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沈不瑜趕忙將林子舟推至牆角,她伸手搭在林子舟的肩上,抓著外袍的往下扒。


    林子舟反應過來,抓住她那肆意的手,驚問:“做什麽?”


    沈不瑜著急道:“脫衣!”


    陳三思不顧管事阻攔,推開了門。管事眼看攔不住,著急跳腳,又不得不跟著陳小姐往裏走。


    入門不遠,是一繡著山河的坐屏,屏上掛著幾件散衣。沈不瑜的院子沒她準許,這沈家別莊的下人不敢進,這屋內浴桶還未來得及撤下。


    陳三思注意到那屏風上掛著的衣衫,不是女子衣飾,也非沈不瑜常衣,顯然是他人衣物。陳三思眼前一亮,這別莊下人所說不假,她這表姐果然瞞著眾人,在別莊藏著個男人。


    她四處觀察,又聽到裏屋傳來些許聲響。她推開管事的手,徑直往裏走去。


    恰好拐角,陳三思見著了她向來強勢的表姐,竟然靠在一個男人的身上,男人外袍滑落,露出白色裏衣,她表姐的手放在男人的脖頸處,姿勢曖昧,似在撩撥。


    他們側頭看向陳三思,陳三思隻瞧見她表姐略微羞澀的臉,以及那男人探究的目光。


    這這這,沒想到沈不瑜居然是這樣的沈不瑜。


    陳三思眼光一動,掩下心中激動,麵不改色,對著那突然往過來的兩人,淡定道:“打擾了。”


    第 11 章


    陳三思退後幾步,離開了裏屋,走到院子裏。


    沈不瑜鬆了口氣,從林子舟身上離開,“還好還好。”


    林子舟微微蹙眉,將自己淩亂的衣服整理好。沈不瑜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由得失笑問:“是我唐突了?”


    林子舟搖頭,看了她一會,道:“是我不大適應。”


    沈不瑜道:“難為你了,那你可要早點適應,我們時間不多了。”沈不瑜說完,麵色略微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胛,然後轉身離開。


    林子舟手微微一僵,看著小姑娘如負甲提刀上戰場的背影,莫名眉頭一跳,他怎麽覺得,這賊船要翻?


    沈不瑜出來時,陳三思正站在院子裏與管事說著話。陳三思今日穿了件粉白色長裳,挽著簡單發髻。她五官精致,卻帶著柔和的氣息,雖與沈不瑜是表姐妹,但與沈不瑜長得不像。若說沈不瑜是那刀鋒美人,這陳三思截然相反,她是端麗溫婉的氣質,麵容姣好,略微一看,就叫人心生好感。


    陳三思一聽屋門微響,回過頭來,柔聲問候:“姐姐。”


    沈不瑜走出來,問:“不是讓你領她去主廳等候嗎?”


    管事趕忙解釋:“這......陳小姐說要過來尋您。”


    陳三思走過來,拉住沈不瑜的手,道:“姐姐與我走走罷了。”


    沈不瑜覺得陳三思那手像是加了術法一樣粘人,那手微涼,與沈不瑜手上溫熱相觸,另沈不瑜莫名心虛。


    這祖宗有點不對勁兒,這麽膩乎?


    陳三思問:“姐姐?”


    沈不瑜將手搭在陳三思手背上,想要借此別開她手,沒想到她抓得緊,這一推居然沒推下來,她僵硬著身體,道:“去主廳吧。”


    站在一旁的管事立馬彎腰點頭,下去安排。


    沈不瑜帶著陳三思往前走,陳三思微微一頓,笑臉問她:“姐夫呢?”


    “姐夫?”沈不瑜一頓。


    陳三思微微一笑:“聽聞姐姐最近在為夫婿的事奔忙,方才匆匆一見,那位公子難道不是姐姐良人嗎?”


    來了!陳三思從不無故獻殷勤,大搖大擺闖進來還不是要一看究竟!


    陳三思那表麵溫和的笑容底下,不知藏著怎樣心思。


    沈不瑜如臨大敵,正想著要怎麽來應對她時,林子舟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怎麽站在這兒?”


