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看明白了葉鴿眼中的怒意,放低了態度,繼續哄道:“鴿兒別氣了,先生給你賠罪好不好?”不好!葉鴿一轉頭,依舊氣鼓鼓地,擺出一副不好哄的樣子。謝臻忙把人又摟住,貼到葉鴿的耳邊,為難地說道:“小鴿兒當真氣到了,那不如你罰我如何?”“就罰我當真把那……給摘了,如此鴿兒可會消氣。”葉鴿一聽,便知這又是逗弄自己的話,隨即又跟謝臻鬧了起來,兩個人在床、、上嬉戲了好一會,才終於安靜下來,蓋著厚厚的錦被倚靠在一起溫、、存。“十歲那年,謝家犯了事,牽連著家中的男丁幾乎全部下了獄。我當時身體極弱,被拘在城外的破廟裏,本以為逃不出命去了,卻不想遇到了個自稱是宮裏出來的人。”“他姓毛,說是看中了我的命數,可以救我,也可以救謝家,但我必須隨他入宮去,替他做事。”葉鴿靜靜地聽著謝臻說起那些陳年往事,偶爾也會在他手上寫下些許疑問:“替他做事?做什麽?”謝臻點著他的鼻尖,輕輕歎息著:“那時候清廷已是強弩之末,氣數上便再難壓得住那些妖物鬼物了,故而宮中怪異頻發……毛公公便是專管此事的陰陽司太監。”“他其實也知道,清廷頹勢無法挽回,但仍想著在其位便謀其政,想要找個可以接班的人。於是便看中了我,帶我入宮卻瞞過了淨身房,教我術法……”可惜謝臻心思太過清楚,終究沒有站在朝廷一側,他報答了毛公公的恩德後,便毅然走上了另一條路。“那……這就是你在宮中時留下的嗎?”葉鴿的指尖小心地劃過謝臻的胸膛,隻見他心口處赫然盤踞著一道三寸來長的疤痕,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剖開後,又縫合過。葉鴿昨夜便注意到了這道猙獰的傷疤,每每看到都是說不出的心驚,他實在不敢想象謝臻當年受傷時的場景。“是,但這並不是被妖鬼所傷,”謝臻察覺到葉鴿的不安,低頭將他的手握住輕吻幾下,然後說道:“你還記得當日在陰市裏,那樺老說過的話嗎?”樺老……葉鴿仔細回憶起來,卻並不知謝臻說的是哪一句。“他說我這半虺杆,本是未能成龍的虺,靈附於玉璧,外化為杆所成,”謝臻頓了頓,看著葉鴿猶帶疑惑的眼睛:“所以我那半虺杆,隻是虺外化的一種空形罷了,真正的虺龍是附於玉璧之上的。”“所以鴿兒,你猜那玉璧如今在什麽地方?”葉鴿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謝臻,那玉璧莫不是就在……“就在我的心口中,”謝臻語氣平淡地說出了答案,他帶著葉鴿的手又觸上那道疤痕:“當年我體弱將死,毛公公便為我取來了半枚虺龍璧。”“他告訴我,此物能救我的命,但我必須自己將它馴服,才能讓他為我所用。”十歲的謝臻做到了,他馴服了那條飛升不成,寄身於玉的虺龍,將它封入了自己的心口替換了病弱無力的心髒,以此終於活了下來。“當然,這虺龍璧在世間應當還有半塊,隻是遺失太久,並沒有人知道它的下落。”葉鴿此時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什麽虺龍璧上了,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得知謝臻要用半虺杆為自己做筆尖時,樺老欲言又止的樣子。既然半虺杆隻是一個空形,那樺老製筆尖所取用的便必不止於此,那豈不是……在剖謝臻的心--葉鴿的手不住地顫抖起來,他揚起頭定定地注視著謝臻的雙眼,這一次謝臻卻有些心虛地避開了。