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有預感,對方壓根沒察覺薩洛夫的好感。看來她以後得找機會推一把才行。婕琳正思忖著,台上戴帽子的歌童們開始唱歌了。那些稚嫩的聲音讓人心生溫暖。就算藝術女神在這裏,恐怕也要讚許這份美好。婕琳微微一笑,已然感覺到放鬆下來了。這首讚美歌她聽過無數次,知道這有多長。她的思緒提前飛到結尾,卻未曾料到中途的驚喜。一道低沉有力的聲線逐漸插入進來,為即將到來的高潮鋪平道路,正要轉向激昂時,另一道溫柔清冽的聲線隨之湧現,猶如無形之手,在空中展開撫平所有傷口。婕琳聽得呆了。她從未聽過這樣的東西。要說唱法,那沒什麽稀奇。要說旋律,那沒什麽創新。可是這偏偏令她情感激湧,腦海裏畫麵生動,眼眶酸澀難忍。魔法,隻有魔法能解釋這一切,沒有別的原因。這確實是名副其實的魔樂……周圍的人們都拿出手帕,先擦了眼睛,又擤了鼻涕。婕琳也沒忍住,把手伸進了薩洛夫的口袋裏。由於她把所有的紙巾都取走,篤信騎士隻能忍著,輕輕吸了吸鼻子。魔樂實在太神奇了。短短時間就能產生如此強烈的效果。如果運用得當,豈不是……「天啊,你們看!」突然聽到驚呼聲,婕琳下意識抬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色的煙。原來那個祭壇裏的東西才燒到一半,火炬上方的氣體就已形成了特定的形狀。不過這個形狀……婕琳再次眯起了眼,細細打量。怎麽看怎麽都像是……「龍。」薩洛夫出言道,「您看到了嗎,殿下?」婕琳點頭,轉向祭司,「難得降下啟示,卻不知這是什麽征兆?」雖然拋了個問題,婕琳實際並不對答案感興趣,因為她完全猜得到祭司會怎樣回答。結果不出預料,祭司誠恐誠惶地接話說這是大吉之兆,預示著龍的福澤降臨在島上。說得好像有誰不知道龍族已經滅亡了一樣。婕琳心裏嗤笑了一聲,麵上作出欣喜的神態,然後感謝神明。感謝他們這不知所雲的啟示。盡管她暗自相信,這隻不過是教會的又一個假相。這點小跡象太容易製造了。在她的領頭下,所有在場者都開始誦念起尼索斯的尊名,隨即是其他古神的。到了新神那裏,有些複原派人士停了下來,包括薩洛夫,而她例行公事地念完自己的腹稿。之後就全交給祭司和牧師們了。越是臨近儀式的尾聲,她越是感到愉快。「眾神寬慰不已。」祭司最後說道,「今年必又是豐收年,國家也必將更加強盛。」婕琳瞥見魔樂師有離場的趨勢,便出言提醒了自己的騎士,「他要走了。」薩洛夫詫異地看了婕琳一眼,但見確實如此,就立即快步離開了。總算結束了。清晨來到這裏,現在都是正午了。夏茨摘掉了那頂重得不合理的帽子,捧在手裏出去了。有幾個貴族想要追出來,被夏茨瞅到了,腳上溜得更快。讚美異教神讓他身心俱疲,他現在隻想回去休息。歌童們則跟他截然相反,祭神結束之後,立刻就蹦跳著下台,嚷嚷著跑來跑去。兩位熟悉的候補牧師衝出來,愁眉苦臉地跟在歌童們後麵跑,要求他們放慢腳步,壓低聲音,但那些孩子根本就不聽,撒腿飛奔到室外,仿佛在跟候補牧師玩捉迷藏。「魔樂師大人。」背後傳來呼喚,夏茨自動轉過去,發現來者是薩洛夫爵士。剛才他在台上唱歌的時候,就看到了薩洛夫,但是下了台又給忘了。「嗨,薩隆。」夏茨掛起微笑,盡量不讓倦怠顯現出來,「好久沒見到你了。」「我聽到您的歌了。」薩洛夫靠近了他,但又沒有特別靠近他,保持在兩步的距離外,矜持地說,「這是有史以來對尼索斯最美的詮釋,夏我可以叫您夏茨嗎?」夏茨困惑地眨眼,「當然了,薩隆。」薩洛夫接著說,「我在想,夏茨,您有考慮過……」頓了一下,「成為我們的一員嗎?」夏茨愣了一會,才聽懂薩洛夫的意思。這個問題來得拐彎抹角,不過與之相反,有些答案是非黑即白的。因此夏茨直接就回答,「這讓我受寵若驚。但在我們那兒,改信將被以叛國罪同等的嚴重性論處。」這是真的。薩洛夫露出遺憾的神色,雙唇微微開合,卻還沒說出下一句,就突然閃了下身體,躲開了從背後衝撞而來的歌童。結果是歌童收不住勢頭,自己摔倒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薩洛夫正要彎腰,羅伯就火急火燎趕到,先一步把這個惹禍的孩子拉起來,又向薩洛夫鞠躬,「抱歉,這個孩子太皮了。我馬上就把他帶走。」「不礙事。孩子沒受傷就好。」薩洛夫說。「感謝你的寬容,弟兄。」羅伯說。薩洛夫不再說話了。他抿起了嘴巴,望著候補牧師將歌童們圍聚到一處,像趕牛羊一樣,把歌童們都給攆進屋子,稱那裏有膳食。歌童們都高高興興地去了。薩洛夫終於收回視線,夏茨卻難以忘記他看羅伯的表情。就像吞了一隻蒼蠅。意外的熟悉。夏茨想到他們還在珀普斯的時候,薩洛夫麵對摩恩的教堂也是如此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