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花待要阻止,想說這樣兩人不是都不得歇著嗎,可見李大寶好不容易躺下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扯了一張被子給李大寶搭在身上。


    大寶娘見李大寶進來很久沒出去,也進了屋來,見他竟在這兒躺下了,忙道:“怎麽在這兒躺了,快下來,去娘房裏歇著去。”


    不待李大寶應話,李荷花便道:“得了,讓他去他也歇不踏實,倒不如在這兒呢,好歹能睡一會兒。”


    大寶娘還想再勸,見得李大寶閉著眼側身躺著,伸手摸索到胖丫兒的手握著,才似放心似的睡了過去。大寶娘心酸之時,又生出些欣慰來,也便不再堅持,由他去了。


    ☆、第 27 章(終章)


    挨過了最初的幾日,胖丫兒的身子漸漸好轉,饒是如此,家裏人仍不敢掉以輕心,兩個孩子還是托在胖丫兒娘家照顧,有時白日裏會抱一個回來,讓胖丫兒看看安心,也讓李家多些喜氣樂嗬。


    按穩婆的吩咐,家裏人開始張羅著給胖丫兒補身子,鄉下人也沒什麽特別的好東西,就是可著勁兒地給胖丫兒吃雞蛋,自家的雞蛋不夠吃,就拿了糧食與村鄰們換。


    李小寶自告奮勇地要接了這差事,大寶娘原是不允,怕他毛手毛腳,上躥下跳的,再把雞蛋摔碎了,可家裏又實在脫不開身,無奈隻得應了李小寶去做,每每千叮嚀萬囑咐,提心吊膽的,好在李小寶也算不負重托,沒出什麽岔子。


    大寶娘很是欣慰,私下裏跟大寶爹說,丫兒這回的罪沒白受,一次給咱家添了倆孫子不說,大寶小寶哥兒倆經了這事兒也一下子長起來了似的。大寶爹隻說這哥兒倆都多大了,不是你母雞護仔兒似的終日把他倆護你膀子下頭,早就該頂事兒了,如今再不長起來,真成廢物了,有啥可高興的。


    胖丫兒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能撐著身子靠在炕上坐會兒,李大寶怕她終日悶著胡思亂想,便又給了李小寶一個差事,讓他閑時陪胖丫兒聊天兒說話,李小寶原就喜歡跟嫂子玩兒,樂不得地接了這差事。


    每日裏胖丫兒精神好的時候,李小寶就往她炕頭一坐與她扯閑篇兒,講他去親娘家看兩個小侄子,兩個小家夥長得真是一模一樣;講虎子上樹掏鳥窩,被鳥追著啄了頭;講他今兒個又去了幾戶人家換了幾個雞蛋,五嬸家的母雞不知吃了啥,下的雞蛋有他拳頭那麽大……


    聊的次數多了,李小寶也能摸出些他嫂子的喜好,他發現嫂子還是愛聽他講他哥的事兒,是以漸漸的話題裏就全是他哥,講她生娃時,他爹讓他哥去叫親爹親娘,他哥死活不去,還跟他爹瞪眼嚷嚷。


    胖丫兒聽了這事兒隻抿著嘴笑,李小寶其實不太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可見嫂子愛聽,也就不厭其煩地講了一遍又一遍,每每都是三分說,七分演,瞪著眼學他哥的模樣,扯著脖子大吼“不許去!”


    他說得一次比一次精彩,一次比一次邪乎,每次最後都笑嘻嘻地說:“嫂子,你說我哥傻不傻?逗不逗?叫親爹親娘咋了,咋就不讓去?”


    若這時候李大寶正好在場,李小寶還會特意學得誇張搞笑,故意打趣他。胖丫兒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他自己也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反正有他嫂子撐腰,他哥也不會拿他怎樣。


    想起當日的事,李大寶自己也覺得挺傻的,隻聽他爹說一句“丫兒要是扛不住,得讓爹娘見最後一麵” 的話,他就跟魔障了似的,好像丈母娘他們來就是來看丫兒最後一眼的。如今被李小寶裝模做樣地在胖丫兒麵前學來,他著實有些不好意思。依他的性子,定是會好好收拾收拾李小寶,可見胖丫兒熬了這些日子終又笑得這麽開心,便也隻由得李小寶鬧他,隻每次臉上掛不住了,還是忍不住喝李小寶一句:“哪兒有你學得那麽誇張。”


    李小寶狐假虎威地回嘴:“就是這樣,我學得一點兒沒走樣,嫂子,你說我學我哥學得像不像?”