“鴿兒怎麽了,可是心疼先生了?”謝臻攬著葉鴿的身體,想要含糊過去:“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我本早就忘記那些事了,並不覺怎樣的。”可你……葉鴿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將滿腔心緒壓了下來,默默地抱住了謝臻。他現在已經跟先生在一起了,過去謝臻為他付出良多,他已無法更改,而他能做的,是以後。以後一定要加倍,加倍的對先生好……葉鴿在心中暗暗地對自己說道。“好了,”謝臻又點點葉鴿的額頭,攬著他靠到了床頭的小櫃上,一手取過早已準備好的新衣裳:“今天畢竟是初一,雖然咱們起晚了也沒人能說什麽,但好歹別讓上門拜年的小輩們看了笑話不是?”葉鴿這會才想起今天是什麽日子,難免有些慌神,立刻要拿過謝臻手裏的衣裳換上,卻不想捉了個空。“鴿兒別急,時候還早呢,”謝臻手上一抬,恰將衣裳舉到了葉鴿夠不著的位置,而後才慢慢收回放到兩人麵前,笑著在葉鴿的耳邊說道:“來讓先生幫你換……”等到兩人收拾齊整,從臥房中出來時,已經又是大半個鍾頭之後了。不過好在緊趕慢趕,他們終是趕在了第一批上門拜年的小輩之前,坐到了小院的正廳之中。葉鴿無聲地舒了口氣,這新年頭一日的臉麵,總算是保住了。這正月的頭幾日裏,正是各家各戶最忙碌的時候,按著常例謝臻也該出去走動的。但兩個畢竟算得上是新婚燕爾,正是難舍難分的時候,恨不得整日都膩在一處廝、、纏。謝臻便索性由著性子昏頭一次,將手頭上的事能推則推,多半交給了程六等心腹去做。盡量騰出空閑,就在小院子裏好好陪他的小鴿兒。不過這到底是謝臻回滄城的第一年,許多場合還是需要他親自出麵的。遇到此種情況,謝臻便大大方方地將葉鴿帶在身邊,逢人便坦然介紹他是自己的伴侶,毫不遮掩回避。手把手地教著葉鴿,該如何以現在的身份,與那些人相處交往。時候一長,葉鴿麵對那些商賈官員時,也漸漸由一開始的緊張無措,到後來的應對自如。滄城上流圈子中,也很快傳開了,那謝家謝三爺身邊跟了位男夫人。眾人起先多是覺得新奇或是鄙夷,但當真見了葉鴿之後,卻又往往因著他姣好的麵容與嫻雅的舉止,慢慢改了態度。當然,除了謝臻留在院中陪葉鴿,或是葉鴿出門陪謝臻應酬外,還有一種情況,也偶有發生--床頭上,鍾表盒裏的小白鴿又一次躍了出來,葉鴿被那響動吵醒,揉揉眼睛卻發現已是九點整了。他身邊的位置空空的,謝臻一早便有事出門了,而葉鴿……卻因為昨晚兩人鬧得太晚,沒能跟著謝臻起床。葉鴿有些懊惱地趴在軟軟的枕頭上,想起身可腰上卻一點都使不上力氣,動一動都難受。以後,以後再不能縱著先生這樣了。葉鴿心中默默嘀咕著,又往被子裏縮了縮,想著一定要下狠心,狠心……可他也好喜歡先生那樣子……葉鴿的臉又紅了起來,搖著腦袋暗罵自己不堅定。過了好一會,葉鴿才從床上起身,簡單的洗漱過後,便來到了隔壁的小房間中。這幾日,有時謝臻不在,葉鴿也學會了自己找樂子。這間不大的小房間裏,堆滿了大大小小,形製不一的禮盒,都是外頭送過來的年禮。葉鴿近來一有空便喜歡鑽到這裏來,並不去看禮單,隻自己一樣一樣地將那些盒子包裹拆開,猜著裏頭又是什麽或貴重或有趣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