個繡了很久的竹葉香囊,鼓起勇氣遞給他:“世子……如宛心悅世子。”


    郭嬈那個女人,始終讓她有一種莫大的危機感。她想了很久,覺得自己不能再幹等了,她必須主動。


    雖然她早就費盡心思討好了他母親和季老夫人,可這遠遠不夠。她要嫁的是他,所以最後還得看他的態度。


    季瑜垂眼看著香囊,卻一動不動,他笑著:“柳姑娘抬愛,季某之幸,但季某已心有所屬。”


    柳如宛拿著香囊的手一顫,但並未收回,顯然早有準備,她問:“是郭姑娘嗎?”


    季瑜笑而不語。


    這表情就是默認了,柳如宛忍著心中妒忌,迫使自己露出一絲笑意:“若世子願意娶如宛,如宛可以幫忙,助世子將郭姑娘納為貴妾,如宛也願意與她以姐妹相稱,定不讓她受絲毫委屈。”


    郭嬈那樣的銅臭出身,又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而她,太傅之女,京城第一才女,出身名聲都有,郭嬈如何能和自己相提並論?更遑論做堂堂魏國公府嫡長子的貴妾。


    她這樣抬舉她,算是給足了她麵子。


    柳如宛看著麵前的男子,眼底閃過酸澀,但卻不會後悔。她有傲氣,但在這樣優秀的男人麵前,她願意低頭,甚至委曲求全。


    那個郭嬈,不過就一張麵皮好看,盡會使些狐媚手段,遲早有一天,她會讓她後悔勾引這個男人!


    柳如宛能說出這番話,倒是讓季瑜有些驚訝,他重新審視這個柳玉廷向來誇讚有加的單純好妹妹,隻是還沒說什麽,眼角餘光就偶然瞥見不遠處大樹旁,一紅一藍兩道身影,似乎相談甚歡。


    他眉目一斂,說出的話也帶了敷衍:“季某並非你想象中完美無缺之人,京城好男兒無數,你不必如此。”說完,竟是要走。


    柳如宛不敢置信,她都這樣退步了,他為什麽還是不肯答應?


    那個郭嬈有什麽好?一個暖床的工具而已啊!


    想也不想她就一把拉住他,竟是連女子矜持都拋下了:“世子,你懂我的意思麽?我願意與郭姑娘共侍一夫。”


    季瑜見緊緊抓著他衣袖不放的女人,徹底皺了眉,毫不猶豫甩開她,語氣不耐,連客套也沒有了:“柳姑娘,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知道。上次的事情我不計較,是因為她並未受傷,也因為看在你兄長麵子上。但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進尺,繼續挑戰我的底線!”


    柳如宛猝不及防,被他甩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又聽他那樣說,她臉色霎時慘白。


    眼看人就要走遠,她紅了眼眶,做最後掙紮:“既然你那麽喜歡她,那你為什麽不將你們的關係公之於眾,我若將這件事告訴老夫人她們呢?”


    季瑜腳步一頓,轉頭看她,“你若是想,可以試試。”


    說罷頭也不回,徑自離去。


    柳如宛被人追捧慣了,向來自視甚高,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對待,尤其是在她將姿態放得這麽低的時候。


    她望著遠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地捂著嘴哭出來,含淚看著那身影愈行愈遠。


    可在看清他迫不及待離了她是去找誰時,哭泣戛然而止,她一雙眼茫然睜著,緊緊盯著,喃喃自語:“明明是我們先相識的,而她隻是個到京城還未過一載的落魄孤女啊,她怎麽配得到你這樣的愛?”


    ……


    郭嬈醒來時渾身無力,被人輪流關心後吃了點清淡早膳,受不住帳裏揮之不散的藥味兒,所以就讓香葉扶著去外麵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腳踝上的上已經上了藥包紮,但站起來時還是有些疼,所以郭嬈走得很慢,香葉攙扶得也格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得,像是扶個八.九十歲邁不動步的老媼。


    想到此,郭嬈不由噗嗤笑起來,心情不錯。


    閑閑走了大半圈,有些累了,正打算回去,卻恰好看見前麵樹旁穿過一個藍衣身影,看方向像是要去東獵場。


    她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瘸著蹦了幾步,喊住他:“陳公子?”


    陳驍蘭聽見有人喊,轉頭,果然是那道身影。他轉過身來,淺淺一笑:“郭姑娘。”


    郭嬈麵上有些糾結,躑躅了一會兒,才問:“……陳公子能否告訴我,你昨日的變戲法是從哪裏學的?”


    她的語氣含著些不知名的期待,陳驍蘭眼裏閃過複雜,轉瞬即逝。他斂好神色,淡笑回:“是我一個堂弟。他從小性格孤僻,不喜與人交際,這變戲法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我瞧著有趣,便也學了些。”


    他瞥郭嬈一眼,問:“怎麽,郭姑娘也想學?”


    “沒……隻是好奇,所以才問一問。”郭嬈回,殘存的希冀徹底煙消雲散。


    小攸是孤兒,他沒有堂兄弟的,他是真的死了。


    陳驍蘭見她眼中浮上悲傷,就要轉身離開,他卻忽然道:“眉眉。”


    郭嬈腳步一頓,驚訝看他,似乎在問,他怎麽知道她的小名。


    陳驍蘭看著她,“你果真不記得我了。”


    “我叫陳驍蘭,曾經有個女孩,叫我蘭蘭。”


    “女孩四歲生辰時,我帶她去看花燈,她吵著要吃糖葫蘆,我一時大意,獨自撇了她一人去買,結果害得她差點被人販子拐跑。”


    他笑著:“你記起來了嗎?”


    在他說蘭蘭時,郭嬈腦子裏就劃過什麽,隨即嘴微張,雙眼大睜,愣愣吃驚的模樣看上去有些好笑。她上下打量麵前人一番,有些不可置信,試探似地脫口而出了個暗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難以想象這話從一個看似溫婉大家閨秀的嘴裏說出來。


    陳驍蘭嘴角抽了抽,雖然憶起了某些不忍直視的回憶,但還是禮貌點點頭。


    “居然是你!”


    郭嬈又驚又喜,沒有什麽比孤身一人在外然後遇到了個幼時鄰居更來得親切了。


    她提著裙擺就想靠近他再問些什麽,卻忘了腳踝還傷著,向前用力一邁腳,疼得整個人一趔趄,眼看就要撲倒。


    陳驍蘭急忙伸手去扶,卻有人比他更快。


    季瑜橫插進來,攬了郭嬈的腰身將她穩穩攙扶住,兩人站在一起,男俊女俏,異樣亮眼。


    陳驍蘭的手半路頓住,也不覺得尷尬,收回手後對來人客氣一笑:“魏世子。”


    季瑜表情淡淡,嗯了聲,目光就轉向郭嬈,“怎麽傷沒好就出來了?”語氣雖是輕斥,但其中親昵難掩。


    陳驍蘭看向郭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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