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欣,你以後沒事就經常陪我下棋好嗎?我整日在菡萏閣也很無聊。”郭嬈眼中帶著殷殷期盼。


    季連欣一驚,剛拿了根香蕉要剝的手一抖,經郭嬈這番棋技,她覺得自己寧願在書房背書寫字。


    “……啊?下棋當然可以……隻是……隻是我……隻是這段日子公主一直心情不好,我還得進宮,就……就恐怕不能陪你下了。”季連欣眼睛亂轉,瞥向自家哥哥,頓時嘿嘿一笑,“不如先讓哥哥陪你下吧,等我過段時間回來,一定陪你玩!”那個時候姐姐應被教得會下棋了。


    郭嬈有些失望,轉而又看向麵前的人,小心翼翼問:“表哥……我可以找你請教嗎?”


    季瑜勾了勾唇,看著郭嬈,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郭嬈突然覺得有些心虛,頭撇向了一旁,接著聽他道了句。


    “可以。”


    第34章 醋意酸呀


    “啪!”


    一聲脆響,回蕩在空寂的室內。


    “你為什麽還留著那個臭書生的東西?”長公主怒不可遏,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


    紫姝被打得一個趔趄,跌倒在地,她神情呆滯,過了好半天才抬頭,看著眼前這個麵目猙獰的女人,仿佛再也想不起曾經那個溫柔似水的母親了。


    唇角有溫熱流出,她輕輕一碰,滿目鮮紅。她淒然一笑:“您都殺了許衍了,還想讓我怎麽樣?難道就因為您自己得不到父親的愛,便要讓所有人都與你一樣,對書生同仇敵愾麽?”


    “你說什麽?”長公主嗓子陡然一尖,如今竟連自己女兒都敢反駁自己了,“高紫姝,你知道自己在對誰說話嗎?!”


    說著又揚起巴掌,就要再次揮下。


    紫姝不躲不閃,仰頭直視著她,唇角帶著讓人忽視不了的譏諷。


    長公主揚起的巴掌堪堪停住,無論如何再也打不下去。


    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


    曾經連罵都舍不得,如今卻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的唇角還殘留著一縷血水,卻好像毫無知覺,任它蜿蜒到了衣服領子上。往上,臉頰高高腫起,細白的皮膚上還有條帶著指長的細縫,裏麵的鮮紅正慢慢往外滲,那應該是她的指甲劃的,她一向愛美,愛蓄長指,染丹蔻。


    還有那一雙眼,正眨也不眨盯著自己,像仇人一樣,帶著深深的恨。


    恨?


    長公主驚得倒退一步,曾幾何時,那個小姑娘還躺在她懷裏,害羞地跟她說著將來要嫁個怎樣的如意郎君。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好像自從發現自己丈夫和他名義上的姐姐偷情時,她就再也沒真正關心過自己的女兒了。


    後悔突然而至,長公主立馬放下了手,蹲下就要扶她起來。


    “傻孩子,你怎麽就不知道躲一躲?”


    “宗政寧,你又在做什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長公主還沒來得及轉頭,身子就一歪被人推倒在地。


    高月離扶起女兒,溫著聲音對她道:“紫姝,我與你母親還有話說,你先出去。”


    紫姝一言不發,撿起地上的鈴鐺就走,看都沒看地上的人一眼,毫無留戀。


    高月離看著地上的女人,眉頭深深皺起:“宗政寧,為什麽你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長公主盯著他,淒厲指控:“高月離,我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你逼的!”


    高月離默然,良久才輕輕道:“阿寧,其實當初我喜歡過你。”


    “在來京城之初,我和湘湘也沒發生過什麽。”


    高月離喚她小名時,宗政寧本還有些愣住,心間湧上酸澀,但聽他後麵一句,仿若要攤牌的架勢,她稍柔的麵容驟然一僵。


    不知為何,撐在地上的手抖了起來。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上她嗎?”


