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樓道:“可你的十個手指,不是全在麽?”


    曾笑波一怔。


    茶房外,兩個殺手打開了手槍機頭,舉著槍,隨時準備沖入。


    白玉樓背著手,笑道:“曾先生如果不健忘的話,或許會記得這麽一件小事:你背著你的德國僱主,盜用上海禮和洋行的名義,私自從德國販運了長陸路管退快炮十六隊,克虜伯炮136尊,我說得對麽?這麽大的事,若是捅出去,怕是德國人不會饒你吧?”“你……”曾笑波拭起了汗,“你這是道聽徒說!”白玉樓一笑,拉開皮包,取出一疊紙,往桌上一放:“你自己看吧,這就是那筆生意的清單!要我念給你聽聽麽?”


    曾笑波額上汗珠滾滾。


    白玉樓知道已經控製了曾笑波,這才從身後取過那軸從天橋買來的《天馬圖》,輕輕放到了曾笑波的麵前。


    曾笑波突然笑了起來,把手裏的半截煙扔出了茶房。


    茶房外,兩個男人看見扔出的半截煙,知道這是收兵的暗號,便收起了手槍,悄悄退下樓去。白玉樓和曾笑波從茶房裏走了出來。


    曾笑波彬彬有禮地笑著:“請!”


    兩人走下樓,被戲台上的唱聲吸引了,回過臉去。直見那戲台上,豆殼兒從地上掙紮而起,悲聲唱:“……相看到此,不由人淚珠兒流,正是那……不是冤家不聚頭!……”


    曾笑波笑道:“好個‘不是冤家不聚頭’啊!”白玉樓也笑道:“聚頭未必是冤家。”


    “但願如此!”曾笑波莫測高深地道。


    白玉樓看了看拿在曾笑波手裏的那軸畫,笑著道:“本姑娘的這幅宋人《天馬圖》,可是國寶,請曾先生一定將它給送到麻大帥手中!”


    曾笑波得意地道:“當然!隻要麻大帥收下了這匹天馬,開了尊口,您的軍火買賣,就能占上半壁江山了!”白玉樓抱拳一拱:“一切拜託!”


    “好說!”曾笑波走出了戲院大門,上了轎車。


    白玉樓目送著轎車遠去,臉上漸漸浮起了冷色。


    巡夜的燈籠在紫禁城的宮道間遊走著。太監們一聲接一聲地喊著悽厲而蒼涼的叫夜聲:“搭門!下錢糧!燈火小——心哪!”


    遊走著的燈籠猶似鬼火。


    趙萬鞋推開“十三排”趙細燭住的屋門時,那遠遠的喊聲已經停了,不知道宮門都已上鎖,便放下心來,在屋裏劃著名火柴,點亮了桌上的蠟燭。


    燭光裏,他嚇了一跳——趙細燭手裏拿著一根打箍的繩子,正站在凳子上準備上吊!


    “你還想著死哇?”趙萬鞋沉聲道,“荒唐!快給我下來!”


    趙細燭站著沒動。趙萬鞋脫下鞋,對著趙細燭的屁股就打了下去,罵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畜生!誰像你這樣活得好好的,就想著去死?我還沒活夠呢!等我死了,你再死也不遲!”趙細燭被打下凳來,一屁股坐倒在地,抬著眼看著怒容滿麵的趙萬鞋,帶著哭音道:“趙公公,我……我真的是不想活了!”


    趙萬鞋道:“是不是又聽說要遣散太監的消息了?”


    趙細燭點點頭。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麽,隻要趙公公在,你就走不了。”


    “可是……可是……你要是不在了呢?”


    “我要是不在了,你也不能死!你是我從村裏帶出來的,我得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再怎麽說,你也是個當上了太監的人,不能用個死字將太監的名聲給埋沒了!”


    “自古以來,太監都是替宮裏的主子活著的,出了宮,就沒了主子,當太監的在旁人眼裏,也就等於是個死人了。再說……再說……”


    “沒這麽多再說!”趙萬鞋低聲吼道,“你給我記著,真要是出了宮,你會有主子的!”趙細燭道:“主子是誰?”


    “你自己!”


    趙細燭失聲:“我自己給自己當主子?”


    天剛亮,禦橋上已經有了十幾個跪伏著的太監身影了,他們身後站著執著刀槍的禁城護軍。趙細燭也跪在其中。兩個護軍從河裏爬上來,手裏抬著一隻水淋淋的箱子。箱子打開,滿滿一箱珠寶。


    眾太監嚇白了臉,在橋石上重重磕起了頭。


    洪公公快步走來,看了看箱子,冷聲道:“看來,誰也不承認這箱珠寶是誰偷的。那好辦,各打五十棍子,打爛了屁股,下回就不敢再多長出一條手膀子來了!——給我打!”


    護軍操起木棍,對著太監的屁股重重地打了起來。


    禦橋上響起一片慘叫聲。


    通往景和門的宮廊間,趙萬鞋匆匆走著。從景和門那兒傳來黑管的極其淒涼的聲音。趙萬鞋一怔,加快了腳步。他老遠就看見趙細燭趴在一口井的鐵蓋上,閉著眼在“嗚嗚”吹著黑小三。


    “混帳!”趙萬鞋怒聲罵著,奔到井邊,將趙細燭一把從井蓋上拉了下來。趙細燭臉色慘白,眼睛也浮腫著,屁股著了地,痛得身子直打哆嗦:“趙公公?”


    趙萬鞋狠聲道:“你的屁股都打成柿餅了,還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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