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舟看著滿杯的酒,道:“這洞房交杯酒,倒成了締盟酒。”


    沈不瑜美目一轉,輕笑道:“正好,人家歃血為盟,我們這是結發為盟。”


    結發為盟?林子舟接過酒與她碰杯,“好。”


    沈不瑜一飲而盡,了卻心事,道:“今夜你可還要修煉?”


    林子舟疑惑地看過來,沈不瑜失笑,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像你平日那樣,吐息納靈。”


    修道人五心朝天,吐息納靈。林子舟與她同居一院後,白日練武看書,夜間吐息納靈閉目養神,這秋水長天居特意換的大床,僅有沈不瑜一人躺著歡。可今日總歸有些疲乏,即便是修士,歇息還是躺著舒服,沈不瑜想著今夜林子舟不修煉話,她將床讓出一夜,免得又傳出她沈不瑜欺壓林子舟的荒謬話。


    門外忽過幾個黑影。


    兩人目光一凜,瞬間警惕。沈不瑜走過去窗邊看了一眼,目光微沉走回裏屋,轉身低聲與林子舟道:“這邊!”


    林子舟側耳聽了下外麵的動靜,快步走過去。


    沈不瑜將紅袍脫下,僅剩雲白裏衣,她見林子舟才走過來,趕忙拽著他的手,將他推至床邊。


    紅床喜被,林子舟仰麵躺在床上,小姑娘雙手鉗住他的手腕,壓在他身上,青絲交纏,耳邊是彼此短促的氣息。沈不瑜的目光撞進林子舟眼底深潭,潭水如鏡,石子掉進,泛起圈圈漣漪。沈不瑜不知怎的,屏住了呼吸。


    這時外頭的門被大力撞開,一群人蜂擁而至,嚷鬧聲打破了此間寂靜。


    聲響一起,驚動了兩人,林子舟掙脫她的手,反手與她十指相扣,天旋地轉間,沈不瑜後背撞進柔軟的紅被中,她冰冷的手上覆著林子舟溫熱的手,後者居高臨下,青絲垂在她的耳際,撩得她臉頰薄紅。


    闖進來的人很快湧至裏屋,敲鑼打鼓,興致勃勃地闖入這洞房之中。


    聲響戛然而止。


    進來的人多是沈獨行特意吩咐的家中傀儡師,女兒大喜之日怎麽可以沒有鬧洞房呢?俗話說這鬧洞房是早生貴子的喜兆,鬧得越歡,這夫妻兩個成親後更加順遂。沈家主想著照自家女兒的性子,定然不會安排這種鬧事,於是他悄悄吩咐了管事,早在這秋水長天居埋伏了。


    眾傀儡師掐著時辰進來,宴席才散不久,他們守著紅燭影看到兩人喝了酒,本以為到了時辰。可一闖進這屋,紅床之上躺著兩人,一上一下,他們平日那淡然冷麵的少主此刻被姑爺壓在身下,眾人一驚,事先背好的話哽在喉間說不出,目瞪駭然。


    這動作也太快了些,原來姑爺也是饑渴難耐之人。


    沈不瑜頭一回當著眾人的麵被一個男子壓在身下,驚愕是其次,羞怒上心,她側著從林子舟手臂探出頭,目光凶狠地瞪著林子舟身後那群傀儡師,怒道:“給我出去!”


    這一聲氣勢十足,平日沈不瑜積威不少,最多的也就陰晴不定,哪曾這麽怒吼過人?


    眾人一驚,手上的東西咣當落在地上,落荒而逃。


    鬧一次沈少主的洞房得折了多少陽壽!


    最後一個跑出去的修士跑出幾步遠,後知後覺地回頭幫他們帶上門,心中駭然,我也是鬧過沈不瑜洞房的人了,驚險是驚險,也夠吹幾年,不虧!