    陳三思聞言回頭,將目光放在這個男人身上,他身上氣息有些矛盾,長相隱約可見少年模樣,卻有一雙沉寂如長者的眼睛,將他渾身氣質模糊起來,看起來像是溫和沉穩的人。陳三思莫名覺得這個男人不似表麵那般簡單,和善歸和善,可這點矛盾也太奇怪了。


    沈不瑜心中微微鬆了口氣,轉頭看了林子舟一眼,道:“這位是我表妹,花州陳家陳三思。”


    林子舟道:“林子舟。”


    陳三思收起滿心疑惑,麵上帶笑作揖道:“林公子。”她鬆開拉著沈不瑜的手,微退幾步,舉止得當,“方才叨擾了二位,是妹妹冒失,還望見諒。”


    沈不瑜站在林子舟身前,微微拉了下他的袖子,麵不改色與陳三思道:“無妨,走吧,去主廳。”


    別莊的主廳與沈不瑜的院子相距不遠,陳三思與沈不瑜平排著走,而林子舟則站在沈不瑜的另一邊,一條路總歸那麽寬,三個人一齊走,倒有些不太自在。陳三思微微落後一步,側眼恰好可以看到沈不瑜兩人的背影。陳三思細細打量著,她這表姐走路的姿態如常,步伐均勻,不似著急或是另有掩飾。而這別莊裏冒出來的男人,與表姐保持著拳頭距離,左手微微後擺,似乎另有動作。


    陳三思心上一動,指尖微微施法,左右沈不瑜的步伐。


    沈不瑜時刻注意著陳三思,從她微微後退一步開始,便注意著自己的步伐表態。陳三思不得不防,無論是對談,還是細微的動作,這姑娘的想法總比別人要細致一些。所以,當陳三思那股靈力纏上自己腳踝時,沈不瑜就注意到了。


    她正想著要佯裝拌腳,還是如常繼續走時,林子舟的左手輕輕扶上了她的腰,將她往他的懷裏一帶,她穩穩靠上了他的肩胛,林子舟輕聲道:“路稍窄了些,讓陳小姐先行。”


    沈不瑜沒想到林子舟來了這一手,陳三思在後麵走著確實難防,這會用靈力拌腳,指不定一會又有什麽小心思,留她在後麵著實是隱患。林子舟這一帶,解決了她的難題,又提了陳三思一句。


    老古董也是老狐狸啊。


    陳三思小心思不成,又被這男人帶上話頭,她手上靈力一收,柔聲道:“路確實窄了些,下回姐姐可讓管事修繕一番。”她三步兩步走到兩人麵前,跨過石檻。


    陳三思走在兩人前方,再細想方才林子舟的一番動作,先是將姐姐拉到懷裏,避開了她的動作,又將她的位置提了提,看似平常,其實是一番算計。他早知道自己落後於他們,時刻關注著自己的動作,陳三思自己算是他們晚輩,他們提點再正常不過。若她不往前走,才是真不對勁。


    這林子舟的作為,未免太過於熟稔,而姐姐也不會因他的唐突而感到不適應,好似兩人早已習慣彼此的存在。


    陳三思眉頭一皺,姐姐也太能藏了吧?早認識了這男人,瞞得沈家上下,若不是別莊下人意外撞見,她還打算藏多久?


    沈不瑜可沒去猜測陳三思心中所想,林子舟身上散發的氣息與她出自本源,方才林子舟攬住她時,她非但不覺得尷尬,反而有些理所應當的適應。這可不大對,沈不瑜微微蹙眉,她能時刻關注著陳三思,卻對林子舟放寬了戒備,難不成是因為氣息緣故?


    主廳不遠,很快就到,


    管事早已備好茶水點心,幾人各自坐下。


    沈不瑜落座主座,往下左邊坐著沈不瑜,右邊是林子舟。沈不瑜開門見山問:“思思怎麽這個時候過來別莊,花州離這甚遠,想必也不是特意過來。”


    陳三思將手中茶水放下,道:“前幾月離家遊曆,恰好歸途路過此地,聽聞姐姐就在莊內,便進來拜訪了。”


    沈不瑜又問候了幾句她的修行曆程,兩人寒暄了幾句。林子舟不發一言在一旁聽著,這倒像是姐妹之間的問候,不見什麽心思摻和其中。林子舟此先以為沈不瑜言重,陳三思年紀小,一個小姑娘哪有那般可怕。直至方才路上,這小姑娘看似正常後退一步,其實醞釀了不少心思。


