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事考驗的是徐晉的態度,她想要知道,他對她的容忍,究竟可以到什麽地步。


    “東西什麽時候繡好,你再來找我。”


    徐晉被蘇木這要求弄得還有些懵,到最後,他自己都有些忘了自己是怎麽從蘇家的院子裏離開的。


    看著自己床頭放著的東西,再聞著上麵隱約傳來的味道,這一夜對徐晉來說,注定又將是個不眠之夜,然而他此刻的心下,不知為何卻隱約間泛起了甜,一路甜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就連臉上和後背的傷對他來說,都仿佛不疼了。


    =


    鬆蘿的病情得以穩定,可此間卻是好多日都沒有出這藥房,她的吃食一切相關,都是蘇林由送進去,最後再端出來。


    蘇木心底有了想法,第二日便找顧聿說了話。


    屋子裏,兩人各坐在床榻的一側。


    聽完蘇木的話,顧聿喝茶的動作頓了一頓,他抬了抬自己眼皮,“你想開脂粉鋪?”


    “不是。”蘇木見顧聿不知不覺把茶杯放了下來,她給人添了添茶,“我的意思,是開一間特別的胭脂鋪子。”


    “如何特別?”


    蘇木笑了笑,“表叔可曾聽聞,京中的那些貴人們,最注重哪方麵?”


    顧聿想了想,回:“無外乎衣食住行用。”


    蘇木點了點頭,附和道:“衣食住行用,很簡單的五個字,但對女子來說,尤其是這衣和用上,開銷是極大的。”


    “我們沒有誰熟悉這衣,但這‘用’,表叔,你的本事可大有用處了。”


    顧聿被蘇木這話說的來了點興趣,他接著問:“怎麽說?”


    “女子素來愛美,喜愛在臉上擦脂抹粉,描眉點妝,若是畫的不錯,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可世人卻少有思考一個問題。”


    見顧聿聽的認真,蘇木也沒有賣什麽關子,她笑了笑繼續道:“那便是——”


    “若女子的肌膚膚質差,亦或是較為敏感,那麽那些東西用在臉上,結果會如何?表叔你說說。”


    “輕者適得其反,紅疹遍布,重者臉部潰難?”顧聿尋思著說出一種可能。


    “對。”蘇木頷首,“但是,這種體質的姑娘,表叔以為,她們不愛美,不想改善自己的情況麽?”


    “定然不是的。”


    “可目前這個市場上,偏偏就沒有針對這些問題產製的脂粉藥膏。”


    顧聿聽到這裏,算是對蘇木的想法有了幾分的了解,他沉吟了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


    “讓我針對這些問題,琢磨一些能改善女子身體情況,尤其是臉部的藥粉藥膏?”


    “對了一半。”


    “?”


    “侄女想的是,把表叔研發出的藥粉藥膏,和胭脂水粉揉在一起,這樣,買家買了東西,既能用,也能改善自己的情況。”


    這個確實也是一種前人沒想打的商機,不過,盡管蘇木的提議前景很大,聽起來不錯,但顧聿沉思之後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若是和其他的東西參雜在一起,藥效定會減半。”


    這個問題,顧聿能想到,蘇木自然也能想到,她笑著對著顧聿眨了眨眼,“所以,這就得看表叔的本事啦。”


    “表叔醫術卓越,侄女相信,表叔定然能研發出適中的劑量。”


    馬屁拍的不錯,顧聿也有些心動,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隻冷哼了一聲,“要我琢磨這藥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要參雜進脂粉中,你必須得把脂粉給我弄過來。”


    聽到人應了,蘇木麵上一喜,“表叔放心,昨日侄女在城中轉了半圈,倒是發現了兩家正在轉手的脂粉鋪子,一會兒侄女便出去瞧瞧,若是順利,說不定過兩日便能把所有類型的胭脂水粉都給你拿一套回來。”


    “你隻需琢磨各種人不同膚質該如何解決就好。”


    顧聿還記著蘇木近日和徐晉的事,這事若擱之前,他不會是這個反應,可這一會兒,他卻不想這麽快給蘇木好臉色。


    他從榻上站了起來,臨走之前,他掃了一眼還在榻上坐著的蘇木,“這幾日沒功夫折騰你的東西,過幾日再說。”


    說完這話的顧聿想了想又沒好氣的補充道:“不成功可別怨我。”


    蘇木被顧聿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樣逗笑了,她為自己辯解道:“侄女何曾怨過表叔?”


    顧聿已經提腳往外方走去,聽著蘇木這話,他哼了一聲,“有的人表麵不怨,誰知心底有沒有不滿。”


    “這......”


