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布撩開,卻是一盞燈,“此乃是琉璃雲蓮九翅燈。”


    當真是好看極了,各色的琉璃在光下閃著彩,其上零星點綴著嫩粉色的睡蓮,九個燈翅皆是鳳尾模樣,角度彎曲,栩栩如生。現下隻是陽光照著,便如此流光溢彩,可想若是這九個翅上皆點了蠟燭會是怎樣一翻輝煌模樣。


    “當真是好看極了,煬兒有心了。”皇後娘娘笑的滿目慈母之愛。“嬤嬤,稍後便將我宮中的燈換了去,換上煬兒的這個琉璃雲蓮九翅燈。”


    “兒子也有!”卻是三皇子連忙上跟前,手一拱,轉身道一聲:“帶上來!”


    一個侍女奉著一個托盤,緩步進來,三皇子親自掀開了上頭的紅絨布,“兒子也是剛過了年後,才得了此物,每每一瞧,便隻覺得與母後的氣質甚符!”


    皇後娘娘伸出青蔥玉手,卻是一柄扇子。


    扇麵是雙麵繡。一麵是金黃帶紅的銀杏葉子秋景,另一麵則是將銀杏葉子繡成大瓣的牡丹,花瓣邊緣深紅,到了花瓣裏頭則變成了水紅水紅的,還有幾點金黃的花蕊。


    怎麽看都有很是熟悉,同齊淵差人給我送來的,除卻扇骨和扇麵紗的顏色不同,卻是連樣式都一模一樣的。我手裏的,是半透銀紗,卻是娘娘手中的是個半透的黑紗。


    我悄悄望向齊淵,卻是他也正看向我,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耳邊湘兒低聲道:“那東西是老爺手底下最好的繡娘織的,就那麽兩個活寶貝,卻是叫湘兒沒想到,另一把竟是到了皇後娘娘手裏頭。”


    下頭皆是嘖嘖稱讚之聲。


    三皇子猛地一彎身,道:“母後,我這朋友也帶了禮物來。”


    卻是齊淵起了身,低聲道:“皇後娘娘贖罪,我帶來的物件兒過大,且同二位皇子相比,實在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卻是皇上開了口,“我提前瞧過,還是不錯的,約莫著皇後會喜歡。”


    一時間下頭的人皆是在猜著齊淵的身份。


    皇後娘娘瞧著皇上的臉色,柔聲道:“心意才最為要緊,況且陛下都開口說好了,那定是極好的東西。”


    齊淵這下倒是爽快了,直接叫人搬了東西進來。


    三個人搬著,雖是上頭蒙了紅布,我卻一眼便瞧出來了,是屏風。心下頓時跳的厲害了些,我緩緩轉過頭看他,目間帶了幾分嫌棄。究竟是我同他天生便沒默契,還是他故意的?


    紅布揭開的刹那,我懸著的心徹底落下來了。


    這回便是插了翅膀,也跑不了了。


    這屏風,同我前幾日送到娘娘宮裏的那個,是一對。


    第36章 第35章


    果不其然,皇後娘娘眸間笑意漸深。


    四座皆是一片讚美之聲,這夏景屏風,用的亦是紅椿木,木質上頭的花紋同我送的那副春景屏風幾乎一模一樣。屏風上頭的雕刻,一側是亭台樓閣掩映在綠樹紅花之間,另一側是滿池的碧葉蓮花。金玉玳瑁,琉璃琺琅,各式鑲嵌,華貴非常。


    “本宮瞧著,這屏風,仿佛同容家那二丫頭送我的甚是相似。”皇後娘娘邊看著邊柔聲道:“容二丫頭,本宮記得前兩日你送我的是個春景,今日的瞧著是個夏日景色。”


    我有幾分遲疑,卻是在周圍人驚詫的目光之中,立了起來,畢竟這般華貴之物,非一個六品小官兒的女兒所能有的。雖說我父親早年書畫名譽天下,也曾賣過一些,卻是後來想著入仕,早便斷了那賣畫之路。