    沈不瑜跟陳三思你來我往說了一會,陳三思先沉不住,開口問道:“我還未聽姐姐說,與林公子是何時相識?我雖與姐姐親厚,卻未聽姐姐說起。”


    沈不瑜對她的提問早有準備,悠然道:“我與子舟相識不久,算是一見鍾情。”


    陳三思看似平常,話出口時卻一針見血,她問:“姐姐說得未免太平淡些,這怎麽個一見鍾情,也得細細說來,好讓妹妹取取經。不若讓林公子說說,想必姐姐也好奇林公子心中所想。”


    沈不瑜心裏一口悶血,這陳三思果然不放過一絲機會,硬是要刨根究底說清楚。沈不瑜心中一急,出口道:“子舟。”


    此先答應我的!不要應她話。


    林子舟聽到沈不瑜那聲呼喊,他十分淡然,“陳姑娘想聽什麽故事?”


    沈不瑜袖中的手一抖,後背一僵,解釋道:“這一見鍾情的事,自我們口中說出,也沒多大意思。”


    陳三思可不管有沒意思,她道:“這其中意味,自然是聽者有意。林公子你可不知道,姐姐平日性子淡然,對男女之情向來不在意,此番與林公子一見鍾情,我實在好奇,是怎樣的相遇,才讓姐姐動心。”


    陳三思三句話裏兩句都在引林子舟應話,沈不瑜神色一沉,看來陳三思不問究竟誓不罷休了。


    林子舟絲毫不亂,他平靜地看向陳三思,輕聲道:“聽者有意,可說者不一定有意。這一見傾心,若要說起來,我未必也能說清。瑜兒性子淡然,也不想將此事過多宣揚。”


    沈不瑜一愣,這林子舟說起糊弄人的話怎說得如此順暢,還未對上口的事兒也能輕描淡寫地叫上瑜兒二字。沈不瑜耳尖一紅,這林子舟平日模樣盡是扮愣,沒見過世麵的老古董,對起這巧妙心思的陳三思,還能如此雲淡風輕。


    陳三思微微一笑,“我實在是好奇,也未多考慮姐姐的心情,是妹妹心急。隻不過,此事是好事,姐姐的婚事家裏人一直在意著,我聽聞沈家後院那幾位都在出謀劃策為姐姐的事‘操心’,若姐姐覓得兩人,想必姑父也很是高興,這沒必要藏著掖著。”


    陳三思又問:“林公子,是哪裏人。”


    沈不瑜目光一沉,陳三思話裏有話,表麵說是高興事,其實是在提醒沈不瑜,這件事沈家還不知道,陳三思問她藏著不說又是何意。


    林子舟不緊不慢地說:“林某乃四海遊蕩之人,不值一談。”


    陳三思輕笑一聲,沉聲問:“林公子這不值一談的身份,未必夠得著沈家的門檻。”


    沈不瑜聞言,麵露不悅,如若是平常對談,陳三思這對話的意味,沈不瑜知道她有備而來也任她去,可這拿著沈家來壓林子舟,莫名的,沈不瑜感覺煩躁,她打斷道:“陳三思,誰是沈家人?”


    陳三思被沈不瑜這一問,頓時啞口,她表姐向來淡泊,從不沉聲厲問後輩。在沈陳兩家裏向來是長姐風範,何時為了外人如此厲聲護犢子。


    為了個外人,竟然如此質問她。


    第 12 章


    沈不瑜這一聲打斷,夜半燭火搖曳,幾人無話。


    過了好一會,陳三思才道:“姐姐心善,可有心之人不少。若姐姐不留點心思,被有心人利用怎辦?”