    胖丫兒笑道:“是挺像的。”


    李小寶便得意地衝他哥揚揚下巴。


    李大寶不在意李小寶,隻見得胖丫兒的笑容和望著他的雙眸中流轉的柔情,心中便覺滿足得快要溢出來了。


    胖丫兒在炕上躺了一個多月身子才算緩了回來,穩婆說這還是虧得她歲數小,身底子又結實。胖丫兒才好些便忙把倆兒子接了回來,倆孩子一回來,李家這些天的陰霾也隨之散去了。


    大寶爹原給孫子想好的“來財”、“守富”的名字到底也沒用上,轉起了“李家平”、“李家安”兩個名字,盼著全家上下都平平安安的。


    就似大寶娘說的,李大寶眼見著媳婦兒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一下子成熟了不少,又或許是當了爹的緣故,雖然還是從前的脾氣,可說話做事到底穩重些,農閑時不再出去與人喝酒侃山,開始把家裏的活計放在心上算計了,閑時也幫忙抱抱孩子。


    大寶娘說他每日裏下地幹活兒就夠累了,帶孩子是女人的活兒,讓他不用管。李大寶也隻隨口一應,小妹妹和倆兒子,他一個也沒少抱。


    胖丫兒知他是心疼自己,是怕自己當日生娃時落了病根,私下裏跟他說過許多次,說自己早就沒事兒了,李大寶隻嘴硬說也不全是心疼你,我就是喜歡抱孩子。


    李大寶白日裏能搭把手,夜裏奶娃就有心無力了。初時胖丫兒是睡在倆娃中間,夜裏哪個哭了,翻個身就能喂。可沒過些天,李大寶就不幹了,也不明說自己想挨著媳婦兒睡,隻說怕自己夜裏翻身不小心壓著孩子。如此,胖丫兒就把倆娃子都挪到了一邊,雖然夜裏起來奶孩子麻煩些,但小兩口兒又躺回一個被窩兒裏睡覺了。


    胖丫兒原以為李大寶急著跟她一被窩兒睡覺是又不老實了,可日子一天天過去,李大寶除了夜夜摟著她睡覺,卻從未提過夫妻房/事。他不要求,她也不問,反正黑天白夜的帶倆孩子,她也確實沒啥心力再想那事兒。


    李大寶一日兩日不提,一月兩月不提,一直過去了大半年,依舊沒主動要過。胖丫兒又開始擔心起來,懷胎十月沒敢動,如今生了孩子又大半年了,李大寶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哪能憋這麽久。


    兩人感情正濃,胖丫兒不疑他是外麵有人了,可又想著長此以往,難保不影響夫妻感情,她暗示他自己身子早好利落了,甚至主動提過兩回,他也似有些蠢蠢欲動,可到最後也都是不了了之。


    胖丫兒愈發擔憂,想著原聽人說過,男人若看了自己女人生娃的血/腥場麵,往後就不願碰她了。再想她自己非但生娃時被李大寶闖進來見了個正著,後來那幾日李大寶也沒離身的照顧她,身/下怎樣的難看樣兒都被他看去了,隻怕正是因此,他對她再沒興趣了。倘真如此,李大寶就是再稀罕她,日久天長也要出事的。


    入夜,胖丫把孩子哄著了,也不管臊不臊,終於把話問了出來。


    “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李大寶笑道:“說啥呢,是誰終日隻圍著孩子把我晾在一旁的,我倒要問你是不是不稀罕我了,你倒來問我。”


    胖丫兒道:“若不是嫌棄,怎得不想與我親/熱了?原日日纏著不放,這大半年了再沒提過,可不是嫌棄了嗎?”


    李大寶嘻嘻調笑道:“怎得?你是想要了不是?”


    胖丫兒微惱道:“我與你說正經的。”


    李大寶仍是玩笑打趣:“我也是說正經的啊,你若想要了就求求我,說兩句好聽的,我沒準兒就應你了。”


    胖丫兒見他沒正形,撅著嘴鑽到被窩兒裏,背對著李大寶不言語了。


    李大寶捅了捅胖丫兒,道:“真生氣了啊?”


