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宋航的“輕鬆學習”給大家造成的壓力他倒是很容易理解。到了高三,幾乎人人都是宵衣旰食、懸梁刺股地努力,卻有這麽一個人每天都在教室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呼呼大睡,而且還每次都比你考得好,這對大家的心理實在是一個太大的刺激。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同學們。


    講台上,高長林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一個粉筆頭飛鏢般砸向後排的男生。


    被砸中的宋航茫然抬頭,滿臉還沒睡醒的困倦。高長林痛心疾首道:“我說你也適可而止吧,哪兒那麽多覺,冬眠啊?”


    宋航揉揉頭發,沒搭腔。高長林也習慣他這樣了,心中明白自己講的這些東西他恐怕初中就沒必要聽了,但他不想聽課可以做自己的題嘛,或者看小說也行。這樣公然在教室裏睡覺,實在太分別的同學的心了!


    他決定殺一殺他的歪風邪氣,吩咐:“上來,把這道題做了。”


    宋航雖然喜歡睡覺,但並不是故意反抗老師,隻是單純想睡。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很聽老師話的,誰讓他做題他都做,雖然大家都覺得這主要是因為對他來說,做題要廢的力氣比反抗老師小多了。


    果然,男生順從地起身,走到講台上看了一眼題目。


    這是前幾天發的一張習題卷子,他當然又沒有做,不過這並不影響。男生盯著黑板看了大概十來秒,就用剛才高長林砸他的粉筆頭寫下一串數字。


    寫完後他轉頭看向高長林,似乎在問可以了嗎,高長林按住額頭,“寫過程。”


    宋航愣了愣,再仔細一看,“哦,不是填空題啊。”


    高長林:“……”


    全班同學:“……”


    這可是整張卷子倒數第二道大題,因為大多數同學都不會,高長林才專門拿出來講的。他居然以為是填空題,直接心算就算出了答案?!


    這節課下課後,大家依然沉浸在對宋航的震撼中。張立峰瞥到肖讓的表情,再聯想之前他對宋航的打聽,不知道怎麽就福至心靈,覺得肖讓好像有點……不喜歡宋航?


    為了nba球星的簽名,他立刻拿出了一個狗腿子的自覺,搖頭道:“雖然我已經認識宋航三年,但還是要說,太裝逼了,我生平第一次遇到比我還會裝逼的人!你說他會做就會做,至於這麽顯擺嗎?我不信他不知道那道題要寫好多步才算得出答案,怎麽可能是填空題!”


    “不是的,他真的就是這樣。”沈意覺得張立峰好像有點誤會宋航,忍不住幫他解釋,“我之前找他給我講過題,他三步就把答案算出來了,很自然地跟我說第一步怎麽樣,第二步又怎麽樣,可我真的不明白第一步之後怎麽就到第二步了,問他他也說不出。後來我和周靜書研究,發現正確的解題步驟裏,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間,還有整整兩步的推算。但在天才的腦子裏,這兩步不存在。”


    “沒錯。”關越越補充,“宋航僅有的幾次數學沒拿滿分,都是因為解題過程太簡略了,扣了步驟分。高老師為這個警告他好多次了!”


    沈意和關越越一唱一和,語氣裏都是對宋航的欽佩,肖讓額角不禁一跳。


    一個長久以來被他忽略的問題浮上心頭,像沈意這種學習很厲害的女生,應該也會很喜歡學習厲害的男生吧?


    所以,她會不會其實一直在心裏覺得他是無藥可救的笨蛋學渣……


    下一節是英語課,老師評講英語報上的題目,到完形填空時說:“誰願意起來說一下答案?”


    英語老師抽人答題的熱情僅排在數學老師之後,大家對她的恐懼也僅排在數學老師之後。因為像這種站起來說答案的,都需要把題幹也念一遍,中國學生學英語大都有羞於開口的毛病,很多人覺得自己發音不標準,不願意露這個醜。


    此刻聞言不禁一陣哀歎,如果沒有義士自願獻身,一會兒恐怕就要強行抽人了。


    果然,何老師問了兩次,還沒人舉手後,就打算抽一排起來依次答題,誰知話還沒出口,忽然看到教室右邊一個人舉起了手。


    “肖讓?”她驚訝出聲。


    同學們聞言一愣,反應過來後紛紛轉頭,隻見陽光明媚的窗邊,肖讓微抬右手,著看向何老師。


    這次獻身的義士居然是肖讓?!


