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人皆是歎了口氣,相互看了一眼,開口的卻是吳管事,“姑娘有所不知啊,自齊東家去了京中,我們本就少見他,況且這等事情,我們這下頭的又怎好問出口。”


    趙掌櫃瞧了那二人一眼,在一旁添話道:“唉,這都是小事,卻是那錦瑟的身份,是溯掌櫃親口認了的。如此說來便是她再跋扈,我們也得受著不是?”


    我從沒想到,他們三個一人一句,這般輕易的便將齊溯給賣了出來。


    這三個可都是人精,口中說著對齊淵衷心,自然是未必。若是當真的衷心,最一開始瞧見齊冽便不會小瞧了我,給我假賬簿。


    如今這般輕易的便將齊溯給賣了出來,想來也是想看著我跟齊溯鬥到一處,好坐山觀虎鬥,最後瞧好了風向,誰贏了便跟著誰的。


    隻是他們不知,齊溯就坐在屏風後頭。


    如此便正合我意。


    卻是錦書、錦瑟、錦菱那三個姑娘,此番便可以確定了,是齊溯的人。


    我心中的疑慮越來越強,蹙眉瞧了湘兒一眼,湘兒立馬上前來,俯身將耳朵遞了過來。


    我便低聲道:“湘兒,你且去關著錦書她們的宅子裏頭瞧瞧。”


    “是。”


    我瞧著湘兒出去,又將目光轉向了那三個掌櫃,輕笑道:“說來巧了,溯掌櫃正在我府上。”


    他們三人的麵色,登時便有幾分繃不住了。


    “溯掌櫃出來吧。”我說完便拿起一旁的杯子,輕抿了口茶。


    溯掌櫃正滿麵的笑意,從屏風後頭出來,向我一個躬身,隨後再向著那三位掌櫃開口道:“我竟不知那錦瑟仗勢欺人,三位本可直接向我說了,若是我知曉了,定會跟公子稟報了的。”


    那三人竟是皆同他打了招呼後便是愛答不理的模樣。


    我卻並未多說其他,想來他們心中也有了計較。


    “三位掌櫃自去忙吧,賬簿記得送來。溯掌櫃也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忙。隻是我得叮囑一句。”我瞧著那三個掌櫃躬身離開了,便低聲對齊溯道:“有些事情,並非溯掌櫃想的那般容易,這世道,終究需得走正道才是。”


    卻是齊溯抬眼瞧了我一眼,神色中有幾分晦暗不明,拱手道一句:“多謝容姑娘提醒。”便轉身去了。


    其實,我今日留下他們的目的便是如此——激化他們矛盾。若是想要早日將齊溯解決了,便要給他製造些壓力矛盾。


    今日不僅叫齊溯知道,他心中的意圖,我有底了,還將可能助過他的人敲打了一番。


    其實,我也並不僅僅隻是為了警告他,亦是想看看他的態度,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卻是今日瞧著,大約是沒機會了。


    我看向立在一旁的齊冽,道:“你尋些人手,把方才那三個掌櫃盯住了,有什麽風吹草動,向我來報。”


    “是。”


    我起了身,由著孫嬤嬤和珍兒跟著,一路往西院裏頭去,方才的事情,卻是耗費心神的。


    哪知半路便碰上了湘兒。


    我未想過她竟回來著這般快,連忙開口問道:“怎麽了?”


    湘兒喘了口氣,道:“姑娘,我方才去的路上,正碰見了那宅子裏的來人。”


    我神色一凜,“如何說的?”