    蘇木倒是不知自家表叔還有如此別扭的時候,她悶聲笑了笑,原還想解釋一下,可顧聿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屋子裏很快隻剩下了蘇木一人,等到她一個人笑夠了,她這才從榻上起了身,打算出去找些正事做做。


    =


    徐晉不會刺繡,別說刺繡了,他連針線都不會。蘇木提的第二個要求,可以說是完完全全難住了他。且這種事,他壓根無法找人幫忙,一旦找了,那旁人定然能猜到殺伐果斷的他竟然還會偷偷繡女子貼身的東西,也不知會如何編排,屆時他恐怕裏子麵子都沒了。


    作為五皇子的貼身內侍,徐晉不允許這樣有損他威嚴的事發生。於是乎,幾乎第二日轉醒之後,徐晉便犯起了難。


    就拿最基本的來說,他的屋子裏並沒有針線,刺繡的第一步便是穿針引線,工具都沒有,那還怎麽弄?


    沒有辦法,在毫無頭緒的時候,徐晉隻能先出門一趟,把針線買了再說。


    擔心下人發現自己在做什麽,他沒有帶什麽人。蘇木這邊為了脂粉的事剛出門不久,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她虛眯了眯自己的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嘴角隨即便噙起了一抹笑來。


    鬼鬼祟祟,瞻前顧後,東張西望,徐晉出來做什麽,蘇木心底瞬間有了底,於是,她想也未想便跟了上去。


    “糖葫蘆——兩文錢一串——”


    “包子,新出爐的包子,好吃又便宜咯勒——”


    “來一來,看一看,實用的雞毛撣子,三文錢——”


    宋城地處幾州交界,還有淮水從中穿過,經濟繁榮,貿易昌盛,大街上人來人往,販賣聲不絕於耳。是以一時之間,由於人多耳雜,徐晉並沒有發現,蘇木在跟著他。


    他在街上走了許久,最後終於聽到了一家繡房的門前。他左右看了看,待確定周圍沒自己熟悉的人後,方提步走了進去。


    繡房門前不遠處是一個街邊的茶肆,茶水一文錢一碗,專供走累了的行人飲用。擔心過去的太近引人注意,蘇木最後索性在茶館停了下來,一邊等著屋子的人出來一邊小口的喝起了茶。


    說起來,徐晉在繡房待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才從中走了出來。彼時的他手上提著個包裹,裏麵鼓鼓的,也不知揣了什麽。見人一走,蘇木也沒急著跟上去,反而是後腳就走進了某人才出的地方。


    才送走了一位客人,接著又來一位,女掌櫃的笑嗬嗬的走了上前,“這位客官,小店蘇繡粵秀蜀繡應有竟有,不知......”


    蘇木揮了揮手,打斷道:“別急,我來問件事。”


    “這......”不是買賣,掌櫃的熱情頓時消了大半。


    蘇木識趣的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了一塊碎銀,接著道:“拿著,我隻問一個問題。”


    畢竟是小本買賣,若是不傷風雅的事,說說也無妨,不過出於謹慎,掌櫃的並沒有立馬把東西接下來,轉而小心的試探道:“不知這位客官想問什麽?”


    蘇木眼也不眨便張口就來道:“適才來你家店裏買東西的,是我的夫君。”


    她前天剛及笄,及笄後便束了發,說成親了,倒是沒人懷疑。


    蘇木笑了笑,她把自己手上的碎銀再一次往掌櫃的身前推了推,“近日我二人吵了架,我今日讓他出門給我買針線和布,不知剛才他買了些什麽?勞煩掌櫃的告知一二。”


    掌櫃的起初還道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樣。她有些好笑的看著蘇木,倒也沒再推辭,“丫頭,你這夫君不是宋城人吧?”


    徐晉的口音帶著些字正腔圓,這和宋城人說話的語氣不同,掌櫃能聽出來並不奇怪,是以蘇木遂大方的承認道:“他是京城人氏。”


    和自己判斷出的分毫不差,掌櫃的點了點頭,“嬸子也算是過來人了,雖然不知你夫妻二人往日中如何相處,但聽嬸子一句,丫頭你這夫君,是個會疼人的。”


    蘇木聞言疑惑的看了眼掌櫃,“這話從何說起?”


    掌櫃似笑非笑的看著蘇木,“他來我這裏買了各色的線一丈,還買了些刺繡用的支架,他說他娘子近來想學刺繡,無奈手藝差了些,秀的不怎麽好,遂央我教了他該如何起針收針,說是回家想好好指導一下自家娘子。”


    “丫頭,你且說說,這世上,還會有什麽男人,會願意學刺繡的?”


    掌櫃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朝櫃台走了過去,“那位公子想來也是不好意思,全程都繃著個臉,一學完,連找錢都不拿了就走。”


    “來,這是你家那口子的,嬸子開店這麽些年,還是頭一遭遇到上門來學刺繡的男子,今日我也不收你什麽錢,權當你小兩口留著過日子吧。”


    掌櫃的全程都在打笑著蘇木,可蘇木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這借口二人是夫妻,怎麽他也用這個借口?兩人竟然還想到一塊去了,這還真是......


