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娘臉上的笑容消失,眉頭微皺,她沒想到這人拉著自己說半天是因為這個事,幸好一直沒鬆口答應,當下婉拒:“我家翎哥過幾個月就得去禹州省參加鄉試,得複習,估計沒有時間。”


    三嬸立馬擺手,說:“不要緊,也就幾天的事,而且也耽誤不了翎哥多長時間,我家虎子可乖了,平日裏你教他幾個字,讓他在那自己寫就行了。”


    “三嬸,虎子這個年紀正是年幼好動,我恐怕沒……”顧翎話沒說完,就被三嬸打斷了,她一臉得意的說:“我家虎子最近可乖了,你放心,我說了,也不用你廢多少心,這樣你也是孩子半個師傅,要是真不聽話打罵都隨你,翎哥,大家這麽久鄰居了,你不會這點忙都不幫吧?”


    說到這,她自己臉色也不好了,廢了這麽多口舌,這些人怎麽這樣呢?


    她家虎子越長大越乖,前兩天還知道將自己喜歡吃的雞蛋留給她吃,這麽好的孩子她自然也想給孩子更好的,擔心他去了書院跟不上進度,聽說別的孩子三四歲就啟蒙了,他家虎子以後是做大官的,自然不能拖後腿。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了,每次都打這種情感牌,總是覺得虛的顧大娘和顧翎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俞悅心道果然,就知道這人沒好事,她一臉好奇的說:“三嬸,虎子也要上學了?”


    “是啊,等書院開始招生咱們虎子就去報名了,最多不過半個月的事,也不要你們操心什麽。”她說著,又覺得憤憤不平,自家兒子不挺好的麽?


    “這樣,那虎子寫字練字的文房四寶您什麽時候拿過來?還有,我哥哥是要備考的人,沒有時間,我也會認字,我來教他吧。”俞悅一臉開心的說:“正好我平時在家沒事做,還養了幾隻兔子,到時候他跟我一起去割草喂兔子……”


    “那怎麽行,我家虎子可是要上學的,將來做官老爺的,怎麽能跟你玩。”三嬸緊張兮兮的看著俞悅,仿佛她即將對自己孩子做什麽。


    俞悅聳聳肩,隨即湊近顧大娘,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道:“反正到時候我哥沒時間,他在我家,我叫他做什麽他就得做。”


    這語氣就很無賴了,三嬸氣的站起身顫抖的指著她,臉上各種神情都走一邊,最後冷哼一聲:“我家虎子才不可能跟在一個丫頭片子身後呢!”


    說完,板著臉整理了一下身上灰撲撲的衣裳,對顧大娘和顧翎道:“你家丫頭太不懂事了,得多管管,我就先走了,家裏那貨還等著我做飯呢。”


    “行,那你慢走。”顧大娘笑著將人送走,回來就戳戳偷笑的小丫頭,“以後可不能這般了,她是個長舌頭的,到時候大家都說你了。”


    俞悅無所謂的說:“沒事,反正少不了一塊肉。”


    她在村子裏這些天,一共也沒認識幾個人,除了這個三嬸家兩人和張桃,都是不喜歡的,隨他們怎麽說。


    “你啊……”顧大娘舍不得說她,隻能瞪了眼一旁對俞悅豎起大拇指的顧翎,“你這個做哥哥的多教一下,妹妹還小。”


    “是,娘。”顧翎點頭,然後拉著俞悅出來,“走,不是沒事做嗎,給哥抄書,我從書館裏借了兩本書來。”


    “……不,我字很醜。”俞悅趕緊拒絕了,扒著他房門的門檻不願進去,她以前寫過毛筆字,那字體醜不拉幾的,又沒有耐心去學,顧翎的字她見過,一個個工工整整的,標準的好學生字體,學渣慚愧。


