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一段日子,天氣越發暖和了,冬日裏厚厚的襖子脫下來,又到了穿春衫的時節。這天,葉鴿照常又來到了城西,打算去瞧瞧影院裏有沒有什麽新上的片子,等謝臻下班後和他一起去看。滄城以淮央河為界,劃為城東與城西兩塊。城東多是傳統行當,雖也有街市,但到底還是民居多些。而城西便不一樣了,葉鴿曾聽人說起,這塊地方早個二三十年,不過是片荒地,勉強有兩三個村落,甚至因為靠近山地,還鬧過土匪。但也正因如此,最初那些想要選址建廠的人,圖地價便宜,都紛紛將廠子建到了城西。有了工廠便有了人氣,再加上有些廠子聘請洋人師傅,沒多久就將新奇風氣一並被帶進來了。於是整個城西一改之前落後荒廖,修起了新式的道路建築,什麽銀行、學堂、影院不過幾年的工夫,便都齊全了。思想開放些有錢人家,住膩了深宅大院的,興起臨著河邊弄什麽公館別墅。之前計劃要從謝家搬出來那會,謝臻也曾問過葉鴿,是想繼續住舊式的宅院,還是索性去河邊置辦棟小樓。可葉鴿覺得那些西洋小樓雖說看上去有趣,但真要他住,多半是不會習慣的,於是到最後還是選了宅院。“哎呦,葉少爺不巧了,咱們沒算好時候,前頭正碰上學校放學呢,怕是不太好走。”正想著,車子已經開進了西城最熱鬧的街道,鑼子一麵打著方向盤,一麵跟葉鴿抱怨起來。葉鴿聽了他的話,不禁打開窗戶向外望去,隻見好些熙熙攘攘地少年、青年正從前方紅磚砌成的大院子裏擁擠而出。他們身上皆穿著統一式樣的製服,男的是白衣黑褲,女的是白褂黑裙,手上或提著隻皮質的學生包,或直接抱了摞書本。葉鴿小時候家裏窮得很,並未讀過書,可他也曾聽張杌子說過以前的私塾是什麽模樣。而今,滄城的老私塾已經沒有了,隻剩下這新式的學校。葉鴿不禁好奇,這學校中又是什麽樣子,也是像張杌子說的那樣,有嚴厲的先生嗎?這些在路上笑得那樣開朗的學生們,犯了錯也會被戒尺打嗎?葉鴿越想越入迷,車子也因著學生越來越多,開得極慢。“葉小舅,是你呀。”這時候,葉鴿忽地聽到路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往那邊看去,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正笑著向他走來。葉鴿很快就認出,這是謝臻的姐姐蘇太太的那個女兒,名叫蘇文莉。蘇太太在謝家什麽都不爭,隻想著修佛,她養出來的兒女也與謝家幾個小輩脾性不同。特別是這個蘇文莉,從小就和同胞哥哥一起去了學校,性子最是活潑,每次見到葉鴿都快快活活地打招呼。“葉小舅,有日子沒見了,你跟三舅舅在外麵住的還好嗎?”轉眼間,蘇文莉已經走到了葉鴿的麵前,趁著車子還堵得走不動,便跟葉鴿聊起天來。能在這裏碰到蘇文莉,葉鴿也很高興,拿出小本子寫道:“我們很好,你若是有空,也可去我們那邊坐坐。”“好呀,”蘇文莉聽後立刻笑起來,一臉憧憬地說道:“我也想像你們那樣,能搬出去住……謝家實在是太悶了。”葉鴿頗為認同地點點頭,剛想再說些什麽,蘇文莉卻匆匆地與他道起別來:“先不說了,葉小舅,我有點事要走啦,改天再聊。”葉鴿也不多在意,伸手擺擺向她告別,很快就看到小姑娘跑到了一個男生身邊。葉鴿本以為蘇文莉是去找她哥哥蘇文將,看看背影卻又覺得不像,正巧那男生因為蘇文莉的到來轉了下頭,露出半張臉來。這麽一看,果然不是蘇文將,隻是……葉鴿皺皺眉,覺得那張麵容好似有些眼熟。是之前在謝家見過的人嗎?葉鴿歪頭回想了片刻,又認為不是。“這些學生終於走完了。”這時候,前排的鑼子發出一聲感歎,車子也提上了速度,繼續向前開去,很快就駛過了學校的大門。車子這麽一開,葉鴿也就再看不到蘇文莉和那個男生的身影了,可不知怎麽的,他總是有些在意……那個人是誰來著?葉鴿就這麽出神地想著,連去買電影票時,都沒了興趣,隨意地挑了部新片子了事。這會離謝臻下班還有些時候,葉鴿也沒有回小謝宅,隻讓鑼子把他送到茶樓裏打發時間。可不想,這天大約是個熟人碰麵的日子,葉鴿坐下後沒多久,就看到了張杌子。自從年前離開福月班後,葉鴿也有兩個多月沒見張杌子了,此刻在茶樓裏遇到,忙讓鑼子去叫他過來。“鴿子,是你呀。”張杌子見到葉鴿,先是愣了下,眼神中劃過一絲複雜,不過很快就被他笑容遮掩過去了。葉鴿隻顧著高興了,也沒注意那麽多,伸手給張杌子遞了個茶碗,邀他坐下細聊。“你最近怎麽著,我聽說那謝三爺又帶你搬出來住了,可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張杌子也不跟葉鴿客氣,自己到了杯茶水說道。“也沒什麽麻煩的,先生就是看我住不慣,所以就搬出來了。”謝家的事實在複雜,葉鴿也不願意多說,於是就幹脆問起張杌子的事來:“老哥呢,你最近過得如何?”葉鴿離開福月班那會,到底還是掛念著張杌子和胡小金,覺得他們總不能一輩子在戲班子裏當夥計吧,於是就托謝臻幫著安排了新的工作。“我當然好了,老哥托了你的福,如今在東邊大酒樓裏幹賬房呢,可是又體麵又輕快。”說起這個,張杌子笑得更開了,一個勁地跟葉鴿將酒樓裏的樂子,引得葉鴿也不住的笑。可笑過之後,他眼神卻又複雜起來,心裏頭惴惴地,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跟葉鴿說。葉鴿也看出張杌子有話,於是就在本子上寫道:“幾月不見,老哥就跟我生分了?有什麽話還要跟我藏嗎?”張杌子一看,離開擺起手來:“不,不是這麽回事,我跟你藏什麽呀。”“就是吧……這事我拿不準,要不要跟你說。”葉鴿聽了眨眨眼,不太明白張杌子是遇到了什麽事,又寫道:“是與我有關的事嗎?若是有什麽難處,老哥你盡管說就是了。”張杌子看著葉鴿,也覺得不應該瞞著他,歎了口氣說道:“沒,我能有什麽難處……是這麽回事,就前幾天,胡小金突然過來找我。”“他現在跟著人家當學徒,做工的地方離福月班也近,平時我倆也常一塊喝酒。”“是福月班又出什麽事了吧?”葉鴿很快就從張杌子的話裏聽出了些東西,繼續問道。“是,”張杌子點點頭,有些憂心地看著葉鴿:“小金他聽說,有個叫葉茂的人,去福月班裏找過你。”葉鴿的笑容一點點褪去,霎時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蘇文莉身邊的那個男生。葉茂是他的父親,而那個男生,是他的兄長--他六年多未見的家人。作者有話要說:大半夜碼字,突然看到自己睡意上的菱形花紋好密集,居然有點密恐了感謝在2020-02-07 22:54:53~2020-02-09 01:49: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鰣魚多刺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卷卷卷發 10瓶;26009260 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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