    沈不瑜這一喊,不知出了多少力氣,她胸口微動,聲息急促。她方才氣勢大是大了,霎時失控。沈不瑜冰涼的指死死抓著林子舟許久,這會手一放鬆,抬眸與林子舟相對時,才發現這男人眼中帶笑,目光裏仿佛有水,讓她彷徨間溺於其中。


    沈不瑜猝不及防想到,之前怎麽沒發現,林子舟笑起來,別有一番風華。


    她覺得臉頰燙極了,十指相扣之處好似烈火灼燒,從指間燒至經脈各處,著實罕見,彷徨間失措,恍然時如水沸然。


    沈不瑜深吸一口氣,佯裝鎮定地正視他,問道:“可以放手了嗎?”


    林子舟微眯著眼,手上鬆開,起身離開。


    沈不瑜感覺那股強大的氣息從身上撤離,她才放鬆了肩膀,微微合目躺在床上,腦中混雜不清。


    她聽到林子舟走出去了。


    沈不瑜暗狠狠地想著,這林子舟盡占小姑娘便宜,招魂出來的時候就抓小姑娘的手,上街的時候還裝不會挽手,本來好好躺著就躺著了,本末倒置來了個十指相扣!喝什麽締盟酒,是散夥酒才是。沈不瑜又氣又笑,是個老狐狸,斷袖,還裝正經耍流氓。果然,這傀儡不能慣著,給了好脾氣就上房揭瓦,不給點教訓來日非得上天不成?!


    沈不瑜猛地從床上坐起,指尖浮出幾根紫色傀儡線,她手指稍微變化,房外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林子舟腳下失控,直直絆倒磕在桌上,他“嘶”了一聲,裏屋的沈不瑜聽得龍心大悅。


    剛才的動靜大了些,秋水怕出事過來查看情況,走至門前時聽到屋裏姑爺這聲,腳步微頓,轉頭就走。


    這……明日晚點過來吧。


    第 27 章


    新婚燕爾,小兩口晚起了,沈獨行也不催促,遣人來交代一句。


    沈不瑜陰沉著臉開門時,就瞧見管事笑眯眯將沈獨行的話轉述一遍,今日起早敬茶是免了,讓他們小兩口好好溫存一下。這話從管事口中說出來就帶了別樣的意味,沈不瑜看著他那高興樣子,真不明白昨日究竟是誰大婚


    管事走後,消失了一個早上的秋水才遲遲出現。她一進庭院,就發現自家少主沒跟姑爺好好處著,一個人坐在庭院的石椅上給魚三梳頭。秋水快步走過去,將特意去拿的藏書閣令牌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您前幾日囑咐的藏書閣的門令,與那邊的管事交代了,除了沈家密閣,其他地方都會給姑爺開放。”


    沈不瑜給魚三打上小辮,餘光瞥了眼那玩意,興致缺缺:“放著吧。”


    秋水心中疑惑,莫非是昨夜姑爺用力過猛?怎麽少主今日對何事都是這般臉色。秋水問:“您今日可有什麽打算?”


    沈不瑜道:“一會遣人去把我上次的采買的材料搬過來,今日留在屋裏,不出去了。”


    秋水微微訝異:“這才新婚隔日,您就打算一天都留在屋裏做傀儡啊?”


    沈不瑜手一頓,不解地抬頭看她,問:“不做傀儡我作甚?”沈不瑜心覺奇怪,平日在家的時候,她經常做的事兒就是研究傀儡,秋水跟她這麽久了,理應最清楚才是。她又問道:“你今日有些奇怪。”


    秋水看了眼裏屋,才俯身附耳道:“這不藏寶閣的門令下來了嗎,您要不帶著姑爺去藏寶閣走走?”


