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大壯忘了一點,英雄救美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們兩人踩著時間點趕到報告廳,還沒進去呢,沒穿校服的許遠航就被陸主任逮住了,陸主任穿著黑色西裝,吹胡子瞪眼睛地低吼道:“你!怎麽回事,校服呢?”


    平時不都表現好好的嗎,怎麽到了緊要關頭就掉鏈子了呢?


    許遠航把時間掐得很準,知道陸主任最多訓兩分鍾,幹脆連借口都懶得找了,一副你隨便罵我都照單全收的態度。


    陸主任叉著腰,把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又罰了三千字檢討,才揮手讓他們進去。


    大壯委屈極了:“為什麽我也要寫檢討,明明穿校服了啊。”


    許遠航意味深長地說:“你是穿了,可陸主任沒看到啊。”


    大壯腦子轉不過彎:“什麽意思?”他為什麽沒看到,他瞎了嗎?


    “字麵意思。”


    “哦。”不懂。


    報告廳的位置早就安排好了,三個特長班主要集中在左區的角落位置。


    肖穎站在過道上,東張西望,尋找某個身影,心裏得意地想,遲芸帆此時肯定對著兩篇丟失的稿子和那件無袖校服焦頭爛額吧,其實她開始隻想拿走稿子的,誰讓遲芸帆的校服剛好就掛在椅子上呢,看來連天都在幫她。


    一想到對方那副總是淡然自若,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態度肖穎就來氣,不過,現在她心裏的快意占了上風,這次遲芸帆總該淡定不了了吧,好好發揮哦,千萬不要當著眾多領導和記者的麵出醜,一定會很難看的,三中也會跟著顏麵盡失。


    說不定你那位把你寵上天的爸爸,也會對你失望至極呢。


    肖穎暢快地想著,突然感到身後襲來一股大力,她直接被推得一個踉蹌,失去重心,狼狽地趴在地上,她立刻站起來,怒目相視:“沒長眼睛啊,沒看到前麵有人嗎?這麽急是趕著……”


    這不是隔壁音樂班的班花嗎,挺漂亮一姑娘,怎麽罵起人來這麽凶呢?但畢竟錯在自己,大壯弱弱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肖穎不屑搭理他,冷哼一聲就坐下了。


    大壯也在許遠航旁邊落座,摸著腦袋回憶,剛剛……是遠哥在他後麵推了一把,他才把人撞倒的吧?


    不能吧。遠哥雖然壞名在外,但平時對女生還算挺有風度的。肯定是他想多了。


    人員就位,燈光和音響也調試完畢,主持人的開場白後,頒獎會議正式開始,首先是教育局領導講話,接著是三中領導講話,可能因為有媒體在場,領導們的講話雖然滿滿都是套路,但相對精化了不少,很快,就輪到遲芸帆作為學生代表上台發言了。


    底下眾人反應不一。作為台上和榮譽欄的常客,本校同學對她並不陌生,該鼓掌就鼓掌,該行注目禮就行注目禮,倒是坐在前幾排的外校學生對這個全市第一的女生感到非常好奇,雖然他們已經提前看過她的照片,但托高科技的福,照片就等於照騙嘛,濾鏡什麽的一加,再隨便p一p,最後變得親媽都不認識。何況她作為三中的門麵擔當,對外公開的照片肯定是經過精修的……當然這些想法隻限於他們看到遲芸帆真人前。


    默了,佛了,打擾了。


    相比真人,照片還是有所收斂的,甚至都沒拍出她一半的美。


    校服寬大,更說不上有什麽款式,她偏偏以落落大方的儀態把它撐了起來,雪膚櫻唇,眉眼精致,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間都充滿了美感,簡直就像從畫裏


    走出來的一樣。


    明明可以靠顏值,偏偏要用才華來碾壓他們。


    聲音也好聽得過分,就像山間汩汩而流的泉水,清澈幹淨,這無疑是一場視覺和聽覺的盛宴。


    角落裏,大壯湊過去,肩膀碰了碰許遠航的:“遠哥,這檢討罰得值啊。”


