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這人職業素質挺高,偷雞摸狗,吃喝嫖賭,就沒有他不精通的,就是喜歡用下作手段,鬧出事吧,自己又沒本事,還得找別人擦屁股,所以在道上風評不怎麽樣。結下梁子是因為前兩天晚上在酒吧,許遠航目睹他把一包白色粉末倒進酒裏,花言巧語哄那個剛從洗手間回來,毫不知情的女孩喝。


    男歡女愛這種事,但凡是你情我願的,天王老子都管不著,可用這麽齷齪的手段騙女孩子,許遠航就有些看不過眼了,於是沒忍住管了閑事。


    既然結了梁子,要想解決,少不了幹上一場架。不過按照道上規矩,打架前得先下戰書,約好時間地點人數,甭管輸贏,架打完了,事也就算了了。


    甚至最後還有雙方握手言和,稱兄道弟的,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嘛。


    顯然,耗子並沒打算照規矩來,他私底下集結了一幫兄弟,將許遠航堵在巷子裏,準備以多打少,好好挫一挫對方的囂張氣焰,不是愛管閑事嗎?老子讓你管個夠,撲街!


    眼見自己帶來的兄弟被許遠航撕日曆一樣丟出去,一個個的不是撲街,就是撲牆,耗子的怒火瞬間衝上了頭發絲,他大叫一聲,炮彈似的衝了上去,許遠航以牙還牙,揮拳破風,又快又準地直抵他下巴……


    耗子被撂翻前嘴裏還吐了一口含著血的透明液體,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天降甘霖般灑在地上躺著的人臉上,那人抬手摸了摸,還湊到鼻間聞了聞,金色腦袋痛苦地扭過去:“嘔!”


    許遠航收了拳頭,揉著手腕:“還來嗎?”


    來你媽逼。


    耗子吐出嘴裏的泥,趁機咬了咬牙,幸好都還在,他從地上爬起來,啐道:“你他媽給我等著!”


    “我們走!”


    一聲令下,不良少年們抱著胳膊,拖著腿兒,互相攙扶著,一群人猶如落敗公雞,灰溜溜地走了。


    黃昏時分的鬧劇到此收場。


    漸漸地,太陽消失在青山外,暮色從四麵八方湧來,天色由灰朝黑過渡,轉眼間,紅霞隱退,天邊掛上了一顆疏淡的星。


    遲芸帆又從那間男女主人對罵,孩子大哭的屋門前走過,他們一家三口已經圍坐在飯桌前,就著昏黃的燈光,吃上了和樂融融的晚飯。她聞著一家家的飯菜清香,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那個小巷口。


    那些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屋影、樹影安靜地印在青石地麵,遲芸帆並不關注這場不良少年間的約戰戰況如何激烈,也不關注結果如何,她此時唯一的念頭是——


    要怎麽從這裏走出去?


    她四處張望,無意中瞥見前麵的石頭上,還孤零零地放著那件疊得整齊的三中校服外套,應該是被它的主人遺忘了。正要收回視線,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戲謔的聲音:


    “怎麽,到回來這裏,是想要看看還有沒有熱鬧可看?”


    遲芸帆:“……”


    許遠航從巷子裏走了出來,首先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是一雙黑色運動鞋,接著是兩條頎長筆直的腿,她迅速將視線拉高,看向他的臉,同時也和那雙深不可測的漆黑眼睛對上。


    這次,誰都沒有躲開。


    遲芸帆昨晚看過他的打架視頻,知道他身手了得,所以並不意外他能在這場明顯不公平的鬥毆中全身而退,不過,她留意到他嘴角旁邊的皮膚比周圍要深,顯然是受了傷,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這下,許遠航的目光就鎖在了她的唇上,唇瓣瑩潤,形狀也很好,唇角微微往上翹,就算不笑也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可就在不久前,她用這兩片唇說出了“你們繼續,我隻是路過”的話,再聯想到她當時的清淡表情,心頭莫名浮起一絲怪異的感受。


    她那樣子,根本就不像害怕。


    轉念一想,會不會是太害怕了,嚇得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許遠航覺得第二個可能性更大。打小就嬌生慣養的富家女,生活中一向隻有陽光和美好,哪裏看過這種黑暗可怕的場麵?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