    大家都震驚了。


    考慮到肖讓的客觀情況,老師們平時抽人都會避開他,畢竟人家一個學期就來幾次學校,沒必要故意讓人下不來台。也因此,大家跟肖讓同學三年,還沒見過他回答問題。


    現在,他居然主動舉手了!


    沈意也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張報紙他根本沒做吧,現在要起來現想答案嗎?


    她有點擔心,想把自己做完了的報紙遞過去,肖讓卻像沒看到似的,朝她笑了一笑就站了起來。


    既然有人主動了,何老師從善如流,“行,那你來說吧。”


    肖讓站起來,然後問:“怎麽說?”


    大家:“……”


    今天這些人都怎麽回事?先是宋航把解答題看成填空題,現在肖讓主動舉手然後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那你起來幹嘛?


    不過後麵這個想想倒是也可以理解,畢竟肖讓都沒怎麽聽過課……


    何老師:“直接讀,到了選項再說你的答案。”


    肖讓點點頭,拿起報紙,仿佛沒有注意到周圍各異的目光,神態自若地讀了起來,“……one day,a patient was referred to me who was one hundred and two years old.-there’s a——36,選b,pain——in my upper jaw,she said. –i told my own dentist it’s nothing,but he——37,選d,insisted——ie to see you……”


    陽光中,肖讓聲音清澈,轉音圓潤、咬字清晰,發音居然十分標準。但比這更迷人的是他說英語時的態度,自信而從容,選答案時有時停頓一兩秒,有時不停頓,整體非常流暢地讀完了一整篇完形填空。


    結束後,全班陷入長久的沉默。


    也因為肖讓從來沒表現過,所以沒有人知道,他的英語發音居然這麽好!這自信揮灑的樣子,連英語課代表都不如啊!


    之前怎麽沒見他賣過類似人設?經紀人不行。


    不過讀完了是讀完了,選對沒有還沒有定論。大家都看向何老師,她盯著肖讓,明顯也很意外,頓了頓,“錯了一個。”


    這是很不錯的成績了,有男生忍不住“哇哦”了一聲,何老師說:“your grammar seems not bad. why did you only get 80st time?”(你語法看著不錯啊,怎麽上次就考了80分?)


    她說的是開學考試那次,肖讓英語的81分已經是所有科目裏最高的了。不過剛一說完她就察覺自己講得太口語也太快了,擔心肖讓沒聽明白,誰知男生已經順嘴接上,“well. i can get whatever scores you want me to get next time.”


    (好,下次何老師想讓我考多少分,我就考多少分。)


    這麽一個當紅明星、年輕帥哥對你說這種話,何老師被取悅了,嗔他一眼,“you’d better.”(你最好做到。)


    肖讓坐下後,果不其然撞上沈意又驚又喜的目光,女生小聲問:“你提前寫了答案嗎?”


    她是聽過肖讓背英語的,所以大概知道他的水平。其實她現在也猜出來他什麽情況了,他應該是口語很好,但語法不行,畢竟實際生活中並不會像考試時那麽注重語法,所以他的選擇和完型才會做得一般,但聽力就很好。


    可剛才是什麽情況?


    班長居然這麽不相信自己,肖讓抑鬱。他根本沒怎麽背過語法,考試全憑語感直覺,剛才也是一個衝動站起來的,沒想到運氣這麽好。


    真是天助我也。


    想了想,他說:“沒做過。”


    “那你不怕說錯了丟臉嗎?”


    “丟臉也顧不得了。”男生一臉高尚,“我站起來是為了拯救全班同學,這是大義!”


    沈意撲哧一聲笑了,肖讓又問:“哎,那你覺得我答得好嗎?”


    沈意想著陽光裏,男生讀英語的樣子,那樣認真,那樣從容,還有他最後和何老師的那一段對答,都有一種平時沒見過的魅力……


    沈意重重點頭,“答得很好。你再努力一點,等高考時,你的英語一定能給你加很多分!”


