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找你,是爹找你。他今日也過來了,而且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說,希望你能看在往日情分的麵上去見他一見。”林蔭兒說出來此行的目的。她跟林寧兒本就不合,嫡母卻非讓她過來,也是難為她了。


    林寧兒想了想,道:“好,你帶路吧。”


    林侍郎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是知道的,既然今日找上了她,那定然是有話要說。今日不見,他日也會見。而林侍郎想要說的事情,她多少也猜到了。


    左相如今處處受到壓製,眼看著就要完蛋,林侍郎這個搶了寧王女人的人,又能有什麽好下場呢?


    走了許久之後,一行人似是離開了內院,來到一處回廊。這裏倒是安靜得很,也有些荒敗,除了偶爾在垂花門那邊路過的一兩個下人,旁人倒是見不著。


    也是,不管男女,年輕人都在水榭那邊作詩。而一些男眷也在外院前廳,女眷在內院正堂,倒是沒人來這邊。


    在看到林侍郎之後,林蔭兒便離開了。


    又走了一段路之後,林寧兒來到林侍郎的麵前。


    如今的林侍郎已經跟上次見時完全不同了,早已經沒有以往的沉著冷靜,眉宇間有著消不去的愁緒。


    不過,這種憂愁在見到林寧兒的那一霎那便消失不見了:“寧兒!”


    “見過林侍郎。”林寧兒疏離的行禮。她可以不假思索的稱呼林蔭兒一聲三姐姐,但卻做不到毫無負擔的稱呼林侍郎一聲爹爹。如果她此時還叫一聲爹爹,這豈不是打了寧王的臉。


    “呃……寧兒,你何必如此生疏,爹爹永遠都是你的爹爹。”林侍郎舔著臉說道。


    林寧兒沒搭理這話,沉著的問道:“您今日喚我來有何事?”


    這跟林侍郎想的完全不同,他原以為以林寧兒軟糯的性子,他哄幾聲就會好。所以,本想著先敘敘舊的,但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因此,直截了當的說道:“寧兒,爹爹養育了你十幾年,對你不曾打罵過,也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算是對你有恩,對不對?”


    林寧兒點了點頭:“對。”這些年在林侍郎府雖然過得不如意,但卻不曾少了吃喝。十幾年的養育之恩的確是存在著的。


    見林寧兒點頭,林侍郎心中稍定。看來,她還不知道當年他強娶她姨娘的事情。或者,他可以存著僥幸心理,認為寧王也不知道當年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向寧王殿下求求情,讓他放過我?”林侍郎說出來今日來的目的。


    林寧兒直視著林侍郎,淡淡的道:“據我所知,寧王並沒有報複您,又何來放過之說?”


    “現如今沒報複,不代表以後不報複。跟左相府聯姻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一開始並沒有同意,是左相逼著我把你嫁過去的。我當時也沒辦法。”


    “您剛剛不是說了麽,此事與您無關,您也自認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又害怕什麽呢?隻要您沒做這些事情,我求不求請,寧王都不會報複您。”


    聽了林寧兒這幾句話,林侍郎才察覺眼前的林寧兒真的不是從前那個了。看起來還是跟原來一樣好說話,卻是死活都不答應他的請求。


    “寧兒,不管怎麽說,我到底養育了你十幾年,是你的養父。若是寧王因著這樣的小事情報複了我,說出去的話,對你的名聲也不好。你是個姑娘家,以後還要嫁人,你得多為自己考慮考慮。”林侍郎轉變了策略。


    林寧兒微微蹙眉。因為對林侍郎了解,因此林寧兒知道,如若僅僅是因為跟左相府聯姻的事情,林侍郎肯定不會這般著急過來找她求情。以林侍郎的性子,若隻有這一件事情,定能把自己摘幹淨了,罪責全都推倒左相身上。