    不過,他還有另一個疑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遲芸帆還是相同的回答:“路過。”


    明明可以向他求助,但她沒有。


    遲芸帆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不想麻煩他,更不想卷入他的麻煩中,所以先前她才果斷轉身走開了。


    就是沒想到……最後又走了回來,還被他嘲笑是回來看熱鬧。


    許遠航無法理解她一個大小姐怎麽會路過貧民區,但還是點頭表示了解,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外套,隨著這個動作,黑色t恤往上縮,露出一小片白皙腰身,經常鍛煉的緣故,腰線分明,隔著衣衫,背部線條也若隱若現,充滿了力量感。


    “對了,”他想到一件事,重新站直了後,問道,“同學,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句謝謝?”


    天色擦黑,偏暗的燈光映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暗影略重,遲芸帆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但她知道他在提醒她什麽,垂落的手在身後悄然握緊,不發一語。


    她的沉默讓許遠航想逗她的興味更濃了,他挑了挑眉:“如果你不道謝的話,那麽,我就要跟你道歉了。”


    道歉?


    道什麽歉?


    饒是聰明如遲芸帆,也在愣了兩秒後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他是要為他接住她那時碰到不該碰的地方而道歉……那種被她極力淡化的不適感又回來了,她深深吸氣,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出:“謝謝。”


    “不客氣,”許遠航隨手將外套抖開,搭在肩膀上,兩根修長的手指比了個帥氣動作,“舉手之勞而已。”


    他似乎還有事,沒有再和她多做糾纏,說完這句話就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遲芸帆垂眸在原地站了片刻,再次抬頭時臉色已恢複如初,看看時間,快七點了,她不習慣讓別人幫忙,可單獨靠自己走出去的話,可能性微乎其微,眼下四處無人,她又看向麵前的那堵牆,以及牆外她住的別墅區。


    目測高度不超過兩米,牆根處還碼著一堆磚頭,理論和經驗告訴她,難度不大。


    裝著書和卷子的包先被丟到了牆外……


    十分鍾後,遲芸帆回到了住的地方,不想因為無故晚歸驚動父母,在南巷迷路那會她已經打電話通知過傭人,說是和牧甜一起吃完飯,然後再由牧甜家的司機送回來,所以當她出現在客廳,兩個傭人都沒有懷疑,也沒有準備晚餐,隻是恭敬地跟她問好。


    遲芸帆沒有什麽胃口,徑自上了二樓,手機和包放到桌上,她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按了洗手液,在手心裏揉搓出泡沫,仔細地洗幹淨手。


    順便洗了個澡。


    細密水流從花灑噴出,從精致的鎖骨流到纖細腰身,正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紀,通身細膩肌膚,吹彈可破,熱氣氤氳,在後腰位置,雪白中多了一抹顯眼的藍色,那是一個藍色小蛇紋身,呈長“s”的形狀,纖長靈動,臥在雪膚上,顯得唯美極了。


    紋身是她送給自己的十六歲禮物,也是她不為人知的秘密之一。


    洗完澡,遲芸帆換上睡衣走出來。


    手機屏幕剛好亮了,她拿起來一看,屏幕提示有新的郵件,她坐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郵件。


    肖媛,籍貫:s市……


    肖穎,籍貫:s市,出生日期……


    那人發過來的資料一共兩份,內容不多,可遲芸帆看了近三十分鍾,連標點符號都沒有錯漏。


    她爸爸的地下情人,還有那個隻比她小兩個月的私生女。


    縱然事先有過預感,但當它變成事實時,還是難以接受,遲芸帆緊握住手,指甲掐進手心,卻感覺不到疼痛,似乎連心都是麻木的,她閉上了眼。


    睡裙衣擺上,驀地砸開一滴淚。


    原來,那些她以為正漸漸離自己遠去的東西,其實早就在十七年前被摧毀了。


    遲芸帆關掉房間裏的所有燈,任自己沉入黑暗。


    ***


    一牆之隔的南巷,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許遠航在南巷盤了間網吧,麵積不大,機子也就二十來台,算是他個人的產業,在前任老板手裏時還規規矩矩叫xx網吧,如今,被大壯和小白聯手改了個騷包又文藝的名字,叫一網情深。