    其實我本來心下自有一番說辭,卻是如今,無論如何,這原因不得不跟齊淵攪在一處了。


    “確是如此,隻是臣女隻當有一個春景罷了,並不知這屏風還有個夏景。”我輕聲道。


    皇貴妃卻是突然開了口:“不知容姑娘這屏風究竟是怎麽得來的?本宮瞧著甚是華貴,上頭的用料亦是稀少罕見之物。”


    我朝著皇貴妃輕輕躬身,“回娘娘的話,說來也是因緣巧合,我意外救了這位齊公子的幼弟,齊洌。本也並非什麽大事,可那小公子是個十分知恩的,將這屏風送了給我。”


    轉了看向皇後娘娘,“卻是此物實在是太過華貴,退了回去不恭,自己用了心裏頭又過意不去。便大著膽子幹脆借花獻佛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這東西本宮當真是喜愛的,那日你送來宮裏的春景屏風便是美極,竟是如此巧合,今日又叫本宮得了這夏景屏風。”皇後娘娘笑得甚是滿足。


    卻是齊淵微微一拱手,動作間皆是優雅,並無半分普通商人對官家的討巧,“非也,娘娘,此事並非巧合。”


    “這屏風乃是我齊家能工巧匠耗時多年所製,一春一夏,乃是一雙。本是想用於齊某成親之時,卻是家中幼弟,將春景送了出去。多方探聽,才得知是入了宮。”


    皇後娘娘手指間拿著那黑紗雙麵繡,將瑩白的皮膚襯得更白皙了幾分。她輕笑一聲,道:“本宮道是如何呢,原是本宮奪人之物了。卻是這兩個屏風本宮實在是愛的很,入了手便不願鬆開了。不過你且放心,本宮定會給你叫你滿意的報酬。”


    卻是兩人之間眼神交流叫人難以琢磨。


    “哪裏,這東西能入了宮便是莫大的福分了,如今這一個在娘娘手裏,小民便是想著好事成雙,才將另一個屏風也送了來。”齊淵亦是輕笑一聲,解釋著,語氣中除卻謙恭愉悅不帶一絲旁的情緒。


    “你自來是個會說話的。”


    卻是陛下突然眉頭輕抬,望著皇後道:“朕還有些政務,就先去勤政殿了,那尊清風琉璃玉珊瑚,已經叫人放入你殿內了,稍後你自安排了去吧。”


    兩個皇子亦是同時告了退。


    眾人皆是起身,道一聲恭送,兩個皇子並著齊淵便跟在皇上後頭一起去了。齊淵出門時卻也並不看我,隻一派淡然自若的模樣便出去了。


    卻是此刻我心下怎麽能不疑慮,皇上剛才提起他時便是一派淡然,不僅如此,皇後娘娘同貴妃娘娘,便是連帶著太子和三皇子,聽到這稱呼,皆是麵上十分淡然,由此可見,這齊淵的身份並不簡單。


    抬頭看一眼四周,皆是麵上笑意妍妍的。在場的無論是看出了門道的人精亦或是對皇家之事不敢隨意論斷的,皆是對齊淵之事閉口不言。


    前頭的樂聲又響了起來。


    才一片刻,便到了巳時中,那清風琉璃玉珊瑚被人自皇後娘娘的寢宮搬了來,竟是用了四人的轎攆,才將那物件兒抬了來。


    眾人皆是細細瞧著那物件,口中不斷地讚歎著。就在此時,一個侍女從後頭悄悄進了來,在我身旁行禮。我同母親坐的位置本就十分靠後,並不顯眼,如今中間又有了那尊珊瑚,當真是沒人注意得到。我瞧她來的秘密,一時未聲張。


    那侍女在我身旁輕聲道:“容小姐切莫聲張,陛下有詔,您請隨奴婢走一趟吧。”