    醜?這個倒沒有夢見,顧翎眼中興味十足,見娘不在,長臂一撈,攬過她的腰,她身子還未張開,瘦瘦小小的,輕易就被他給半抱進來,隨即立馬鬆開,表示自己沒有冒犯。


    這點肢體接觸對俞悅來說並不算什麽,在現代她和兄弟姐妹之間的打鬧更加親密,所以沒察覺不對,然而還是死命的想走。


    “來,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我看看你字到底怎麽樣?”顧翎倒是很想看,這次就稍微強硬了點,將人拉著到書桌前,“那天看你在地上寫的挺好看的。”


    “行吧,你待會兒別嘲笑我就行。”筆都塞到手上了,俞悅認命的歎氣,開始寫字。


    她收斂了小臉上習慣帶著的笑容,繃著臉蛋,抿唇,提筆,蘸墨,然後……滴了一滴墨水到紙上,很快暈染開。


    好了,這回不用檢查就知道這孩子對毛筆很生疏了。


    俞悅臉蛋被這一下弄得紅透,她都不敢看顧翎,機械似的在硯台上撥弄一下,等墨水少了,這才開始寫。


    這時腦海裏下意識的浮現出一個顧字,就寫上去了。


    顧不好寫,主要是左右結構,很容易一大一小,俞悅掌握不了這隻軟趴趴的毛筆,寫出來一個左大右小的顧字。


    顧翎忍不住笑了,聲音略低沉,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聲音,他笑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寫的是顧字,乍一看可能都認不出來。”


    “我就說我寫的不好嘛!”俞悅又瞪了他一眼,將毛筆教給他,說:“你來寫,我看看。”


    “這個可不是看就會的。”顧翎說著,卻是隨手寫了兩個字:俞悅,她的名字,字體端莊,卻在每一筆最後會往後拖一點,顯得字體略微飄逸,但還是很好看,應該說超級好看,他道:“字是練出來的,你這字見不得人,以後沒事就過來練字吧。”


    順便還可以多相處一下,感情都是要從小培養的,顧翎對這麽小的孩子下不了手,她還沒真的發育呢,豆芽菜一樣,不過他想參與她之後所有的成長。


    然而顧翎想多了,俞悅可不是那種愛學習的孩子,果斷的搖頭,“我不要,我事挺多的,之前那麽說不是為了不讓你浪費時間去管一個調皮鬼麽,你應該感謝我。”


    她說著,也不在屋裏打擾他了,早上就陪自己去賣東西了,兩人其實都沒睡好,尤其是俞悅,皮膚本就白嫩,那黑眼圈再明顯不過了。


    還好因為年紀小,沒有眼袋。


    她回了房間補覺,到了中午,顧大娘叫她吃飯也耍賴沒去,一直睡到下午太陽快下山了,才揉著眼睛爬起來,準備去山上給兔子弄點草,順便再帶個兔子回來。


    她要試著做麻辣兔丁!


    然而才走到村口,就被叫住了。


    這個村子能喊出她名字的,估計就隻有張桃一個了,她回頭,果然見一身桃紅色衣裳的女孩跑過來,氣喘籲籲的,估計是在家裏看見她立馬跑出來了。


    “你站住。”張桃語氣不太好,她看出俞悅想離開的意思,立馬皺著眉頭低吼了一聲。


    俞悅頓住,無奈的看著她:“你要做什麽?”


    張桃喘了幾口氣,這才神色嚴肅的看著她,說:“我才想知道你要做什麽,翎哥多麽好的前程,你帶著人家去買餅子,弄得現在村裏都偷偷的說顧家過不下去了,得一個童養媳出去買東西!你說你安的什麽心?人家顧家收留你,給你吃給你住,你就這樣對他們,知不知道商者不能科舉的?”


