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血泊中的三個人,韓瑾陸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悲傷和愧疚的情緒沒有持續太久。留下幾個人救火,他又立馬把人分散開來,去尋找還有沒有其他的黑衣人。


    幸運的是,韓瑾陸又抓住了一個還沒來得及行凶的黑衣人。


    接下來,一直到天亮,終於沒有再發現可以的黑衣人。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風寧城的縣令之後,韓瑾陸帶著活捉的那名黑衣人去了軍隊駐紮的地方。


    接著,韓瑾陸帶著人去休息了。


    可是,躺在床上之後,韓瑾陸卻難以入眠。


    想到那被人殺害的一家三口,內心深處有著深深的自責。如果他能更快一點,再快一點,那三個無辜的百姓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那兩名夫婦不過是跟他一般的年紀,孩子仍在繈褓之中。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那孩子還沒有好好的感受一下這個世界。


    可眨眼間,三個人全都停止了呼吸。


    他著實想不明白,打仗為什麽不能真刀真槍的幹,非得濫殺無辜。對於這種做法,他非常不齒,也萬分的痛恨啟隱。


    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呢?在他看來,製造恐慌似乎對於打勝仗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而會讓他們加強對風寧城的防護。真啟隱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麽。難道就是單純為了殺戮嗎?


    他突然發現戰爭遠比他想象中的殘酷,也比他想象中來得快。


    再想到哪跪在地上的祖孫倆,韓瑾陸覺得,肩膀上壓著的東西似乎越來越重了。


    這一刻,他深深的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不再是文國公府的六少爺,也不是麗姝郡主的未來夫婿,而是一名將士,一名保護百姓的將士。


    正思索間,營帳的門被人打開了。


    褚廷年聽說了韓瑾陸昨晚的事跡,想過來找他聊一聊。原本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也沒抱什麽希望。結果卻發現韓瑾陸躺在床上,睜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看著韓瑾陸臉上沾染的血跡,褚廷年第一句話就是:“哎呦喂,你不是不洗臉睡不著麽,怎麽今日臉上這麽髒也不去洗洗?”


    韓瑾陸從紛雜的思緒回過神來,看了褚廷年一眼。


    “用這麽奇怪的眼神看我做什麽?”褚廷年被韓瑾陸盯得有些不自在,“對了,忘了說了,恭喜你啊,昨晚成功阻止了兩個賊人,殺了兩個,活捉一個。立功了啊!”


    韓瑾陸心中卻沒有一絲的開心,心情沉重的說道:“死了三個百姓。”


    褚廷年聽後,憤怒的說道:“那些賊人真不是個東西,殺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算什麽好漢,有本事過來跟我們打啊!”


    “如果我能快一點,如果我能及時發現,說不定那三個人也不用死。”


    褚廷年沒想到韓瑾陸把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立馬反駁:“你可是成功阻止了另外兩個。我聽說他們武藝高強,能阻止兩個已經是幸事。沒看見麽,風寧城的衙役一個都沒能阻止不說,還被人反殺了。你已經很厲害了。”


    雖然褚廷年平時對韓瑾陸有些不服氣,但卻不得不承認,韓瑾陸武藝的確高強。昨晚的事兒也辦得非常漂亮。


    說完之後,褚廷年仍舊不解氣,繼續說道:“所以,這事兒要怪就怪啟隱的人太不是個東西,太沒有人性,濫殺百姓。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要做的就是殺了啟隱的人,阻止他們繼續作惡。”


    被褚廷年一說,韓瑾陸的紛亂的思路變得平靜了一些。


    是啊,尤其糾結這樣的事情,倒不如好好休息,晚上把那些敢來鬧事的黑衣人全部幹掉,不給他們作惡的機會。


    “你說得對,如果他們今晚敢來,我一定一個都不放過。”韓瑾陸堅定的說道。


    “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韓六。行吧,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那人審完了沒有。”


    “好。”


    褚廷年走出營帳之後,突然發現自己忘了一件事情。他剛剛明明是聽到韓瑾陸有了賞銀,所以想去借錢來著,怎麽說著說著,罵了啟隱幾句之後就給忘了呢?


    此時再返回去也不好,恐會打擾韓瑾陸休息。


    想了想之後,還是離開了。


    經過一天的審訊,這個黑衣人終於招了。原來他們是得到了上級的命令,每晚都會來三個黑衣人,去風寧城不同的地方殺人放火,製造城中的混亂和恐慌。


    聽到這個消息,風寧城縣令加緊了對入城人員的排查。


    可即便是排查,到了晚上,黑衣人還是行動了。


    這一晚,黑衣人的行動沒有成功。不過半個時辰,韓瑾陸就抓住了三個黑衣人。兩個自盡了,一個還活著。


    二牛在一旁興奮的說道:“大人,看來今晚咱們能好好休息了。”


    韓瑾陸心中也放鬆了許多,他放鬆的是,今晚終於沒有再死人。


    可就在他們把人押去縣衙之時,城東的方向又傳來了信號。


    “不好,出事了。二牛,你帶人把這個人押過去,我去城東看看。”


    “是,大人。”


    等到韓瑾陸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裁縫店的活計已經被殺了。


    除此之外,倒在血泊中的還有一個人。


    “剩子!”二牛大聲吼道,“剩子,你快醒醒。”


    聽到二牛淒厲的喊聲,韓瑾陸快步走了過來。


    這時,剩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握著韓瑾陸的手,虛弱的說道:“大人,我……我……我捅了他一刀……他……他往那個……”


    一句話沒說完,剩子那一隻站滿了血跡的手就垂了下去。


    “剩子!”