    仿佛隻是在和誰陳述著一件什麽事實,高月離的聲音還帶著回憶,卻像是在剜宗政寧的心。


    “因為她比你善良。”


    “當初我在淮河被她所救,她一直像姐姐一樣照顧我,不離不棄,我雖不喜歡她,卻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不忍心看她繼續過那任人糟踐的日子,所以說要娶她,將她帶離了淮河。後來我來京城,高中狀元,那次街上一瞥,你高高在上,笑容張揚豔麗,那時我是真的心動了,就像個毛頭小子,甚至違背了與湘湘的誓言要娶你。”


    “湘湘自知曉我要娶你,就疏遠了我,後來更是決定成全我,偷偷回了淮河。可你知道,我早將她當作了家人,又怎麽可能再讓她去淮河當妓子,所以我將她半道追了回來,為她擬造身份,讓她進入長公主府,想讓她一輩子生活安穩無憂。”


    “因為我和她之前的關係,我特意將她的院子安排得遠了些,就是怕見了麵尷尬。本來一切都很好,她每日在院子裏看書念佛,生活安然,你卻突然不知怎的,就瘋了一樣要替她選夫,甚至是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將她帶與外男見麵……其實,從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我和湘湘的過往了吧。”


    “我選擇與你成親,她雖怨過我,也怪過你,可最後還是選擇了成全。可你,卻總想打破她平靜的生活,一點一點激起她心中消失的怨憤。”


    “你還記得嗎,曾經我和你說過,不要去打擾湘湘,就讓她一個人安靜地生活。可你總是疑神疑鬼,甚至變得心狠手辣,府裏的丫鬟隨意打殺,視人命如草芥。也許從那個時候起,我對你的喜愛就變淡了。”


    “而對於湘湘,我本以為自己對她隻是憐憫,因為她有心疾,將不久於人世,可是當……有人告訴我,她快死了是因為一直有人暗中給她下毒……而那個人,是你,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高月離目光變得淩厲,一步步走近她:“我想殺了你,為她償命!”


    “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早就不愛你了,我舍不得她死,我愛她。”


    “她本來就與常人不同,活不了幾年,你卻還是容不下她,甚至殺了她未出世的孩子。”他的語氣越來越冷,目光冷淡:“長公主,我和你之間,我承認是自己背叛在先。但做錯事的是我,有什麽不痛快你可以衝著我來,為什麽要去害一個無辜的人呢?”


    “她如今被你害得生不如死,我不想再看見你,我們之間的夫妻情分也到此為止吧。若是你再敢動湘湘,便是看在紫姝的麵子上,我亦不會輕饒了你!”


    他說完,抬步就向外走去,最後身影沒入在轉角,再也消失不見。


    宗政寧癱軟在地上,渾身顫抖,早已淚流滿麵。


    她一雙眼睛淒涼空洞,看著冰冷的地麵,喃喃自語:“……你怎麽可能愛過我,那時怎麽會和她沒有苟且……怎麽可能……高湘湘明明說――”


    似忽然想到什麽,宗政寧瞪大了眼,接著癲狂大笑起來:“高湘湘,你這個賤人,果然好手段,竟將我們耍得團團轉!你這樣滿心算計的女人,活該不得好死!”


    屋子裏七零八落的玉器摔落聲,夾雜著女人的嘶吼哭泣懊悔淒涼,不絕於耳。


    不同於哭鬧不絕的長公主府,魏國公府霜香居,室內針落可聞。


    郭嬈抬眼瞅了瞅對麵的人,忖著下巴冥思苦想半天,才猶猶豫豫將手中白色棋子落下。


    “表哥,該你了。”


    對麵的人薄唇輕抿,靜默不語。


    外麵的金黃薄光透過格窗撒進來,映照在男人輪廓硬朗的側臉。他皮膚白皙,五官雋美,暖光與白相結合,柔和了他臉上的清冷與淡漠,看上去多了幾分溫潤如玉。


    郭嬈憶起男人平時的漠然絕塵,眼中恍惚轉瞬即逝。


    季瑜手執黑棋,片刻後微攏了袖,落子。


    見他下在那個地方,郭嬈低垂的眼睫輕顫,仿佛誘敵深入成功,臉上劃過狡黠的笑。


    緊接著,拿起一顆白棋,信心滿滿跟在他棋後。


    縱觀全局,已經圍絕了他所有退路。郭嬈嘴角不自禁勾了得意的笑,她抬了抬下巴,望向對麵的人:“我贏了。”


    被她挑釁,季瑜臉上也未帶輸局的失意,反而唇角彎了彎,淡笑:“嗯,我輸了,那方紫麝硯歸你。”


    不過片刻,就有侍從捧了一方紫色硯台過來,那硯台上散發著點點墨香,味道清淡幽幽。


    郭嬈高興地接了硯台,愛若珍寶捧著欣賞。


    自從前兩日季瑜答應教下棋,郭嬈就絲毫不怠,一副勤懇好學的模樣,天天來霜香居書房找他下棋。起先是象棋,後來因一直找不到大殺四方,運籌帷幄的感覺,覺得非常無趣,於是學到半斤八兩就央著他學圍棋。