    第15章


    俞悅被她一頓數落弄得頭腦發暈,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嘴角一抽,道:“我承認是我自己弄了東西去賣,但是你哪隻眼睛看見他也賣東西了?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好心告訴你這樣做不好,你還怪我?”張桃氣急,被一個才到自己肩膀的半大丫頭訓了,隻覺得這人不知好歹,顧家找了一個白眼狼回來。


    俞悅懶得跟這人理論,其實農村自己弄買賣很正常,顧大娘自己也提過之前那兩隻母雞還在,她會收集著幾十個雞蛋到鎮上去賣,還挺受歡迎的,不過也隻是偶爾。


    這人太過小題大做了,俞悅見她胸。脯起伏很大,臉蛋也紅了,估計自己也氣狠了,有毛病呀,就準備離開。


    忽然又過來一個小姑娘,跟張桃看著要小些,約十三四歲的樣子,兩個麻花辮紮著垂在胸。前,皮膚偏黃,眼睛也不大,不過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背上也背著背簍,走過來,假裝沒看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笑著說:“我要去山上采豬草,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張桃此時心情正不好,哪裏願意,當下氣呼呼的說:“你們去吧,我才不去呢,我娘舍不得我去割草。”


    說完一甩她那紮的精致的長發離開了。


    留下這個姑娘尷尬的在那摸頭。


    俞悅見這人善意十足,想著自己也要在這村子裏生活許久,便點頭:“好,姐姐你好。”


    “你是顧家的丫頭吧?我叫張彤,是住在這裏的,以後你來找我玩啦。”張彤說著,指著遠處一戶人家。剛剛她是見張桃跟這小孩說話,兩人差了好幾歲,哪會有什麽玩的,她怕俞悅被欺負,所以過來了。


    然而這些房子都是差不多的泥土房,樣式也一模一樣,俞悅瞄了一下,根本沒看出哪裏是她家,隻能含糊的點頭,“我叫俞悅,我們趕緊走吧。”


    說是去山裏,其實隻是在山腳下割草,俞悅昨天提醒過兔子們,今天估計不會來,所以草得自己割,好在這草就在山腳下也有。


    “你割這個做什麽?”見俞悅在她不遠處割青草,張彤不解的問,這種青草遍地都是,豬都不吃的。


    俞悅抹了把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氣道:“我養了兔子,它們愛吃這個。”


    割草好累呀,不想這麽累,可是想要兔肉,心中歎了口氣,俞悅繼續站起來割草。


    張彤做慣了這些,很快就裝了滿滿一背簍的豬草,看見俞悅還在那奮鬥,也幫著一起割。


    俞悅挺不好意思的,人家小姑娘也還沒成年,自己大她這麽多,當下認真的說:“等兔子生小兔子了,我就做兔肉給你吃。”


    張彤驚訝的看著她,道:“我以為你是養兔子玩。”


    “還是吃比較重要。”俞悅腦海裏浮現出那些兔子迫不及待等著被吃的樣子,覺得如果它們知道不會被吃,隻是玩玩,肯定很絕望。


    “養著吃的兔子會不會味道很大?”張彤猶豫的說,“我爹以前抓了一隻白兔回來,我也養了一陣,太臭了,我娘受不了還是殺了。”


    “不會,我家兔子很聰明,你待會兒去看一下就知道了。”這兔子能跟她交流,她給兔子們說好了,在哪裏拉屎,在哪裏洗澡,身上不可以弄得很髒,不然就……不吃它們,一個個都乖巧得很。


    “啊,那我要去看看。”張彤興衝衝的說,兩人將背簍都裝滿了就手把手回家,期間交談十分順利,隻是走到村口就看見一個胖乎乎的婦人站在那裏,看見她們,立刻喊著:“彤,回家吃飯了。”


    “哎——”張彤應了聲,遺憾的跟她約定明天再去看兔子。


    俞悅點頭,開心的回到家裏,覺得自己交到了在這村子的第一個朋友。


    結果剛到家,就被抓住了小辮子,她晃晃腦袋,將那手甩開,轉身瞪著顧翎:“你有拉我辮子!”


    心中卻很無語,這人看著十七八歲的,怎麽還和他們那上小學的孩子一樣,喜歡拉女孩子的辮子?