    沈不瑜方才口快,語氣是重了些,眼下看陳三思委屈兮兮地說著話,心裏頭那強硬的勁兒也沒了。她解釋道:“子舟並非你所想之人。”


    陳三思秀眉一蹙,這男人心思可不淺,看似一副老好人的模樣,背地裏說不定多少手段。可姐姐這副樣子,顯然是被這男狐狸迷的不清。陳三思本想與這不知哪處冒出來的林子舟交談一二,試試他與姐姐的感情如何,再摸透他的底子。眼下,姐姐對他的感情是真的,可這男狐狸不一定對姐姐是真感情。


    若兩人彼此相愛,這沈家門檻的事兒自然不存在,沈陳兩家誰不希望沈不瑜覓得良婿。這雖說是姑父聽信後院狐言來定下的招婿一事,可事實上也是姑父的一番心意,不僅如此,在陳家,也有幾位長輩對沈不瑜的婚事極為看重。


    “是妹妹多想了。”陳三思妥協道。


    沈不瑜心裏鬆了口氣,她借此道:“天色已晚,早點休息吧。”


    這一天確實奔忙,沈不瑜自錦華鎮回來本就天色大黑,又突遇這陳三思上門,趕著夜色兵荒馬亂了一回,此時已是四更天,沈不瑜與陳三思是修行之人,外出修行之後日夜不分早是常事。


    可別莊的下人們沒經曆過這等陣仗,你說這半夜會客擾人清夢,寒暄幾句談到四更天,哪家主客會這般行事?按理來說,本應是白日會客,夜晚休憩,可這兩位祖宗一談,別莊上下都得提著心盯著。


    夜風驟急,樹影搖晃,風過雲動間,沈不瑜與林子舟走回了小院。裏屋被收拾了一番,不似先前雜亂,沈不瑜走到紅木桌前坐下,倒了茶水,鬆了口氣道:“你對上她不見得輸,隻可惜她這人就會緊追不放來說,我們準備還不充分,多說無益,可她應該不會罷休。不過還是個姑娘,多少有些衝動行事,你莫要在意。”


    兩人隔著桌坐著。林子舟搖頭,對於陳三思此人,雖然話是重了些,可心思還能看透。大抵還是個跟小姑娘年紀相仿的女子,雖有心思可段數不夠高。林子舟見過不少老謀深算的人,未把陳三思的話放在心上。


    他心中另有打算,問道:“三天後藏寶閣,陳三思在此,可對你去雲嶺州一事有所影響?”


    沈不瑜倒是沒想到這事,“應是無礙,她不了解傀儡一道。即便我們拍了東西,她應當也不會細問。若是細問,就說是我琢磨傀儡時用的材料,常人也不會想到偽造金丹一事。”


    屋內燭光微動,沈不瑜看著對麵的林子舟,衣袍上的細紋在燭光下暗了些,顯得他麵孔蒼白,他眼皮微垂,遮住沉寂無瀾的眼,似乎另有心事。沈不瑜覺得,她為林子舟挑的這副身軀與林子舟氣質也有相合的時候,他身上雖有沉寂如老朽的氣質,可這垂眸沉思時,又較之前更溫和安靜一些。


    沈不瑜心想,這一日對於林子舟而言,過於驚駭與被動,他先從傀儡之軀中醒來,對現下世道還未真正了解,又被自己帶著在別莊下人走了一回,再者去錦華鎮,回來又遇陳三思。她險些因此露餡失策,可林子舟除了片刻茫然,其他時候又沉穩可靠。即便神魂強大,要真正接受這些事物,並非易事。


    沈不瑜覺得自己對他,到底強硬了一些。他雖不說出口,可這高階神魂與傀儡軀體契合本非易事,如若傀儡軀或是神魂其一反噬,其間滋味也僅有他自己清楚。


    如此一經波折,他這般沉默,可是身體疲憊?


    沈不瑜試探問道:“你可有感到不適?”


    林子舟微微抬頭,搖頭道:“並不是,隻是在想些事情。”


    “想那隔世島的事?”沈不瑜倒了茶水,推到他的麵前,道:“不如等回開陽城,我再想想辦法幫你打聽一二,主家的藏書裏或許有記載隔世島的事情。”


    林子舟聞言笑道:“我若需要幫忙,自會喊你。我隻是在想,你先前所說掩蓋氣息之事。今日見到陳姑娘,不過是始端,往後我若要幫你應對此事,自然更需要其他準備。”


    沈不瑜微微一怔,別過頭沒有去看他的眼睛,道:“林子舟,你我本是互助,如若你隻為我的事憂心,雖於我有益,可我卻並不高興。今日本是我為難你,還要你為我細想,我像是仗勢而為。”


    林子舟看見小姑娘微微側開的目光,失笑道:“世人為何那般說你,你連手下傀儡都不甘利用,行得如此坦蕩,該說你心善,還是要說你愚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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