    胖丫兒不吭聲。


    李大寶哄道:“就說你嬌氣吧?怎麽不識鬧,我跟你逗呢。”


    “誰跟你逗!”胖丫兒拽著被子蒙了頭,聲音委屈得發顫。


    李大寶扯了扯胖丫兒的被子,她便愈發生氣地扭著身子把他甩開,李大寶拗她不過,幹脆在她身後躺下,連被子一起把她擁進懷裏。


    “咋能不想呢?”半晌,李大寶幽幽地開口,“日也想,夜也想……”


    “可我害怕,萬一你又懷孕了咋辦呢,你這次從鬼門關逃了回來,萬一下次沒這麽走運了呢?你最險那些天,我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還是控製不住往壞處想,隻想你若真沒扛過去會怎樣。”


    “不行,真的不行,丫兒,我真的受不住……”


    胖丫兒從被子鑽出來,想要回身去看李大寶,可他把她擁得緊緊得,她根本動彈不得。


    “丫兒,你啥時候就在我心裏紮這麽深了呢……”李大寶柔聲道,“原沒你的時候,這十六七年我也活得挺好的,可往後,若說讓我這日子裏沒你,我真的受不住……所以我怕,丫兒……長這麽大,我真的沒怕過啥,可我這回是真的特怕……”


    胖丫兒終於掙開李大寶翻過身來,紮進他懷裏,想要說些寬慰的話,可又覺得什麽話都不足述盡此刻心中汩汩湧動的情感,半晌,隻仰頭撫了他的臉吻上去。


    這一晚,兩人仍隻是溫柔的相擁而眠。


    許是坦誠了憋在心裏許久的心事,讓李大寶的心情得以疏解,數日後小兩口兒終曆了久違的纏/綿。


    胖丫兒以為李大寶的心結能就此解開了,卻不想李大寶已然打定主意再不要孩子了。每每夫妻房/事他都是算好了胖丫兒不易受/孕的日子,胖丫兒心奇他到底有多堅決,易/孕的日子裏刻意誘惑他,他居然還真的咬緊牙關“不為所動”。


    胖丫兒說他們還年輕,哪能真就再不要孩子了呢,且不說公公婆婆樂意不樂意,她自己還想要個女娃兒呢。


    李大寶答得倒是簡單,隻說咱爹早說了,隻要頭胎生了倆孫子,往後再怎樣他都不管了,至於女娃兒,小梅花才比咱娃大幾天啊,你就當是自己閨女帶不就得了。


    她說那哪一樣呢。


    李大寶便答不有“長嫂如母”的說法嗎,一樣,一樣的。


    這一句話把她堵了回去,她也沒得反駁,每每隻衝他撅撅嘴罷了。


    不過,胖丫兒倒也不是特別在意。


    她偷偷喜歡他的時候,他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如今不也稀罕得離不得了嗎。


    來日方長,反正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呢。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


    之後還有兩個番外,一個李大寶和胖丫兒的番外,在晉江這兒和我的公眾號同時更;還有一個李杏花的番外,會是公眾號獨發的,算是推廣我的公眾號吧,有興趣的可以關注我的公眾號:福寶的福地洞天。


    沒想到這文還有重見天日完結的一天,自己還是有點兒小激動的。當年寫完《那村那人那傻瓜》本來就想馬上寫這本的,後來臨時變卦寫了《野人娘子》,之後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斷了好幾年沒動筆。想過要把這文全文存稿再發,後來還是認清自己是個奴性很強的懶人,沒人鞭策催更,我就會犯懶。所以,感謝一直以來留言的大家。


    開這文的時候是悄悄的,看過我之前文的朋友可能會有印象,我每次完結文時都會說同樣的話,就是我不奢望我每一篇文你都能喜歡,隻想你點開一篇文的時候覺得很有眼緣,歡喜地看下去,最後發現又是我,我挺喜歡這種奇妙的感覺的。另一方麵,其實還是怕有壓力,怕我某一篇文你特別喜歡,追著來看,結果會失望,可能還是覺得自己水平有限,不夠自信吧。


    我知道能看到這篇文的,好多都是一直收藏著我的朋友,我真的特別感動,畢竟這麽多年了,還能因為我的某篇故事,間或關注著我,感激你們,是你們的熱情和肯定讓我重拾了自己的愛好,說的好像官話,不過確實是真心所感。


    謝謝,謝謝看我文、喜歡我的你,我會繼續寫下去的。


    ☆、番外


    李大寶明顯地感到了近來家裏的氣氛不對勁,他爹娘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兒,還不是尋常的事。原他爹娘也有不愉快,鬧得嚴重了,就是他爹吹胡子瞪眼,她娘委屈地哭,不過也都是三兩天的事兒,如今這回他爹沒嚷嚷,他娘也沒抹淚兒,就是誰也不搭理誰了。