    隻是,她來了這一會兒了,林侍郎卻隻是拿著一件事情來說事,讓人覺得甚是無趣。


    “您若是因著這件小事的話,大可不必擔心,這件事情的始末我是知曉的,寧王也能查出來。想必以寧王的度量,定然不會報複您,您放心就是。”林寧兒道,“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便先離開了。”


    “等一下!你這孩子還是太天真了,怎麽能說是小事呢?想那左相不就因為這一件事情,如今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我品級沒有左相高,想必比他還要慘。你回去定要多跟寧王說說侍郎府之前對你有多好,記住侍郎府的恩情。”林侍郎怕的又豈止這一件事情,但他不能說出來,隻能試探性的提醒。希望寧王能看在他對林寧兒好的份上,輕饒了他。


    這話林寧兒不愛聽了,反駁道:“左相如今的下場那是他咎由自取,跟寧王又有什麽關係?若左相沒犯下那滔天的大罪,也不會如此。您若是沒犯錯,也不用擔心。”


    林侍郎見好說歹說林寧兒都隻字不答應替他求情,頓時惱怒。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又想到了之前十幾年她一直都是自己的女兒,不自覺的擺起了長輩的架子:“我白白養了你十幾年是不是!這麽一個簡單的要求都不能答應,你這不孝的東西。”


    吟綠聽後,強忍著對林侍郎積年的恐懼,就要上前,卻被林寧兒死死地拉住了。


    林寧兒憤怒的喘息了幾聲,平息了心頭怒火之後,紅著眼眶看著林侍郎,問道:“如若寧王此時沒有察覺我的身份,如若有一日你先發現我的身份,如若我親生父親不是寧王,你會如何待我呢?”


    林侍郎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先是一愣,又恢複如常:“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永遠都是——”


    “永遠都是什麽呢?永遠都是你的孩子嗎?”林寧兒因憤怒而提高聲量說道,“若我的父親不是寧王,你一定會非常討厭我吧?母親本就厭棄我,想要把我嫁給那些不堪之人。你若是知曉了我不是您的孩子,想必會比她做得更過吧?讓我想想看,你肯定會給我找個對你有利的還能磋磨我的婆家,讓他們生生把我磋磨死。即便是我去府上求情,你也定然不會為我出頭。哦,不對,不僅不會出頭,還會訓斥我,讓婆家盡情的磋磨我。”


    “我說的對不對呢,林侍郎?”


    不知不覺間,林寧兒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流了出來。這一刻她想到了很多事情。前世,婆母磋磨她時,她生病無人請醫時,也曾去林侍郎府上求救。然而,換來的卻是更加變本加厲的磋磨。


    江氏的確是來了,隻是,那時她不是來救她,而是過來傳林侍郎的話,讓東昌侯府對她嚴加管教。當著婆家的麵,狠狠的訓斥了她一番。


    後來她死後,林侍郎府也從未怪過東昌侯府,甚至還從東昌侯府手中換來林府二公子在禮部的一個七品官職。


    她多有用啊,生前有用,死後有用。林侍郎府榨幹了她最後的一點價值。


    林侍郎卻是被林寧兒的反應給嚇著了。尤其是她剛剛說過的話,每一次都戳中他的想法,讓他心虛不已。


    “你胡扯什麽,不想幫忙就不幫,沒得去寧王麵前敗壞我的名聲。就當我這麽多年養了個白眼狼吧。隻是,你若是在寧王麵前顛倒是非,我若是倒黴了,也自然不會給你留什麽名聲!”林侍郎最後放了一個狠話,甩了甩袖子離開了。


    林寧兒在吟綠的攙扶下才堪堪穩住了身形。這些話已經憋了很久了,從重生後就一直憋著,如今說出來了,倒也痛快。然而,眼淚卻止不住的往外流。


    哭了許久之後,林寧兒心情緩和了一些。剛要離開,卻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咦,你是不是打聽錯了啊,確定韓瑾陸是在這裏嗎?”