    來的大都是附近職高的學生,生意說不上好,除了房租、水電費和網費,勉強能賺點生活費,大壯有一定的生意頭腦,在網吧前麵搞了個燒烤攤,肥水不流外人田,讓網癮少年們玩得盡興的同時也吃得開心,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嘛。


    最近他又發掘了廣告商機。


    許遠航拎著一瓶礦泉水從裏麵出來,就看到大壯往門上貼花花綠綠的宣傳單,左邊是xx醫院專治不孕不育,右邊是某某醫院無痛人流,他一個淡淡的眼神睨過去,大壯就笑嘻嘻地跑到跟前解釋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就這倆,”比了個數字,“貼一年,有三百塊呢。”


    許遠航擰開瓶蓋,仰頭喝了半瓶水:“丁兒。”


    大壯又趕緊說:“人盡其才啊遠哥,你別看他們現在年紀小,將來可都是潛在的客戶呢。”


    作為男人,刀槍磨得多了,誰還沒個難言之隱啥的,子彈發得勤了,小雨衣戴得再好,女朋友還沒個意外啥的?


    這都是剛需好吧。


    “欸遠哥,你臉怎麽了?”


    許遠航拖來一把塑料椅子,坐下,長腿隨意疊起:“耗子那幫人下午來找過我了。”


    “臥槽那些狗娘養的畜生,玩得夠陰啊,居然搞圍堵這一套,”大壯義憤填膺,唾沫橫飛,“有種就下戰書,光明正大來挑啊,呸,什麽雞兒玩意!”


    “沒事啊遠哥,我給你整打烤生蠔補一補。”他背過身去,點火引燃木炭,嘴裏念念有詞,“這生蠔啊,壯陽補腎,保準你明天又生龍活虎。”


    嘀咕:“也不能太補了,萬一惹了火,又沒個女朋友幫忙滅,大好精華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對麵屋頂上有一隻野貓爬過,嫵媚地喵喵叫,聽得人骨頭都要酥了,大壯嘖嘖道:“春天到了,連貓都開始發情了,遠哥你什麽時候……”


    回答他的,是一個砸在背上的礦泉水瓶。


    瞧,還惱羞成怒了。


    大壯的烤生蠔並沒有讓許遠航嘴角的淤青一夜之間消失,次日早間訓練結束後,他被班主任老湯叫到了辦公室。


    老湯指著他的臉:“臉怎麽了?又和人打架了?”


    許遠航當然是否認:“沒有。”


    “沒有?!”老湯激動得揚高了聲音,又慢慢緩和情緒,“好,那你跟我說說,這淤青怎麽弄的?”


    許遠航最煩他長篇大論,說起來就沒完沒了,於是隨口瞎扯了個理由:“和姑娘親嘴親的。”


    忽然間,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兩片微抿的唇,嫣紅,柔軟,唇角弧度微翹,親上去的感覺一定很好。


    “啪”的一聲,老湯手裏的眼鏡架折了一條腿,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你說什麽?”


    許遠航換了個懶懶的站姿:“你不是都聽見了嗎?”


    “砰”,這下是桌上的水杯被老湯拍得跳起來:“你給我再說一遍!”


    許遠航睜眼說瞎話前還簡單權衡了一下打架和早戀在老湯這兒的罪名輕重,其實也說不上早戀,他因為某些原因,比班上的同學還要大一歲,所以就沒太大心理負擔地說:“和女朋友親嘴親的。”


    空氣突然安靜。


    緊接著,光線一暗,他眼角餘光裏出現一道不算陌生的娉婷身影,昨晚在南巷,她是第一個知道他嘴角淤青來源的人,幾秒前,他還在腦中想象過……親她的畫麵。


    許遠航:我操???


    作者有話要說:  上聯打架遠哥,下聯紋身芸妹,橫批???


    1、遠哥:“怎麽,到回來這裏,是想要看看還有沒有熱鬧可看?”


    芸妹:“我隻是迷路了。”


    2、芸妹:聽說你想……親我?


    遠哥:胡、胡說八道!(是的,老子他媽都快想瘋了!)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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