    許遠航沒說什麽,他看著台上站在最耀眼那處的女孩子,表情不清不淡的,深邃眸底卻不易察覺地劃過一絲笑意。


    她把他的校服穿得不錯。


    坐他們前排的肖穎反應最為激烈,她不敢置信地鼓著眼睛,目眥欲裂,眼珠子險些都快掉下來了,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遲芸帆穿的校服,兩隻袖子都還在,而且她手上並沒有稿子,完全脫稿發言,自然又流利。


    肖穎接受不了計劃的再一次失敗,又顧忌著地點不合適,隻能自己隱忍著,額角上、脖頸間的青筋暴露無遺。


    一直到遲芸帆發言完畢,進入頒獎環節,肖穎仍處於高亢情緒中,這時鏡頭剛好對過來,將她略顯猙獰的麵容收了進去,同時,她後麵坐姿筆挺,微微垂首的許遠航,露出一口大白牙,比著剪刀手的大壯也出現在了畫麵裏。


    主持人念出一等獎的名單,文科獲獎者遲芸帆,理科獲獎者有兩位,分別是高彥辰和八中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微胖男生,高彥辰麵帶微笑站在遲芸帆旁邊:“恭喜了。”


    “同喜。”


    主持人開始隆重介紹三位頒獎人,高彥辰配合著攝影機,調整站姿和表情,目光不經意往底下掃去,一片白色裏,角落一抹顯眼的黑色生硬地跳了出來,定睛一看,又是體育班的許遠航,他沒穿校服,上身隻有一件黑色短t恤,顯得異類又紮眼。


    平時逃課打架鬧事也就罷了,這麽重要又嚴肅的場合,他居然一點也不知收斂,真是丟盡了學校的顏麵,高彥辰忍不住輕聲和遲芸帆提起這件事:“三中的風氣就是被他們這些人搞壞的……”


    遲芸帆微低頭,聞到校服衣領散發的氣息,陌生中透著隱約的熟悉,像檸檬混著陽光暴曬後的青草的味道,清冽又幹爽。


    其實,肖穎這次玩的不過也是拙劣天真,估計如今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不屑玩的把戲,真以為把稿子偷走,把校服袖子剪掉,就能殺她個措手不及?


    且不說稿子內容她早已了然於心,就單說校服,她也有很多辦法能解決危機。


    在她上台前還有領導講話,不管她是打電話讓傭人從家裏送一套校服過來,或者去找師妹借,又或者,直接去學校總務後勤部買一件新的,時間都綽綽有餘,頂多就是添了點麻煩。


    可誰能想到,某人竟然以德報怨,硬是逼她收下了他的校服。


    她的危機解除,他則是成了眾矢之的。


    遲芸帆看著台下唯一的那抹黑色,喃喃道:“很多時候,我們看到的都是表麵的東西。”


    高彥辰聽不懂她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什麽?”


    “沒什麽。”


    遲芸帆垂下密長的睫毛,遮得住眼底深處的笑意,遮不住微微彎起來的唇角。


    頒獎結束後,遲芸帆和其他人一起接受電視台的采訪,對記者的提問,她應答得遊刃有餘,毫不怯場,攝影師私心地給了她很多特寫鏡頭。


    直到十二點,遲芸帆終於得以脫身,她換回自己的羽絨外套,背著包走出校門,就接到爸爸的電話。


    遲行健問了她關於頒獎會的事,遲芸帆柔聲回答還挺順利,接著欲言又止:“隻是……出了點小意外。”


    “什麽意外?”


    她簡單清楚地把稿子被偷、校服被剪的事說了出來。


    遲行健聽了頓時火冒三丈,聲音都尖銳不少:“真是豈有此理!小小年紀心理就這麽陰暗,長大了那還不得殺人放火去?嗬嗬,我倒要看看是誰養出來的小畜生,竟這麽不長眼地欺負到我遲某人女兒的頭上……”


    他一口氣罵了一分鍾還不停:“帆帆,你跟爸爸說說,那欠收拾的小畜生叫什麽名字?”


    遲芸帆望著前麵的十字路口,紅燈跳到了綠燈,她緩緩說出兩個字:“肖穎。”


    “誰?”