    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手癢的顧翎無辜的放下手,揚揚下巴說,“你那兔子已經叫喚了好一會兒了,現在正在休息,你去看看怎麽了?”


    他也是午休了一會兒,便一直在房間裏看書,結果就聽見院子裏兔子們在那上天,他想過去看看,然而一靠近就被那些兔子用紅彤彤的眼睛看著,充滿敵意,他就隻能在這裏轉著,怕這些兔子出什麽事。


    “啊,可能是餓了。”俞悅趕緊跑過去,果然見幾隻兔子看見她,慢悠悠的爬起來,有氣無力的說:“對不起啦,以後不會這樣了。”俞悅愧疚的說,將背簍裏的草放進去,那些兔子都不說話了,抱著兔草安靜的吃起來。


    俞悅這才鬆了口氣,看著他們吃了一會兒,便轉身卻撞上一個硬邦邦的胸膛,她手下意識的放上去摸了把,還挺健壯的,不像個文弱書生呀,然後立馬退開一步看他,那一瞬間,顧翎的雙眸幽暗,可一眨眼,又恢複正常。


    “怎麽了?”顧翎眼眸帶笑,好看的唇。瓣勾起。


    俞悅搖頭,想起張彤,又開心起來:“我剛剛去割草,認識了一個小姑娘,叫張彤,她還幫我割草了,真是好人。”


    “她呀……”顧翎沉吟幾息,然後愣愕道:“如果我沒記錯,她已經十四歲了,馬上就及笄了,你還叫人家小姑娘?”


    俞悅咬唇,不能這樣叫呀,她試探的說:“額,那大姑娘?”


    ——————


    由於上次趕集沒休息好,俞悅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在家裏接待了張彤這個小客人,兩人擼了一上午的兔子,等張彤回去吃飯的時候,果然聽見灰兔猥瑣的在那小聲叫著送人離開的俞悅。


    “啊?”俞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那白兔一巴掌將灰兔拍走,認真的說:“……知道了。”俞悅冷漠的應了,這群兔子,不對,是這些食物都是不怕死的。


    等到第二天,她才進山,做麻辣兔丁的其他配料比如辣椒,都已經陸陸續續準備好了,隻缺主食。


    結果她剛上山不久,放下背簍,正準備中氣十足的喊一聲,就見一隻白兔衝著自己蹦過來,“……好。”這也太積極了,她猶豫的問了一下:“會不會把你們吃沒了?”


    白兔開心的直接蹦到她的背簍裏,然後說:那語氣,嬌嬌嫩。嫩,十分驕傲,估計自己也沒多大。


    俞悅讚同的點頭,道:“那是挺厲害的。”


    蹲在背簍裏的白兔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就離開的姐姐們,當下好奇的問。


    俞悅搖頭,“還沒吧……”家裏四隻兔子好像肚子都沒啥動靜。


    “……”


    一人一兔聊了兩句,俞悅也將兔草都割好了,放進背簍,準備離開。


    “救命——”麵前山上跑下來一個穿著布衣的少年,本來下意識的喊著救命,結果前方是一個小姑娘,瞬間瞪大了眼睛,逼著自己轉彎,邊跑邊喊:“快跑,野豬來了!”


    “啊——”俞悅這才看清他身後黑壯的野豬,尖叫聲就不住的從自己嗓子裏喊出來,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野豬也不知是不是看俞悅更加好欺負,直衝衝的對著俞悅過來了。


    連那追了半天的小子都不理會了。


    那黑乎乎,帶著獠牙和鬃毛的大塊頭野豬越來越近,俞悅傻眼了,連叫喚都不會,似乎都聞得到野豬身上那難聞的氣味。


    要死了!


    “轟——”隻聽見一聲巨大的撞擊聲,下一刻有什麽東西倒下,地似乎都在震動。


    山林間一片安靜,旁邊那少年似乎也傻眼了,瞠目咋舌的看著她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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