    “說是齊溯齊掌櫃他,今日上午直接吩咐將人放了,親自領了人走的。本來這齊掌櫃便是這南塢的總管事,卻是他越想越不對,姑娘回來了,便是放人也要姑娘來說的,卻是人已經放走了,隻得來請罪。”湘兒一口氣將話說完。


    我立在廊上,輕歎了一口氣。


    這齊溯,原是早便知道我今日的意圖了,他今日過來瞧瞧,也隻不過是想試探試探我的斤兩。怨不得在屏風後頭那般坐得住,竟是已經鐵了心了。


    “姑娘,我已經派人去尋那三個丫頭了,你不必擔心。”湘兒低聲開口道。


    我卻輕歎一口氣,道:“不必了,你派那些人去尋齊溯吧,那三個丫頭定是跟在他身邊的。”


    湘兒立時應了聲,剛要走,我卻開口道:“湘兒,將那三個丫頭放走的人,若是認罰,便每人十大板,若是不認罰,直接找了伢人打發了便好。”


    “是,姑娘。”湘兒微微一愣,卻是應了聲,“是我疏忽了,我本該提醒她們的。”


    我卻輕笑了一聲,“你的問題到還在其次,卻是她們不該不知自己是替誰賣命的。”


    *


    果不其然,齊溯自從我容府出來去之後,便失了蹤,偌大的南塢,尋遍了,也絲毫尋不見其人影。


    逃了也罷,省的我出手收拾了。


    卻是我手上的事情,終究是不能停的。


    後來那些掌櫃送來的賬簿我一一細瞧過了,卻是有些地方終究不太明白,便由齊洌陪著,開始對商鋪一家家地進行巡視。


    這兩日已經巡了七家了,今日正巧輪到了錢掌櫃的果子鋪。


    我同齊洌一早便過來了,天還有幾分潮意,卻是到了那門口附近,遠遠瞧著,便見許多人排著隊,等著買這果子鋪的東西。


    我心下倒是有幾分放心的,推出些新的東西,終究是比較容易吸引人的,卻是不能放鬆,還要繼續才好。最重要的,便是推了新品,這鋪子裏的招牌玉梨酥也不能放了。


    “我們先走吧。”我低聲對著齊冽道,“現下這場麵,我們去了也是給錢掌櫃添亂。”


    正是晨起,剛用過早飯,我心道不如四處走走,權當是消食罷。便直接繞過了馬車,在這巷子間走著。


    南塢的巷子,並不是京裏的那般恢弘規正,卻是橫橫斜斜,忽而寬敞,卻是轉了角便忽而狹窄了。我腳下踏著青石板,因著潮濕的氣候,石板四處的邊角落裏頭都布著薄薄的苔蘚,顏色鮮綠鮮綠的,那苔蘚順著牆角便攀到灰色的牆麵上頭,瞧著很是有生機。


    院牆卻是不高的,同京裏的高牆,此地處處皆透著秀氣。


    不知不覺竟在這巷子間信步繞了許久,竟是瞧見了依河而建的房子,大約也是走出來挺遠了。


    卻是齊冽開口道:“姑娘,我們回吧,我瞧著此處有幾分偏僻,這房子仿佛也是許久沒人住的地方了。”


    “好。”我猛地四下瞧了瞧,果是他說的那般。


    卻是回頭時,矮牆邊上,猛然跳出四個蒙麵人。


    第80章 第79章


    齊冽登時便將我護在身後,他們四人皆是在白日裏蒙著麵,便知道不懷好意。


    那四個人一步一步的向我們逼近。


    齊冽卻是先拱了手,道:“我勸諸位兄台,惜命。”


    卻是那之中有人笑了一聲,聲音甚是豪邁。其實細看,不隻是聲音,他們的身形較一般人來說,也是更彪悍一些的。


    “我們便是賣命的!”其中一人大喝一聲,那四人便皆是將刀抽了出來。


    齊洌自是將劍亮了出來,登時便打了起來。


    卻是他們中隻有三人去對付齊洌了,另外一人,則是直接向我衝了過來。


    我轉身便跑,卻是正撞到趕來的齊六身上。追來那人沒料到轉角後頭又多了一個人,瞬時便悶哼一聲,被齊六一劍穿胸。


    齊六一腳便將那人從他的劍上踹了出去,那人身上登時出現了一個血窟窿,不停地流著血,躺在地上痙攣著。


    我被這場景駭到了,卻是齊六將我往前一拉,略過了那個男子,道:“姑娘,我看往後湘兒還是要寸步不離的帶著的,你瞧齊洌那小子,他學武終究入門晚了些,技藝不精。”


    我還兀自在那一陣驚恐之中。


    卻是聽齊洌吼道:“六哥!你怎的還在那處杵著!”卻是剛吼完便被一腳踹了過來。


    齊六輕笑一聲,將他扶起來,“你且瞧瞧六哥是怎麽打他們的。”


    “六哥六哥!記得留個活口啊!”卻是齊冽剛叫完,那三個大漢便被齊六三下五除二給解決清楚了。


    齊六將劍上的血在那些人身上蹭了蹭,道:“不必了,我已經知道他們的身份了。你可記住我怎麽出手了?”