    就好像晚飯時候,他爹喝完了碗裏的粥,順勢往桌邊一放,咣啷一聲,讓人想不注意都難。往日他爹喝完一碗,都是隨手一伸,胖丫兒或他娘就忙接著去給他盛,這會兒胖丫兒在屋裏照看孩子,他爹這空碗卻非遞給他娘,而是就這麽重重撂在了桌上,這架勢不是吃完了撂碗,明顯是帶著氣兒地擱在那兒,等著人伺候。


    李大寶下意識地掃了他娘一眼,見得她娘眼皮兒也沒抬一下,就跟沒聽見似的,依舊自顧自地低著頭吃飯。


    李大寶見狀,忙自拿了他爹的碗去盛粥,待小心翼翼地把粥捧到他爹跟前時,他爹卻是冷著臉一推碗,啪地撂了筷子,不吃走了。


    李大寶和李小寶哥兒倆相視一眼,都把目光投向他娘,但見他娘神色依舊沒有半分變化,冷淡得出奇。


    李小寶一臉疑惑地望著李大寶,投給他一個“咋回事兒”的神情。


    李大寶也是懵懵不知狀況,隻衝李小寶了揚了下下巴:吃你的吧。


    晚上,李大寶把晚飯時的事說給胖丫兒聽,胖丫兒也說最近覺得公公婆婆似是吵架了,臉色都不甚好看,她卻也不太在意,隻道:“這也不算啥大不了的,我爹娘吵得凶的時候也是誰也不搭理誰,過幾天就好了。”


    李大寶擔憂道:“那是你爹娘,我爹娘可從未這樣過,往日甭管咱娘多委屈,可也從來沒給咱爹冷臉看,如今好幾天沒見笑模樣不說,話也沒了,甚至連正眼都不看咱爹了。”


    胖丫兒道:“是人都有脾氣,咱娘這回必是受了大委屈了。”


    李大寶道:“老夫老妻了過了半輩子了,能有啥大委屈。”


    胖丫兒頗為不平地道:“許就是因為這樣,咱娘緊著咱爹半輩子,心裏的委屈也積攢了半輩子,如今終於再受不住了。”


    李大寶沒甚底氣地回道:“瞧你說的,好像咱爹多虧待咱娘似的……”


    胖丫兒私心覺得公公就是一直虧待著婆婆,可這話又不好說得太直白,隻嘟囔道:“虧待不虧待的我不好說,反正也沒覺得有多心疼……”


    李大寶嘖嘖道:“我跟你說是想著跟你商量怎麽給他們說和說和,你倒論上咱爹的不是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啊。”


    胖丫兒道:“咱們做兒女的怎麽說和呢,像你說的,咱娘半輩子都沒這樣過,這回或真是寒了心呢,兩口子的事兒,咱爹若不低頭陪個不是,咱們說和什麽管啥用啊。”


    李大寶知道胖丫兒說的在理,可想他爹那人,天塌下來都不低頭的人,脖頸子裏有鐵棍子杵著,讓他給她娘低頭賠不是,絕無可能。


    李大寶琢磨了幾天,到底也是沒主意,原還盼著他娘能如從前那般,委屈勁兒過去自己就好了,可這回許真如胖丫兒說的寒了心了,這些天了也不見他娘的心情有好轉。他甚至也想過去勸勸他爹,可他自小是被他爹打大的,他爹一瞪眼珠子,他心裏就慫了,哪還敢說讓他爹跟他娘賠不是的話。


    隻在李大寶發愁的時候,他娘一日在灶房做飯時暈倒,腦袋磕在了灶台上,家人聽了動靜趕緊趕來,嚇得忙把她抱到炕上。


    大寶娘緩了片刻清醒過來,隻說自己是才蹲的時間太長,一下起猛了才暈的,除了腦袋磕的那下有些疼,沒什麽大事兒。


    李大寶不放心,讓胖丫兒從旁照看著,自己去請周夫子。隻他前腳才出院門,胖丫兒後腳就跟了出來,卻不急著說話,小心翼翼地往院裏看了看,確定沒人跟出來,才賊似地把拉了他到一旁附耳說話。


    李大寶聽了連聲道:“不行不行,你這是瞎鬧。”


    胖丫兒道:“你不是想讓咱爹娘和好的嗎?反正我就這一個主意,你要是覺得不妥,就自己想法子。”


    李大寶躊躇了片刻,有些動搖:“你這……行嗎……”


    胖丫兒也有些含糊,道:“行不行的,試試唄。”


    晚些時候,周夫子來了李家,給大寶娘診了脈,並未立時說什麽,隻把大寶爹單獨叫到外麵去說話。


    胖丫兒伸著脖子往外望了望,拿眼神撇李大寶:周夫子應了?


    李大寶衝她點了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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