    沈不瑜還因昨晚的事氣著,此時此刻並不大想搭理林子舟, “不用了。”


    秋水微微訝異,沈不瑜的語氣如常,可不知怎的,有些奇怪。


    秋水長天居內冷清,可沈家其他院子可沒那麽平靜。


    沈家傀儡道是當今星寰傀儡世家諸多流派中排上前五的流派,此流派雖後起之秀,但在星寰偏門術法中並不聞名。沈家畢竟是世家,比不上星寰的名門正派,沈家的傀儡師多為沈家各係支脈的弟子,少部分是慕名而來求學的散修。修為踏上正軌之後,便會留在開陽城沈家縱星閣修行。縱星閣不遠,就坐落在沈家主家之後,與主家偏門相通。


    昨日鬧洞房的傀儡師,多少都是縱星閣中的修士。今日早課剛開,一群人就圍在一起討論起昨夜的所見所聞。


    “我們本來都背好了詞,這敲鑼打鼓走到裏麵了,見到少主被那位林子舟壓在身下,別提多吃驚了。這種場麵,以前哪裏見著?”


    “雖然少主讓我們滾了,但是這一趟真的值了。”


    “不是我們吹,是林子舟真的厲害。”


    ……


    侍女驚蟄將這些流言帶到莊夫人麵前時,青白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瓷片碎開,驚得滿屋的人屏息不言。驚蟄微垂著眼乖順地站在莊夫人身邊,輕聲把剩下的話說完:“縱星閣的傀儡師們都說少主成親後定然會改麵為人……說是嫁夫隨夫,會好說話一些。”


    莊夫人冷笑一聲:“這些人的眼是長哪了啊?不過一個洞房,日後猜測都能說上,她沈不瑜就是個陰晴不定,冷麵凶殘的主兒,以前是,今後也是。”


    驚蟄道:“夫人息怒,閣中修士不過是猜測,並不是真。”


    “真真假假,嗬,沈不瑜本來什麽樣,我們難道不清楚?我們能用謠言把她名聲毀至如今地步,不就是捕風捉影的假話?”莊夫人冷眼看著驚蟄,道:“真假能成真,也會是假。若是日後她因這個林子舟變得‘善解人意’,修途漫長,說不定以前我們做的事就白費了功夫。”


    驚蟄應道:“夫人說得是。”


    “不過是成親洞房,她沈不瑜就能改了性不成?這洞房風流事,凡間也不少,這女人啊,能重情,也能輕浮。”莊夫人看著驚蟄,問:“明白嗎?”


    驚蟄低頭道:“明白。”


    莊夫人撒完了氣,重新讓人端來熱茶,才繼續道:“先前我讓你準備的藥可備好了?”


    驚蟄抬頭道:“備好了,可大管事說,老爺午時出去了,得明天才回來,您這藥是何時要用?”


    “這藥現在可不是用在老爺身上。”莊夫人嗤笑一聲,“這論起女子風流,沈不瑜也當排上名號。老爺出去也正是時候,之前找的那個小子可還在,畫像的時候被林子舟攪和了,現在後手接上也為時不晚。”


    “林子舟不是說這沈家後院裏傳都是荒謬謠言嗎?”莊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變成真的,也不難。”


    驚蟄躬身道:“是。”


    秋水跟落霞兩人將庫房那幾箱材料搬到秋水長天居內,推開裏屋門時,林子舟坐在太師椅上看書。林子舟看著兩人忙前忙後地把東西搬好,沈不瑜身後跟著魚三優哉遊哉地走進來。


    她走到林子舟旁邊的位置坐下,將方才秋水拿來的藏書閣門令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門令上氣勢磅礴一個沈字,玄底鎏金。林子舟問:“這是?”


    “藏書閣的門令,先前一直說要給你的。藏書閣裏典籍多些,遊曆之前,你若是閑著無事,可以去那走走。”沈不瑜將魚三攬在懷中,玩著她的小辮子,又道:“不遠,出門右走幾個院就到了。”


    林子舟將門令收下,道:“多謝。”


    秋水走過來,道:“少主,東西都搬過來了,若是還缺什麽,您再喊我。”


    那幾箱東西令人好奇,秋水合門出去後,林子舟才問:“這是什麽?”