    乍聽掌櫃這麽說時,蘇木此間甚至一時之間都不知該怎麽接話,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露餡了。


    掌櫃是個熱心腸,其不僅沒有要蘇木給的錢,還把徐晉沒拿走的錢拿到了蘇木麵前,更是拉著她的手一個勁的稱讚徐晉,蘇木原先還直覺徐晉此舉有些莫名的可愛,可聽到後麵,見掌櫃的說的那叫一個真摯,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丫頭,你家這男人,嬸子活了這麽大,嬸子不騙你,嬸子完全可以拍著胸脯保證這宋城,哪怕是這梁國,都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男人!你看你家那口子來我這,對我說的還是你想學刺繡,他想學了回去教你,但你說的是什麽?”說到這裏,女掌櫃似笑非笑的看了蘇木一眼。


    蘇木說的是什麽?


    她說的是二人吵了架,她想來看看,自家夫君在店裏買了什麽東西。


    和徐晉的話,明顯就有些對不上。


    掌櫃的見蘇木愣了一愣,她悶聲笑了笑,轉而道:“我們女人哪,偶爾使使小性子,那叫夫妻間的情趣,可若是做的狠了,沒點度,這男人一旦寒了心,想要再恢複曾經,可就難咯。”


    一些話,點到即止,說多了反而顯的多管閑事。


    女掌櫃把錢輕輕的放在了蘇木的手上,她自己笑著看向蘇木,沒再說話。


    蘇木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東西,心底或多或少有些觸動。她眨了眨眼,羞赧的回了對方一句“謝謝。”


    掌櫃的見蘇木把話似乎是聽進去了,她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行了,丫頭你不怨嬸子哆嗦就行,你家男人才走,這會兒還愣著做什麽?當心一會兒人回去沒看到你,該著急了。”


    消息打探到了,徐晉還被掌櫃的一頓誇,蘇木有些不好意思,此時見掌櫃催促的她追上去,她愣了一愣之後,隨即對人笑了笑,應了聲“好”。


    蘇木當然是不可能去追徐晉,事實上,徐晉走了也有這麽一會兒了,她此間縱使想追,也早已不見了人影。


    她一個人若有所思的在街上晃了一會兒,最後心底實在是靜不下來,索性也就收拾收拾了心情回了家。


    徐晉來宋城帶著趙逸的任務,因為蘇木這邊的意外,他眼下其實已經提前把事給做完了,隻餘下了清剿勢力和收尾工作,不過這些事,倒是可以吩咐給手下去做,用不著他親力親為。


    他最近這幾日顯然是和刺繡杠上了。每天都將自己關在屋中,不過,他本就受了傷,需要好好修養,倒也不用再找什麽接口去遮掩。


    另一邊,鬆蘿是三日後才從顧聿的屋中出來,她體內有餘毒,這一次顧聿劍走偏鋒,索性給她放了次血,目前來看,效果還是不錯,隻除了人明顯瘦了一大圈外,旁的倒也還好。


    鬆蘿原本便很白淨,這下一來,整個人瘦的蘇木險些以為換了個人。她一邊配合著顧聿給鬆蘿準備些藥膳,一邊也找準機會時不時便給鬆蘿熬些湯。


    徐晉的刺繡繡了整整四天,到第四天的夜裏,他方拿著東西有些惴惴不安的翻過了兩家之間的圍牆,熟練的來到了蘇木的屋門之前。


    那一日聽完女掌櫃的話,蘇木其實便已經有了些許動搖,畢竟這種事在現代都幾乎沒男人會做,還別說男尊女卑的古代了,然而,這麽久以來,這也是蘇木第一次意識到,她竟然從來沒問過徐晉如今住在何處,實在是失策。


    當然,蘇木也曾去起初徐晉告訴她落腳的客棧找過,不過人家直說的根本就沒收過這樣的客人,這個時候的她才反應了過來,或許之前徐晉說的他有住處的事,其實隻是一個為了讓她安心的借口而已?


    找不到人,這人也一連好幾天都不來找她,沒有辦法,一開始蘇木還會特意等到晚一些再睡,到現在,每日都有事忙的她幾乎一沾枕頭就會睡著,擔心繼續熬夜被顧聿看出異樣,於是,蘇木索性也就放棄熬夜等人了。


    和往常一樣,這一次的徐晉也是基本等蘇家人睡了後才來到的蘇木門前,見屋子裏漆黑一片,他此間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把人喚醒的時候,誰知適時夜風一吹,蘇木的屋門竟然就這樣“咯吱”一聲的開了......


    意識到蘇木就寢竟然不落鎖,徐晉心下第一反應是擔憂,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本想著人既然睡了,他今夜便不打擾了,隻不過這門眼下沒關好,他若是不進去看看總歸是有些不放心,念及此,門前的徐晉心下很快就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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