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照往常, 林子舟會陪著她躺至天大亮時才會叫醒她,可今日正是啟程去隔世島的日子,需要趕早下山, 也就不由她懶床多睡。


    “該醒了。”林子舟在她耳邊低喃道。


    沈不瑜覺得很癢, 但也慵懶撩人, “晚會。”


    林子舟隻好先行起來,等穿衣洗漱完了才回來看她。小姑娘整個人縮成一團藏在被中,裏衣微微淩亂,睡得極為香甜。


    林子舟走了過去,雙手穿過她的腰間,將她整人打橫抱起。沈不瑜被這動作驚醒,伸手亂摸不小心往林子舟臉上招呼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小聲道:“嚇到我了。”


    看她那委屈樣, 林子舟反被氣笑道:“再睡下去就趕不上飛鳶了。”


    失明之後做甚麽都不方便,沈不瑜幹站著,林子舟拿著外袍伺候她穿衣。她老實安分地聽著林子舟的話,讓這抬手就抬手,放手就放手,好不容易把衣服穿完了。


    林子舟又端來了溫水,幫她擦臉洗漱。


    屋內沒有妝台,簡陋泛黃的牆壁上空無一物,中間的木桌上一邊放著藥物跟綾帶。林子舟走至她的身後,伸手挽發,冰涼的手滑過她的後頸熟練地編上長辮。散落的青絲偶爾會惹小姑娘臉側不舒服,林子舟擔心她伸手亂碰弄到眼睛,就幹脆將她所有頭發攬在一起編就長辮。


    沈不瑜有些好奇:“你今日怎編那麽久?”


    林子舟輕聲道:“給你編好看些。”


    “有多好看?”


    “很好看。”


    沈不瑜心想再好看我也看不到,你還使勁兒在我麵前誇。


    等辮子編完了,沈不瑜想起身活動下筋骨,卻反被林子舟按住。沈不瑜有些發愣,“不是編好了嗎?”


    林子舟不說話,周圍又很是寂靜,沈不瑜得不到回應心裏就有些發慌,她最近越來越如此,總要有人應她才能安下心來。


    珠盤黛粉,並無明鏡。


    沈不瑜感覺到林子舟冰涼的手撫摸著她的臉,熟悉的觸感覆於眉上,她微微一怔又淡然笑開,“你哪學來的本事?”


    林子舟半傾了腰,著了黛粉輕輕地幫她畫眉。


    沈不瑜心都暖了,微微仰頭迎合著林子舟的手勢,那一下一筆畫在眉上,卻如輕羽撫在心間。男子不碰粉黛,林子舟親自替她畫眉,比之耳鬢廝磨更讓她心潮難抑。


    他哪學來了本事,又是從何處尋來的黛粉胭脂。


    “張嘴。”


    冰涼的紅紙放在唇上,她聽到林子舟輕輕笑道:“來,抿嘴。”


    穿衣洗沐,編發施妝。


    直至藥水擦在眼周,綾帶覆上雙眼。


    沈不瑜環上他的腰間,“快說,哪學來的本事?”


    林子舟微微笑道:“眉也畫了,小姑娘這回可好看了。”


    晨光入室,柔情似水。


    .


    林棲睡醒時,發現紀如心坐在他身邊。這可太嚇人了,直叫他差點從床上滾下去。


    紀如心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免得摔紅臉。


    “如心妹妹,這一大早的你來了也不吱聲……”林棲有氣無力道。


    紀如心將一旁的衣物拿了過來,扔在床上催促道:“快換衣吧,沈姑娘要啟程,這會應該快到山門前了。”


    “換換換,這麽快要走了?昨兒個不是還在跟門主喝茶嗎?”林棲手快地拿著外衣披上,三下兩下就把衣服穿好蹦下床去。


    山門前有些熱鬧,前幾日剛送走了其他世家的子弟,盛劍尊臨走前還特意走去沈不瑜的屋裏邀請她有空去盛家坐坐。明明還未有過多的交情,一些老人家卻熱情得西蜀傀儡道的老家夥似的,盡讓沈不瑜摸不清頭腦。


    至於清虛門賠償的事兒,清虛門主雲霄特意來她屋裏喝茶,說清虛秘境的事因為其他世家感激林大魚關鍵時刻出手相助,免去那些年輕弟子的災禍,願意多出點靈石幫清虛門重建,也當還了林大魚的救命之恩。