    沈不瑜頭也不抬,“一些傀儡材料。”


    林子舟拿著書的手放下,他看向坐在一旁的沈不瑜,小姑娘從今日晨起就沒笑過。平日晨起之後會到院子裏跟他打招呼,今日起得晚不說,還特意避開他。林子舟微微打量著她,輕聲問:“你是在生氣嗎?”


    沈不瑜聞言,微蹙著眉側頭看他,反問道:“我會生氣嗎?”


    是生氣了。


    林子舟想到昨夜舉動,小姑娘那強勢霸道的勁兒實在是太惹人心癢,他一時意起,想著逗弄她一番。他未想多做什麽,可沒想到小姑娘同那警惕的貓兒一樣,這一逗,就惡狠狠地向他伸出利爪。林子舟覺得好笑又無奈,問:“前幾日你說要陪我過去一趟,不如今日,同我去藏書閣?”


    沈不瑜心想著,你這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非得我明說是嗎?昨夜那大不敬的事還沒找你算賬,今天就嬉皮笑臉湊上來。什麽溫和和善的林公子?分明是個得寸進尺的小人。


    “不去,今日我要留在這給魚一修新的軀殼。”


    林子舟看了眼沈不瑜,無奈搖頭,起身往外走。


    沈不瑜見狀,脫口而出問:“你去哪?”


    林子舟回頭,麵色溫和,柔聲道:“我去藏書閣。怎麽?你改主意了不若與我同去。”


    “不去。”沈不瑜將魚三放下,快步越過林子舟,自他前方將秋水搬來的箱子打開。


    林子舟微微蹙眉,那箱子裏都是些妖植的枝幹,夾帶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妖植寶器,東西混在一起放在箱子,十分雜亂。沈不瑜毫不在意,將箱中的東西盡數倒弄出來,不過一會,滿地狼藉。林子舟伸手捏了捏眉心,忽然幾件寶器被扔了出來,恰好不好落在林子舟腳邊,他彎腰撿起,無奈道:“東西這麽扔的?”


    沈不瑜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把你手上的東西給我。你不是去藏書閣嗎,怎麽還不走?”


    林子舟越過滿地的妖植寶器,將手頭的東西放在她身邊的位置,推開門走了出去。


    沈不瑜聽到腳步聲越走越遠,她坐在地上,手搭在寶箱的邊緣,輕聲歎了口氣,直接往後仰趟在地上。周圍全是顏色各異的寶器妖植,她手搭在眼上,心中莫名煩躁。好在林子舟終於走了,她也無需佯裝淡定的模樣,眼不見心不煩,不若安心搗鼓這傀儡來得自在。


    秋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少主躺在地上,周圍東西扔得亂七八糟。她淡定地跨過門前的寶器,走到沈不瑜身邊蹲下,道:“方才在庫房又清點了幾箱您之前采買的材料,是送過來還是放著?”


    沈不瑜蓋在眼上的手拿開,疑惑問:“什麽時候的?”


    “幾年前去中原的時候,您向惡鬼門討的那些,拿回來後您也沒吩咐,就一直放著了。”


    沈不瑜想了一會,才想起是什麽玩意,她正欲說“放著”,又突然想起林子舟剛才臨走前的表現,心中陡生奇想,“全部搬過來,庫房裏還有什麽材料也一同搬來吧。”


    秋水訝異:“那挺多的,這屋裏未必……”


    “無事,全部搬來再說,還有……”沈不瑜話未說完,門外忽然傳來幾聲聲響,秋水站起身,走了出去。


    來人是前院的一個小管事,身後跟著兩個仆人,其中一個端著木盤。


    木盤上放著的是兩盞羹湯,湯香四溢。


    小管事恭敬道:“少主,這是前院送來的靈植熬製的羹湯,您今早未曾到前院與家主用膳,家主特意吩咐給您送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莊夫人作妖不過三章=w=~


    第 28 章


    羹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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