    韓瑾陸探了探剩子的鼻息。


    探完之後,閉上了眼睛,緊緊地握住了雙拳。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之後,韓瑾陸聲音冷硬的說道:“二牛,你在這邊看著,我去追人。”


    這是第一次,他身邊的人死在了他的麵前。剩子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還那麽年輕。父親死在了戰場上,母親還在家中等著他回去。


    他有著偉大的夢想,想要殺盡來啟隱進犯的賊人。


    可這一切,都停止在了這一刻。


    韓瑾陸的心被刺得極痛。


    找了許久之後,韓瑾陸終於沿著血跡找到了藏在青樓的賊人。


    經過打探,得知這賊人早就在幾個月前來到了風寧城。一直在青樓打雜,從未有過任何的異動。若不是現在被韓瑾陸抓了出來,還不知道會隱藏多久。


    接下來一晚上,風平浪靜。


    半夜抓住的這兩個人再次被送入了軍營之中。


    由於前一日抓住的那個賊人說了謊,趙將軍非常的憤怒。對待昨晚抓住的兩個俘虜,顯然沒了耐心。


    一上來就把昨日謊報的人當著這兩個人的麵殺了。


    隨後,開始嚴刑拷打這兩個人。可這兩人嘴巴特別嚴,逼供了一整日,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問出來。


    麵對這樣的情況,趙將軍非常憤怒,想要殺了這二人。


    這時,韓瑾陸過來了,趴在趙將軍耳邊說了幾句話。


    接著,這兩人被分開了。一邊是韓瑾陸在審問,一邊是褚廷年。


    韓瑾陸朝著褚廷年點了點頭,褚廷年也跟韓瑾陸點了點頭。


    沒過半個時辰,兩個人套出來不少有用的信息。


    趙將軍非常的詫異。


    褚廷年笑著解釋:“將軍,都是韓六這小子出的主意。我們把這兩人分別關押,隔得老遠。在審訊時,門外安排一個人模仿另一個黑衣人的聲音招供,把責任全都推在另一個人的身上。裏麵坐著的人就著急了,慢慢的就開始狗咬狗。”


    趙將軍量了韓瑾陸一眼,這小子長得這麽好看,沒想到腦子還挺好使。不過——


    “那兩人嘴巴這麽嚴,怎麽可能就這樣招了?”


    褚廷年在一旁說道:“將軍說得對,那些人並沒有招。但是呢,這小子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關於啟隱的事情,什麽成王,什麽二皇子,楚將軍之類的……用那些話詐了詐,就這樣慢慢的露出來一些破綻。”


    聽到褚廷年的解釋,趙將軍簡直要對韓瑾陸刮目相看了。


    “怪不得寧王能看中你小子,原來你本事不小啊。這次你表現不錯,我定會向上麵表明你的功勞。”


    “多謝將軍。隻是,您還需多派人手,因為據那些人所說,藏在風寧城的人還有不少。他們的任務是這一個月每晚都會派三個人出來殺人,目標是最少殺一人。如果這三個人都沒有得手,就會有第四個人去殺人。”


    “沒問題。此事我會跟嚴縣令商議一下,你先去休息吧。”


    “是,將軍。”


    回去之後,韓瑾陸本以為自己睡不著。結果,紛雜的思緒反而讓他極快的進入了夢鄉之中。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醒過來之後,韓瑾陸開始翻找自己身上帶的銀錢。


    軍營裏錢不多,即便是前兩日他們抓住了人,也沒賞多少銀子。那些銀子早就被韓瑾陸賞給了同去的那些下屬。


    找了許久,韓瑾陸隻找到了二十多兩銀子,這已經是他全部的身家。


    這時,褚廷年走了進來。


    看著韓瑾陸手中的銀子,眼睛一亮:“你怎麽知道我想找你借錢?”


    韓瑾陸見褚廷年的手伸了過來,趕緊把布兜兜了起來:“這些錢我有用。你身上還有沒有錢,借我一些。”


    褚廷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麽?你借我錢?那你可找錯人了,我走得急,來的時候身無分文。軍營裏的夥食太差了,我正滿軍營借錢出去吃點兒好的呢。”


    韓瑾陸聽後,沒再搭理他,把所有的錢都放到了布兜裏,打算兜起來。


    褚廷年卻生出來一些好奇心:“你這不是有錢麽,你借錢做什麽?”


    韓瑾陸抿了抿唇,用略顯低沉的嗓音說道:“昨晚被啟隱賊人殺了的那個將士是風寧城人,他爹也死在了戰場上,如今家中隻有一個老母親。她一個人生計都是問題,我想給她點銀錢。”


    褚廷年聽後,沉默了許久,扣扣搜搜的從兜裏拿出來剩下的一兩多碎銀,扔到了布兜裏。


    韓瑾陸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多謝。”


    “算了,小爺我就少吃一頓燒雞,少喝一杯酒吧。”


    一行人到達風寧城的時候天色還未黑,在二牛的帶領下,韓瑾陸找到了剩子的家。


    看著坐在院子裏眼睛通紅,了無生意的婦人,韓瑾陸知道,剩子的事情她一定已經知道了。


    “對不起,我沒能及時趕到護住他。”韓瑾陸朝著剩子娘鞠了一躬。


    二牛連忙在一旁道:“韓大人……”


    剩子娘抬起頭來,看向了韓瑾陸。眼神中充滿了憤怒,每一根根細細的紅血絲都像是一縷縷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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