    “是啊,奴婢剛聽國公府下人說的,這裏是六少爺在外院的房間,要不咱們一間一間找找看?”


    “也好。”


    林寧兒快速的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她此時甚是狼狽,不好見人,連忙扯了扯吟綠,躲到了一側。


    作者有話要說:  韓六:無良的作者終於要把我放出來了。開心,撒花on_no~~


    ☆、第33章 削木


    很快, 林寧兒便聽到那主仆二人似是在一間一間房間的去尋找。腳步越來越近,似是來到了林寧兒所在的那處房間。


    “咦?怎麽推不動呢?”


    “姑娘您讓開,奴婢來試試。”


    “哦,好。”


    很快,隻聽“哐當”,似是門被打開了。隨後, 又響起了那小丫鬟的慘叫聲。


    “哎呦,疼死我了。”


    “韓瑾陸, 你真的在這裏呀,總算是找到你了。”陸玉嫣驚喜的說道。


    韓瑾陸不耐煩了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 倚靠在門上, 雙手交叉抱胸,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的問:“找我何事?”他昨晚熬夜讀書, 直到子時才睡下, 一大早又被爹叫起來去前院幫忙。好不容易忙完了, 客人們來了, 他這才有空溜回來睡一覺。沒想到剛剛被人吵醒了不說,這會兒又來了一波。


    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陸玉嫣是武國公府的三姑娘, 自從十二歲初見韓瑾陸時就喜歡上了他, 這麽多年過去了, 從未改變。要說韓瑾陸最吸引她的地方,自然是這副長相。讓人見一次就難以忘記。尤其是,這幾年韓瑾陸個子越來越高了, 臉也張開了,越看越是迷人。


    這不,一個打哈欠的動作都讓她萬分著迷,看呆了。


    “有事說事,沒事趕緊走。”韓瑾陸不耐煩的說道。若不是他爹跟武國公關係極好,他也不會搭理陸玉嫣。在他眼中,陸玉嫣跟其他無數個對他表白愛意的姑娘沒什麽兩樣。


    “呃,我當然是找你有事啦。你對我這麽凶做什麽!”陸玉嫣回過神來,微紅著臉說道。


    “說。”


    “小香,把我準備的禮物給過來。”


    小香連忙把手中的包袱遞給了她們家姑娘。


    “喏,這是送你的。”陸玉嫣轉手遞給了韓瑾陸,“這次本姑娘送的東西跟之前的瓜果荷包不同,保管是你喜歡的。快打開看看。”


    韓瑾陸低頭瞥了一眼包袱,並不相信裏麵的東西會是他喜歡的。隻眼神動了動,手上並未有任何的動作。


    “真的,你打開看看呀!”陸玉嫣認真的說道。


    韓瑾陸依然動也未動。


    陸玉嫣耐心告罄,舉著禮物的手也有些累了,自己主動打開了。一邊打開還一邊絮絮叨叨的說道:“我聽說你上次又沒考中,這已經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了?我都有些記不清了。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哥說了,送人禮物要投其所好,我想了想,覺得他說得甚是有理。你最急切的不就是考中秀才麽,所以我就讓人跑遍了京城的書肆,買了一本考秀才能用到的最大最厚也是最貴的書來送給——”你。


    後麵這個“你”還沒說出來,隻聽“嘭”的一聲,麵前的門被重重關上了。


    “喂!韓六,你發什麽脾氣,簡直莫名其妙,本姑娘還沒說完呢,你這是什麽態度!仔細我找你爹告狀去!”陸玉嫣生氣的吼道。想她好心好意的來給韓六送書,沒得到一個正眼也就算了,竟然還碰了一鼻子灰。


    “隨便,愛找誰告狀找誰告狀!”屋內傳來韓六中氣十足的聲音,說完,似是還不解恨,又補充了一句,“今日大家都是來參加詩會的,你有本事你讀書好你自己去奪個名次啊!”