    “六哥!你且看看現下的情況啊,咱們先把姑娘送回去再說吧!”齊洌低吼一聲,將我攙扶著。


    馬車飛速的將我送回了容府上,換了珍兒和湘兒攙扶著我。


    卻是齊淵和齊六皆沒有離開,直接跟著進了來。


    珍兒和湘兒給我鋪好了床鋪,叫我半躺在床上,齊冽和齊六則是在屏風外側坐著。


    “姑娘,是我疏忽了,今日之事,同那齊溯脫不了幹係。”卻是向來寡言的齊六開了口。


    我捧著一杯珍兒遞來的暖茶,蹙眉問道:“此話怎講?”


    “方才同那些人過招,他們的身手、刀法顯然是江北人。”齊六道。


    我微微蹙了眉,問道:“可是那石墨幫?”


    “看來姑娘也是知曉此事的。”齊六道。


    我輕聲道:“我雖知道此事不假,卻是此事通齊溯有什麽關係,石墨幫派不是由著京裏哪位管著石材的崔掌櫃盯著?”


    卻是齊冽猛然道:“此時我知曉的,並非姑娘說的那般。崔掌櫃,隻是負責收貨驗貨的,卻是在這中間打交道的人,是齊溯。公子便是那時候開始懷疑齊溯……”


    齊冽的聲音越說越是小,我卻並未理會。


    隻道了一聲:“原是如此。”便垂了頭低,邊瞧著手中的熱茶邊思索著如何才能將此事解決了。


    齊六卻是開了口:“姑娘不必為此擔憂了,我方才已經傳書給公子了。”


    “臨行前,公子同我們幾個說了的,他一旦騰出手,便會去一趟江北,將石墨幫那個猖狂的頭子收拾了。如今,想來齊溯大約是逃去江北了。”齊洌在外頭分析的頭頭是道的。


    我卻輕歎了一聲:“合著你們幾個聯合起手來將,我蒙在鼓裏?”


    外頭突然禁了聲。


    我笑了一聲,道:“你們莫慌,這賬自然是要算到齊淵頭上的。”


    珍兒立在我一旁,輕輕笑了出聲,卻是湘兒立馬道:“姑娘,此中可沒我的事情啊!您可萬不能將我也帶上了。”


    我自然知曉外頭的兩人定然是更慌了,卻是瞧了一眼湘兒,道:“你竟也知曉?”


    湘兒登時愣了住,珍兒的笑聲卻是更大了。


    “你是我的人,好處理,該怎麽收拾,便怎麽收拾,可外頭那兩個終究是要等一等齊淵的。”我佯裝生氣道。


    湘兒登時便瞪大了眼睛,裏頭竟是有幾分喜色:“姑娘喲,您這是同意了?沒事兒,隻要不將此事告訴公子,您隨便怎麽罰我都行!”


    我卻登時蹙了眉,哪知道珍兒卻先一步開了口,“也不知郡王手中有你的什麽把柄,你竟這般怕他?”


    “沒有!沒有!”湘兒卻登時紅了臉,連忙擺手,道:“不過是以前在公子手底下跟著師傅學武藝,學怕了而已。”


    卻是外頭的人聽著仿佛立起了身,齊六開口道:“姑娘,牧公子和王姑娘這兩日便會過來,您若是這兩日要出門,請萬萬記得帶上湘兒。”


    “嗯,去吧。”我輕歎一聲,開口道。


    其實我坐在床上,是有幾分悵然的,不得不說,那個齊淵,當真是叫我有些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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