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理解能力受學識所限,並不十分高超。王晟先生致力於改善獸化能力者們的生活和權利,創立四聖財團的目的也是這樣。他希望能夠看到獸化能力者們享受到應有的權利,也致力於這麽做。”葉軻冷冷地說道。“和您相比我當然可以算是半個文盲了。”程鈺反唇相譏。“但被名為自以為是的腫瘤占滿顱內的最終結果就會變成您這樣。對於連我這種人都能看出來的邏輯問題,您卻看不出來?我想想……哦!不是看不出來,你是不想麵對吧?醒醒吧,王晟先生真的支持你嗎?那為什麽他會錄視頻,隻求他那個信了你那套歪理的孫子迷途知返呢?別說話,你沒辦法拿出完整視頻,我說的可能你就沒辦法證偽,我的說法和你的說法的可信度是一樣的!”“不要在這裏胡攪蠻纏,這裏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葉軻的臉色開始難看起來。“喲,沒證據反駁已經開始說我胡攪蠻纏了?再送你一個大禮讓你無話可說好了。”程鈺的話裏帶著戲謔,卻仍舊步步緊逼。程鈺卻在此時故意停頓了一下,近乎享受地打量著對麵人的表情和反應。他知道,自己已經讓對方怒不可遏,隻要他即將要說的話一出口,對方的一切就再也沒有了狡辯和周旋的空間。不過程鈺可一點也不怕葉軻會惱羞成怒,進而做出什麽意想不到的惡事。他骨子裏對於未知和冒險的渴望正在翻湧著,對於惡行的厭惡正在燃燒著。在知道自己小時候的遭遇是源自於麵前的男人完全有悖倫理道德的實驗之後,原本還有一絲舉棋不定的程鈺已經無比堅定地確認了對麵的人即將做出的事絕對沒有任何一點點是真的為了獸化能力者著想,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滿足他病態的自負罷了。而接下來,他將一點點撕碎他最珍視的驕傲。程鈺緩緩開口。“既然王晟先生希望我能找回白虎,替你完成你所謂的有利於所有獸化能力者的計劃,那麽我和我的保鏢,一路上為什麽會遇到來自獸化能力者的襲擊?為什麽這些獸化能力者無一例外,都來自你手下的青陽?別想了,在這一點上你沒有任何合理的解釋,你的謊話已經不攻自破。我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你想不想聽聽?”葉軻陰沉著臉剛要開口,程鈺滿不在乎地大聲咳嗽了兩聲,用手扇了扇耳朵,咧開嘴:“你的想法我不在乎,我想說的就是要說,你也必須聽著。王晟先生最初找我的目的按照視頻裏來說,確實應該是找我接回他已故的親戚白虎。想見自己已經去世的親戚這點我是早就想到了的,不過沒想到他的這位親戚有這麽大的名頭。但結果相同這並不是說你在這一點上沒有企圖騙我。王晟先生想要見白虎的目的絕不是像你說的,要他震懾內陸的高層,讓高層們不要輕舉妄動什麽什麽的,而是……嗨,就算我知道得不是太清楚,但明擺著人家這目的肯定和你的想法相悖了,不然完整視頻你不就該屁顛屁顛地放給我看了嗎?哎哎,雖然我不知道王晟先生要找我來x直轄區見他的確切目的,但不影響我接著往下分析呀!接下來……如果我沒推測錯的話,王晟先生想見我等我目的,和你想要做的造反一事肯定完全背道而馳吧?所以你接下來一邊和王晟周旋——哎說到這裏,王晟先生在我第一次遇襲的時候身子骨還挺硬朗的,現在卻昏迷在床,是不是你給他下什麽毒了?——另一邊,則派遣作為你心腹招募來的青陽那幫子臭魚爛蝦們半道上截住我,目的嘛和警察分析的一樣,是為了不讓王晟先生和我見麵,拆穿你的把戲。但同時,你又認為我能帶回往生者的能力可以被你利用,因此目的是要抓我而不是殺了我。而現在,王晟先生已經處於昏迷狀態不清醒,我沒辦法和他溝通,隻能看幾段可以供你們隨意剪輯的視頻;同時他也沒有死,我自然也就不能利用自己的能力帶他的靈魂回來詢問他的真實意圖。所以在王晟先生病情一危重,一下子昏迷醒不過來之後,一直在等待這一時機等等你才會那麽猴急地讓門外那隻狗子連夜把我弄到這裏來。因為你們已經準備好了整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迫不及待地要實施了。而時間一長,萬一王晟先生撐不住去世了,我就再也不可能被你如此欺騙。”“還有,哪怕你根本就不會聽,我還是得勸你一句,做個人吧,你以為你把一位已經醒不過來的老人彌留之際想要傳達出的最後心聲,如此冷酷地剪成一篇符合自己想法的宣傳稿,就能讓自己的行為得到所有景仰他的人的支持嗎?說你沒良心都是在誇你呢。你以為財團裏其他人都像你一樣,天天自己給自己催眠,連自己都信了這由你自己剪輯出的視頻才是王晟先生的原意?好好想想王晟先生的願望到底是什麽。在你給我放的最後一段裏,他的原話是什麽?‘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看到獸化能力者和普通人能夠不分彼此,和諧安樂地活下去’。這句話的意思可不是和你一樣是認為獸化能力者應該比普通人高級,而是和他之前視頻中表達出的意思一致,是獸化能力者和普通人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更高等!”程鈺一口氣吧話傾瀉在對麵人的身上。看著葉柯被他的話氣得完全失態,幾乎發抖,他的心裏可得意得很,可算出了一口惡氣。