    “三中音樂特長班的肖穎。”


    那端短暫地沉默了幾秒後:“帆帆,你安心學習,這件事爸爸會解決。”


    遲芸帆乖巧地說:“好的,爸爸。”


    有的時候,如果要解決問題,又不想惹一身腥,不妨考慮去借一把最權威最鋒利的刀,將問題幹淨利落地解決掉,還可以借此敲打那把刀,凡事適可而止。


    一舉兩得。


    通話結束,遲芸帆收好手機,一道影子從斜後方逼近,幾乎和她的影子有了大半的重疊,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左肩被人輕拍了拍,看過去時,沒有人,她又轉過頭。


    許遠航正站在她右邊,單手插著褲兜,直勾勾地盯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遠哥:老婆把我的校服穿得不錯。


    不過,我還是喜歡你……什麽都不穿……


    遲行健:一不小心就變成了老畜生,還罵了自己祖宗十八代


    隨機掉落紅包,感謝扶桑的3個手榴彈,麽麽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這幾天每次放學許遠航都跟在她身後,倒是第一次到跟前來。


    遲芸帆和他四目相對,說實話,哪怕親眼目睹過他打架,可她覺得他並不像自己認知裏的不良少年,他不抽煙,身上的氣息很幹淨,他總是站得筆直,這不是刻意裝出來的,更像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還有那雙眼睛,清亮又幽深,大多數時候給人一種心不在焉,對什麽都渾不在意的感覺,偶爾也會在不經意間泄露頹然和落寞……


    她覺得他們是同樣的人。


    同樣用虛假的表象,掩藏真實的內心。


    許遠航不可能對此沒有任何察覺,那麽,他究竟又把她看透了幾分?


    同一時間,許遠航也陷入沉思。剛剛無意中聽到了她和她爸爸的對話,他猜得沒錯,原來從中作梗的人真是肖穎。


    隻是,肖穎為什麽要這麽做?


    靜默裏,陽光突破雲層,普照人間,涼風徐徐撲麵。


    遲芸帆收回遊走的心神,微抿著唇:“校服等洗幹淨了再還你。”


    許遠航本來想說不用,他日子過得粗糙,不拘小節,再說她也就穿了那麽一會兒,能髒到哪裏去?根本用不著洗,可他不知想到什麽,話到嘴邊就改了:“不急。”


    和遲芸帆想象的不一樣,許遠航好像不是為了還校服的事來找她,她主動開了話題,他很自然地就提起因為沒穿校服被陸主任罰三千字檢討的事,還半自嘲半戲謔道,“你知道的,寫檢討真是太為難我們這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體育生了。”


    就差明著說要她負責寫三千字檢討書了。


    嗯???


    遲芸帆長這麽大從來沒寫過檢討書,微愣後,嚐試著和他講道理:“是你把校服硬塞給我的。”


    許遠航點點頭,再次語出驚人:“可我因為你受罰,也是事實。”


    遲芸帆被這厚臉皮又專業的碰瓷手法驚到了,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我不會寫檢討。”


    “沒關係,一回生,二回熟。”


    這人總有自己的一套歪理,遲芸帆不想再理他,大步往前走。


    許遠航追上去,瞅準了她處於下風的好時機,舌燦蓮花,口若懸河,說到她住的小區門口都還沒個停。


    遲芸帆不為所動,該拒絕的還是拒絕,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她又說:“謝謝你這幾天送我回家,不過以後不用了,那些人不會來找我麻煩的。”


    原來她都知道啊。


    以為獨守的秘密被當麵戳破,許遠航愣了幾秒,微張著嘴,想說幾句渾話,比如,送你回家?你別自作多情了,老子就是純粹想散散步,畢竟默默在背後當護花使者什麽的,壓根不符合他南巷一霸的大佬人設。


    可惜遲芸帆並沒有給他說出來的機會,轉身走進了別墅區。


    許遠航:“……”


    他想起正事,對著她背影喊道:“檢討書最遲明天中午交啊。”


    自然沒有得到回應。


    倒是把幾隻棲息在樹枝上的小鳥驚得四下紛飛。


    中午把話說明白了,下午放學的時候,遲芸帆發現許遠航果然沒有跟在後麵了,她提著裝校服的紙袋,緩慢行走在林蔭小道上,腳步莫名輕鬆,她還是更享受一人獨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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