    中午吃飯的時候,關越越還在說肖讓這節課的表現,“你不覺得,肖讓這回回學校後,參與度高了很多嗎?不僅昨晚和我們一起看煙花,今天還主動答題了,他下次要求做國旗下講話我都不會意外了。”


    楊粵音吃著小炒肉絲,撇嘴笑了,“什麽參與度,我反倒覺得,他像一隻開屏的孔雀,在跟誰表現著什麽……”


    她目光瞅著沈意,明顯暗示著什麽。沈意沒明白,卻因為關越越提到昨晚的煙花,想到了另一件事。


    “昨天晚上,你後半段去哪兒了?”


    楊粵音一愣,“什麽?”


    “我看到你追著一個人走了,那個是誰?是我們學校的嗎?”


    楊粵音明顯沒想到她居然看到了,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沈意見狀越發狐疑。她忽然想起楊粵音生日那天,曾經在真心話大冒險時說過有一個喜歡的人,難不成,和昨晚的事有關係……


    還沒容她繼續審問,食堂裏忽然氣氛一變,她回頭一看,發現肖讓居然端著餐盤和張立峰一起進來了。


    肖讓從來不來食堂吃飯的,楊粵音他們之前分析過,他可能是怕在食堂吃飯會全程被人盯著不消化,所以跑到學校外麵的餐館吃了。


    沈意此前對這個事也並不在意,但沒想到肖讓今天居然來食堂了。


    原本吵吵嚷嚷的食堂忽然就安靜了,大家都看著他們,尤其是女生們。這氣氛實在有些詭異,張立峰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肖讓卻淡然地站到窗口打餐,然後尋找位置。


    沈意有點好笑地想,不管他們坐哪裏,旁邊的人這頓飯估計都要吃不好了。楊粵音卻忽然說:“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小猜想。”


    她凝視著沈意,深沉道:“我覺得,肖讓他們會坐這兒。”


    沈意:……???


    她猛地回頭,果然看到肖讓端著餐盤,在整個食堂眾人的注視下,精準地、徑直地、沒有絲毫猶豫地走到了她們麵前,然後,哐當一聲把餐盤放到了桌上。


    “介意我坐這裏嗎?”


    作者有話要說:  沈意:啊,腦殼痛。肖讓到底想幹嘛!


    第35章


    沈意明顯感覺到,肖讓過來的瞬間,所有女生的目光都從他身上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她隻覺頭皮發麻,很想大著膽子說一句“我介意”,但在肖讓期待的目光下,終是艱難道:“坐、坐吧……”


    “謝謝班長!”肖讓咧嘴一笑,坐到了她對麵。


    和他一起坐下的還有張立峰,他坐在了肖讓旁邊。楊粵音和關越越從肖讓過來就開始低頭假裝吃菜,沈意覺得她們應該是想裝路人,而張立峰今天不知為什麽也很安靜。


    於是,兩男三女就在整個食堂的注視下,各自對著自己的餐盤,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死寂。


    他們的態度也影響了大家,好一會兒,周圍的目光終於漸漸散開。畢竟還要吃飯,大家也實在不方便一直盯著同學八卦,尤其這幾個同學還表現得跟雕塑差不多。


    關越越這才輕舒口氣,“總算不看了。他們再盯下去,我都要吃撐了。”


    就剛才那一會兒,她把一份番茄炒蛋吃完一大半了!


    楊粵音嗤笑,“你昨天不是說願意承受這種壓力嗎?今天給你機會,怎麽又怕了?葉公好龍!”


    關越越語塞。她說是那麽說,但誰知道被這麽多人盯著壓力這麽大啊,不過,如果讓她偷偷摸摸和肖讓柯星凡他們一起打遊戲的話,她覺得她還是能鼓起勇氣的!


    沈意也放鬆下來,看向對麵的肖讓,男生正夾起一塊辣子雞丁,“你今天怎麽會來食堂啊?”


    “啊?我沒吃過食堂的菜,想來吃吃,不可以嗎?”肖讓反問。


    當然可以。但沈意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其實從今早見到肖讓她就覺得,肖讓今天,好像有點奇怪……


    肖讓在她的目光下有些緊張,慌亂地想岔開話題,卻瞥到楊粵音正拿著手機發什麽東西,“你在發微博?”


    楊粵音:“啊。”


    開玩笑,這可是她和肖讓一起吃的第一頓食堂,當然要拍一張發微博永世珍藏!


    所以她們也玩微博啊。肖讓忍不住看向對麵,那沈意呢,她也玩嗎?


    楊粵音剛給照片選完濾鏡,忽然聽到旁邊的男生說:“正好,我也有微博,我們互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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