    “你你你……哼!”陸玉嫣也是個不愛讀書的性子,在皇家書院讀書時,每每考核都在末尾。韓六這就是在諷刺她!她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無緣無故的受了這麽大的氣,憋屈的不行。把書往地上一扔,哭著跑開了。


    名叫小香的丫鬟任命的撿起來地上的書,簡單的用包袱包起來,快速的去追她們家姑娘了。


    聽了這麽一樁事之後,林寧兒的心倒不像之前那般壓抑了,心情神奇的平靜下來。不過,腳倒是有些麻了。


    緩慢的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雙腳,林寧兒帶著吟綠走了出來。在路過韓瑾陸房間時,林寧兒下意識的往裏麵瞥了一眼。隻可惜此時房門緊閉,什麽都看不清楚。


    看了一眼之後,腳步並未停留,繼續往前走去。


    隻是,在走了一段路之後,卻又停了下來,側頭看了一眼吟綠手中的包袱。


    思慮了片刻,又轉過身來,往回走去。


    再次來到韓瑾陸房間門口時,林寧兒抬手敲響了韓瑾陸緊閉的房門。


    韓瑾陸以為是陸玉嫣去而複返,心中的火苗蹭蹭蹭的往上升,看來今日是不能睡個好覺了。他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他今日勢必要把陸玉嫣教訓一頓!


    想到這,索性也不睡了,把被子往旁邊一掀,立馬穿上鞋跑了過來。


    他已經預備好該怎麽罵陸玉嫣了,結果打開門之後卻看到了另一張臉,頓時有些錯愕。


    不過,瞬間,心中的小火苗變成了熊熊火焰。這姑娘,跟他有仇!想到他這一個月在書院裏起早貪黑過得豬狗不如的日子,韓瑾陸就悲從心頭起,對於罪魁禍首也萬分憎恨。


    原也想過要教訓她一頓的。隻是,看著這一張懵懂無辜的臉,那火焰漸漸的又自己熄滅了。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漸漸的浮現出來。


    “找我幹嘛?”韓瑾陸故意板著臉問道。隻是,這聲音卻跟剛剛對待陸玉嫣時完全不同,柔和了許多,也乖覺了許多。


    說出口之後,韓瑾陸就覺得自己對她太過溫和了,他應該凶巴巴的才對。但想到剛剛聽到的事情,又覺得她萬分可憐,不忍心如此對她。


    “呃,那個,之前韓公子救了我多次,我說過要報答你,可惜一直都沒機會。”林寧兒見韓瑾陸臉色不好看,心中有些困惑,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他。但,眼前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不管他對她態度如何,她都心中都存著感激之意。


    報答?韓瑾陸心想,怎麽可能沒報答,他去書院讀書就是拜她所賜!


    “不必了。”就怕這報答又是他承受不起的。


    林寧兒靜默了幾息,沒搭理韓瑾陸。抿了抿唇,側頭從吟綠手中拿過來禮物。


    “又是書?”韓瑾陸如今看到包袱就頭疼,“本少爺別的都缺,就是不缺書,你拿回去吧。”


    說完,就想關門進去。


    “啊?韓公子誤會了,下麵這本書是送給別人的,上麵這個東西才是給你的。”說著,林寧兒拆開了包袱,把裏麵的一個深藍色荷包裝著的東西拿了出來。


    吟綠眼疾手快,連忙把包袱重新包好。


    韓瑾陸低頭看了一眼林寧兒手中的荷包,隻見這荷包長長的,跟平時佩戴的不同。上繡著幾根竹子,樸素得很。隻是不知,裏麵到底是何物。


    好奇心作祟,韓瑾陸從林寧兒手中接過來荷包。打開之後,卻見裏麵放著一把金屬做的物件,冰涼的觸感讓韓瑾陸更加好奇,伸手從裏麵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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