    修士之間的人情可不好還,稍不注意就是數不盡的因果,好在劈了清虛秘境這事有夠大,十幾位大能左右想了想替沈不瑜把這事兒結了,權當還人情。


    再加上沈不瑜此次有恩於清虛門,雲霄再三權衡後就讓沈不瑜賠個寒冰窟就行,畢竟重建清虛秘境有其他世家名門兜著,這寒冰窟可是沈不瑜自己鬧出來的事。


    沈不瑜一聽可樂了,她還擔心賠不起清虛秘境,結果人家隻要她賠個寒冰窟。雲霄一走,她二話不說就讓林子舟寫信給秋水,欠多少給多少,擇日就派人送來。


    至於雲和的事,雲空難辭其咎,在沈不瑜把顧家的事兒告訴雲霄的時候,也一同辭去了清虛門峰主的身份,並按清虛門門規處置,寒冰窟麵壁思過千年。


    但由於這寒冰窟還沒開始修繕,隻好把地方換至青衡峰後山。


    沈不瑜聽說這事時,還納悶為何雲空明知有錯卻要去幫雲和為害他人?後來經林子舟說才知道,原來雲空之所以跟雲和聯合,是像利用道門之亂引起星寰各地的注意,如若林子舟在世定然會注意到。


    說及此處,雲空還真的料想不錯。即便林子舟沒注意到,陳三思也會來扒出此事來龍去脈,繼而引起他們的興趣。


    不過剩下的事,就交給清虛門跟無雙城皇族去收拾了。


    她要去隔世島尋醫了。


    陳三思翻閱了足足半月的醫典,總算找了能醫治被魔氣所傷眼睛的辦法,但其中有一味藥引世間極其難尋。她苦翻醫典數日,最後還是雲空偶然經過書閣的時候告訴了她,這味藥引雖然難尋,可剛好隔世島島民的藥田裏就有種植。


    這可解了燃眉之急,沈不瑜的眼睛不能再拖下去,於是幾人商議後決定立馬上路。


    林棲跟紀如心趕到時,沈不瑜正著著林子舟的手下山門青階。新來的掃雪弟子可比林棲盡責多了,山門的雪掃得幹幹淨淨,青階沾濕卻不滑。


    林棲看到沈不瑜時微微吃驚,她今日竟不如往常一樣穿紫裳長袍,隻著了一件雲白素衣。


    長發也不似之前張揚,束於耳後編成長辮,竟有種溫婉動人的感覺。


    林棲看完後深覺自己著了魔,沈不瑜最凶最烈的地方就是她的眉眼,可眉也不凜冽了,眼睛也被綾帶遮住。玉麵修羅除去了凜冽,竟然是這樣如畫的美人。


    青階上還來了不少弟子。


    “那人誰啊?”


    “瞎了眼還能有誰,沈不瑜啊。”


    “沈不瑜原來有這麽好看嗎?”


    陳三思來得慢一些,收拾完醫案才匆匆趕來。她原本是想著清虛門事了後回花州陳家,可沒想到沈不瑜的眼睛不好治,為了這藥引他們幾個還得出海尋藥,這回家的事隻好擱置。


    沈家的人估計不久後就到了,沈不瑜壓根不想以這個樣子撞上沈家的人,萬一來人是她父親,又免不了幾頓說教。況且她跟林子舟是逃出來的,這會要是回了沈家,免不了會遇上什麽天山聖女。


    “妹妹今天變好看了!”林棲誇讚完了人,接著道:“我可把如心妹妹交給你了,等我劍練好了我再去那什麽寶島找你們。”


    林棲此話說完,發現周圍人看他的目光十分奇怪,“怎…怎麽?”


    這時候徐清光才把一封信遞給了他,“雲空真人讓你跟著如心一同去世外寶島修行,這是她給你一封信,以及行囊我已托人準備好了。”


    “不是,怎麽這個時候才告訴我?合著你們大家都知道啊?”林棲覺得有些荒謬,“我師尊呢?”


    飛鳶已經停在了山門前,幾人的行囊也盡數搬上。林棲仿佛受到了所有人的欺騙,他本以為自己好不容易不用掃雪了,可以回到青陽峰練劍。結果才跟著雲陽真人學了兩天劍,又給他打包了行囊讓他跟著別人走。


    徐清光勸道:“你就當出去遊曆,屆時再回來即可。”


    林棲迷迷糊糊就被推上了飛鳶,陳三思跟紀如心一左一右坐在他身邊,生怕他跑了一樣。他掀開窗簾,看到門內弟子十分樂嗬跟他打招呼。


    走最慢的反而是沈不瑜兩人。


    沈不瑜道:“這次來小住,反倒給你惹了不少麻煩。”


    徐清光微微笑道:“麻煩雖有,但也幫了清虛門不少忙。”