    如果說下象棋是戰場上的激烈廝殺,步步驚心,那圍棋就是兩方暗湧中的鬥智鬥勇,就像黎明前的枕戈待旦,對峙中雙方力量不可估量,於全局中,它靠的是胸懷遠襟,靠的是迷惑人心,靠的是――謀。


    論謀,縝密布局,操縱人心,郭嬈心知比不過季瑜,所以今日這三局兩勝的對弈,不過是他的故意相讓罷了。


    正因為他肯故意,郭嬈笑容更深了幾分,她放下紫麝硯,盯著他,一雙眸子熠熠生輝:“謝謝表哥不嫌阿嬈笨,日日耐心教阿嬈下棋。”


    她道:“阿嬈身無長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些登不得台麵的廚藝,若表哥不嫌棄,改日阿嬈就做些糕點送過來,以報表哥這幾日相教之恩。”


    季瑜摩擦著手中棋子,眼中似笑非笑:“表妹天資聰穎,一點即通,我也說不上教,不過是稍加指點罷了。”須臾,他話音一轉,又緩緩說:“除夕宴有幸嚐過表妹手藝,確實不錯,若表妹願意親自下廚,榮幸之至。”


    兩人對視中,郭嬈眼睛晶亮水潤,帶著清澈純真,笑起來像個孩子天真無邪。而季瑜,一雙鳳眸猶如深不見底的幽潭,深邃平靜,卻擁有洞察人心的力量,神秘又吸人探索。


    僅被他淡淡一瞥,就仿佛心底全部所想被一眼窺盡。


    郭嬈被他的似笑非笑看得心慌,卻又莫名生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歡喜,這種歡喜就像剛破土的花種,雖無花綻滿枝,卻有青芽蓬勃。


    兩人之間好像隔著一層輕輕薄膜,雖沒戳破,但有勝於無,反添了幾絲朦朧。就如互通情意的年輕男女,初始欲語還休的懵懂試探中,情愫暗湧,洶湧澎湃,恁地撩人心魄,勾人魂牽夢縈。


    郭嬈雖然隱瞞了通棋藝之事,但她隱隱感覺季瑜早就一眼看穿,可他卻不說破,還總順著她。


    憶起以往,他在她麵前收斂鋒芒,露出發自內心笑容的模樣。她忽然生出一種感覺,覺得自己是被他包容縱容的,無論她說什麽或要做什麽,他都不會拒絕,他會淺淺勾了嘴角,眉眼溫潤說:好。


    想到這裏,臉頰忽然有些發燙,郭嬈率先移開了視線,故作鎮定端起麵前的茶,輕輕啜了一口。


    兩人心思各異間,孟安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手上拿了一封信,恭敬呈給季瑜。


    “世子,柳二公子的信。”


    曖昧湧動的氛圍被打散,季瑜目光自若從女孩暈紅的臉上移開,但唇角卻不自覺地揚了些許弧度。


    也沒心思看信,正接了要隨意放下,卻忽然發覺手感與平時有異。眉梢輕皺間,也沒避著郭嬈,他直接打開了信。


    裏麵露出一個稍小的信封,黃棕色封皮,與外麵的信封顏色無異,隻是大小區別。


    信中之信,在外人看來,無端多了幾分神秘。


    季瑜抽出小信封,掃到署名時,原本打算拆信的手頓了下。


    他臉色淡淡,看不出情緒,手卻從封口收了回來,然後將其原封不動擱在了棋盤角落。


    郭嬈見信分兩封,就覺出些奇怪,後又見他停了撕開封口的動作,將信擱置一旁,且並沒有繼續深拆的打算,就暗想,可能是信很重要,她一個外人在這裏,他不方便拆開。


    每個人都有不能袒露於人的一麵,平凡普通的她也有,更何況像季瑜那樣出身貴族,身在仕途的男子。


    如是想後,倒有些了然。


    郭嬈又淺抿了一口茶後,就打算識趣告辭,茶杯放下之際,視線還是好奇地往信封上瞥了一眼。


    卻未料,這一瞥,竟有些愣住。


    黃棕色信封中間,字體稍大,卻不減娟秀柔美。


    郭嬈幼時啟蒙,就臨摹過各種書法,見得多了,自是不難猜出,這為女子字跡。


    但剛剛孟安說,信是柳二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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