他不指望葉柯會因為被他戳穿內幕就輕易放棄自己這個漏洞百出的反叛計劃。這人的的頑固和誰也比不上的自負讓他絕不會有束手就擒的想法,隻有可能會更加惱火,最後拚個魚死網破。但程鈺一點不害怕,他本來也不指望能夠靠自己一個人一通嘴炮就平息這個醞釀了數十年,牽涉成千上萬人的龐大叛亂計劃。不過,他又不是壞蛋,幹的事堂堂正正,有什麽理由必須孤身一人抗所有呢?突然,隔著厚重的木門,幾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和不知是什麽的金屬撞擊聲傳進了一時間靜悄悄的辦公室。“我對象。他現在可不是我保鏢了,噥,他是我雇來揍你的。”程鈺咧著嘴笑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找到這裏來的,也隻有可能是於牧。而以他謹慎行事的風格,他能毫無顧忌地打上門來,那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要把整個暗藏在四聖財團和x直轄區的暗流一鍋全端掉。不然以於牧的性格,肯定不會首先考慮硬碰硬。“別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葉柯剛才那副沉著冷靜的麵貌已經蕩然無存,滿臉的怒氣中還不忘夾雜著那無處不在的傲慢。“以為自己能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啊?你說的是樓下那些文書嗎?那估計不夠我對象熱身的,還是說你指的是門口守著的嚴捷?他是你的心腹?跟了你很多年的盡職盡責的保鏢?還是……情人?”程鈺諷刺地笑道,隨即又冷哼一聲。“這就是我說的,你對自己太自信了,固執地認為所有人都應該發自內心同意你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屑於哪怕斜一眼自己身邊的人。所以你不會知道,他在帶我來的路上問過我什麽問題。”“說。”葉柯沉著臉。“你隻需要知道我給他的回答就行了。”門外除了剛才那幾聲巨響之後十幾秒的寂靜已經給出了程鈺想要的答案。“我告訴他,在無法判斷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時,不妨先閉上眼睛做幾個深呼吸。”門把手轉動。可門鎖住了,一秒之後,撞門聲響起。程鈺轉過頭看向那扇門:“看吧,他根本就沒……”伴隨著突然地一聲炸響,程鈺覺得自己後背好像被什麽東西大力推擠了一下。他被衝擊力摜得跌下椅子,雙膝著地跪在了地上。他想起身,卻發覺周身的力量像被突然全部抽走一般,一動都不能動了。鮮紅的液體,一滴,兩滴,之後逐漸匯成一股,在白色的大理石地磚上肆意流淌,顯得格外刺眼。程鈺艱難地轉頭看向高坐在扶手椅上的葉柯,想說什麽,卻隻能從喉嚨深處咳出更多的鮮血。“不想合作就算了,慢走,不送。”葉柯冷冷地說道。手上的□□,硝煙未息。第八十八章 狗4門外的於牧顯然也聽到了這一聲槍響,撞門的聲音停頓了一秒,下一瞬間,門上的鎖頭竟被直接從厚重的整塊實木門上生生扯了下來,露出了一個邊緣參差的洞口。“你喜歡他麽?”葉軻瞥了一眼門,低眼看著跪在地上的程鈺。“那正好讓他看看你這副樣子。”程鈺聞言,緩慢地搖了搖頭想說什麽,但一張口,鮮血就順著氣管湧出,讓他完全沒有辦法說出一個字。他又試著想從口袋裏拿點什麽,但卻因此失去了堪堪保持著的平衡,整個人一下倒在地上。艸,這也太狼狽了。程鈺現在甚至感覺不到痛,失血和窒息讓他除了暈眩和黑矇什麽都感受不到了。不過葉軻這點倒是沒說錯,怎麽能讓於牧隔了這麽久,再看到他時,他卻這副樣子。下一瞬,程鈺模糊地感覺自己似乎被人半抱了起來,但無論他怎麽努力睜眼,眼前都是一片閃著雪花的黑幕,什麽也看不見。他能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說話時胸腔的震動,但耳朵卻一點音頻都接收不到,隻有尖利的耳鳴聲掩蓋著一切。想抬手觸碰對方,卻發現自己已經連抬手的簡單動作都無力去做了。他開始感覺到冷。剛才葉軻那一槍,程鈺確實一點都沒想到。他沒想到葉軻會真的親自動手殺他。他還是沒料到這十幾年,對方的執念發酵而產生的惡,竟然已經深到了這種程度。程鈺根本就還沒對他的計劃產生一點影響,隻是尖利地揭開了他自欺欺人的幕布讓他睜開眼睛麵對事實,就已經讓他惱怒到開槍殺人。嘖,這麽熟練,怕不是第一次殺人滅口了啊。哎……於牧看著他現在這副樣子,會是什麽表情呢。他可千萬不能做什麽傻事。可怕嗎?他知道那東西在哪嗎?他會相信嗎?等的了嗎?自己還沒機會說出那件事,這對他太不公平……再往下,程鈺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思考了。最後的最後,他腦中隻閃過了一個念頭。他可千萬不要太在意我,千萬不要。……於牧呆呆地看著懷裏的人,具像化出的犬耳聽著對方的心跳變得不規則,不消片刻之後,徹底停跳的全過程。無論程鈺之前跟他說的自己“保命的方法”是什麽,這次,它都沒能保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