    沈不瑜心想清虛門這種又冷又事多的門派還是少來為妙,她揮手道:“若沈家的人來了,還麻煩你說一聲。”


    “走了,不用送。”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啟隔世島篇……我jio得我要虛脫了。


    第 103 章


    破敗的船帆擱留在島邊, 露出枯朽老舊的船桅。海水已經漫上海邊孤石,荒無人煙的孤島寂寥滲人。東海江海附近的孤島, 傳聞中的蚌精之所。


    夜已到來,林棲將租來的海獸捆在島邊的枯樹上, 望著遠處天際泛著不自然的夜光, 心覺東海夜間還是這麽奇怪。


    夜間不易出海,幾人選擇在就近的島嶼稍作歇息,恰好就是沈不瑜常來的地方。此地並非真正的蚌精之所,不過是附近百姓說是蚌精島,島上妖獸甚多,往往是出海漁民的大敵, 久而久之鮮少有凡人停留,倒是修士會停下來看上幾眼。


    蚌精之所要下海,由海而生的精怪與其他種族大有不同。


    海邊前灘生了夜火, 林棲拍拍屁股坐下時才問道:“妹妹你說蚌精之所, 可我以往見到的蚌精都住在河海邊界, 那會來東海深海這種大地方?”


    沈不瑜跟林子舟正在推演雲空給的地圖,恰聞此聲微微抬頭道:“蚌精多得是,但盛產琉璃珠的蚌精還是要得是這蚌精島下的蚌精之所。以往所見的小河蚌沒甚麽藏貨,不值一談。”


    “原來這蚌精還分種族的啊?”林棲頭一回出海,見著什麽都新鮮。


    沈不瑜一聽這話輕笑道:“虎族還分天地兩族任行呢,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更何況區區蚌精。”


    林子舟道:“前陣子你說琉璃珠用完了,要不下海找找?”


    沈不瑜剛想應好, 一旁的陳三思否決道:“下甚麽海,眼睛還不見好使,一會得我們下去撈人是嗎?”


    隻好歇止。


    蚌精島海邊恰好石岩甚多,林棲尋了一處高處,拉著紀如心躺著歇息了。陳三思還在看醫典,夜間篝火邊也就坐了她一人。


    沈不瑜白日在海獸上睡足了,這會還睡不著覺,便拉著林子舟沿著蚌精島散步。


    海風徐徐,沈不瑜挽著林子舟的手,步履踩在渾水的沙土上,一淺一深的腳印沿著島邊越來越遠。


    當著其他幾人的麵不好提,這會沈不瑜才問林子舟:“此先我見雲空很想回隔世島,怎麽到頭來她得留在清虛門了?”


    林子舟道:“她犯錯行罪,未還清因果是不能登島。”


    “你們隔世島還怎麽講究啊?”沈不瑜微微訝異道,“那豈不是她要等好幾千年才能回去?前一回聽說你們島都是大惡不赦的魔物,可聽你這規矩好像又不大一樣。”


    林子舟淡淡道:“隔世島是隔絕世間罪惡的世外之島,前島主在時收留了大半魔修,善惡不分給島上造成了很多麻煩。後來我繼任,也就定下規矩。也並非要因果全清才能上島。”


    “那雲空為何……”


    “雲空此罪並非大錯,可她為達目的同顧家合作,這點因果她未清也無法上島見人。顧家是被驅逐出島的叛徒,他們的罪孽兩萬六千年也未必還清。”


    沈不瑜微微蹙眉道:“我怎麽越聽越覺得亂了,那無雙城顧家就是大逆不道之徒?”


    “曾經是,現在應該也是。”林子舟又問道:“顧慎此人你怎麽看?”


    “心思重,盡弄些幺蛾事。”


    林子舟將心中猜測說出口:“他也許是奪舍重生。”


    沈不瑜一聽腳下差點打滑,追問道:“重生?你的意思是現在的顧慎不是顧慎?”


    “於理不合,顧家知道的東西太多了,而顧慎的心思以及手段完全不像是活了幾百年的修士。”林子舟漠然道:“魔修有獻祭奪舍重生之法,若後輩向祖上獻祭求生,也許能得祖上孤魂奪舍附身。”


    “他給我的感覺很像一個人,那人名叫顧刑,兩萬六千年前顧家的家主。”


    沈不瑜心想,倘若顧慎真是兩萬兩千年前奪舍而來的人,那顧家這計劃未免也謀劃太深了吧,照雲空所說顧家早在遷往無雙城時就已做了打算,那究竟這打算是顧邢的主意還是顧家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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