    我輕輕蹙了眉,望了母親一眼,瞧著這侍女確也是方才同陛下一起來過的,便起身隨著那侍女去了。


    我一路上帶著湘兒,跟著那宮女穿過了許多的樓閣殿宇,周圍處處是高大的紅牆,華麗又威嚴。許久才到一處宮殿,那侍女叫我在外頭先稍候片刻。我瞧著周圍的假山、碧湖和小橋亭,甚是秀美,卻是不知為何,總有幾分熟悉感。我微微抬眸望了一眼——鴻寧殿,印象中上一世倒確實是沒來過。


    不過須臾,侍女便從裏頭出來了,向我微微躬身行禮,聲音甜軟道:“容姑娘請進吧。”卻是一把將湘兒攔下了。


    叫湘兒在外頭等著,我便直接進了去。


    一進屋,卻是屋中並沒有人。


    我快速地看了看,屋中間便是一個暗紅的案幾,紅木的廣椅,邊上皆是細密又精致的雕刻。卻是望了一眼案幾後頭鏤空的屏風,那木質以及若有似無的香氣,這個殿我是來過的。


    上一世便是皇後娘娘叫了我,在這屏風後頭悄悄的瞧過李墨寒。


    我緩緩跪下,輕聲道:“臣女容韻,拜見陛下。”卻是從屏風後頭出來的,竟是齊淵。


    他輕笑一聲,道:“夫人平身罷。”兩步過來便要拉我起來。


    我蹙了眉猛然站起身來,能托得皇上身邊的侍女來尋我,這屏風後站的是誰我心裏自然清楚。隻是齊淵究竟是何人,我此刻卻不得不審視一番了。


    “齊公子萬萬莫要戲言,萬一引得旁人誤會,便是於你我的名聲都不好的。”我輕輕向後退了一步,餘光向屏風後輕瞥。


    他卻是又往前欺了一步,他個子極高,我微微垂著頭,竟是隻到胸口。壓迫感叫我又退了一步,輕聲道:“齊公子自重些。”


    “你當著那麽多人替我認了個弟弟,我都承認了。你怎麽還敢說我們不是一家人?”他微微偏了頭,又往前進了一步。


    我微微抬頭,瞧著他眸間皆是道不明的深諳。“齊公子此言差矣,是您同您那弟弟先拿屏風之事算計於我,我才如此行事,此事最多兩兩相抵消罷了。況且你認了齊洌這個弟弟,也不虧。”


    他卻是猛然又往前欺了一步,驚得我連忙後退,耳邊便是他低沉的聲音:“如此,那在下豈不是要好好感謝姑娘一番,不如……”他微眯了眸子,原本嘴邊漸漸勾起的一陣笑意,“不如在下以身相許?”


    “……”


    這屏風後頭有人看著,關係不明朗,有許多話我自是不好說出口。此事皆是怪我,向來低估麵前此人麵皮的厚度,早知道一開始便不該同他爭口舌之快。


    他卻仿佛沒瞧見我憤恨懊惱的表情,甚至又向前一步還輕浮的挑了挑眉,當真是毫無廉恥……


    我微微退後,往後望了一眼,再有兩步,我大概就要退出這殿外了。


    正當我要反駁,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長自屏風後淡然走出。我連忙離齊淵遠了兩步,在那明黃色身影跟前行了禮,道:“陛下萬福。”


    “起來吧。”


    我輕輕起身,卻是微微低了頭。頭回便直視天家真顏,失禮。


    他在那紅木椅上輕輕坐下,卻是對著齊淵開口,“淵兒,這便是你說的那位姑娘?”


    “正是。”齊淵沉聲道。


    我看了齊淵一眼,卻是有些驚異,並非為他提過我之事。卻是他瞧著天家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是冷麵,仿佛竟是在對著上位那人使臉色一般。


    “你的親事,便自己做主罷。”卻是沉默了片刻後起身往屏風後頭去了。


    我軌跪倒行禮,卻是那人轉過了身,聲音裏有幾分低沉:“立郡王之事,宜早不宜遲。”


    兩人一片寂靜,此刻自不是我出聲的時候。兩人皆是立在原處,立了片刻,齊淵才沉聲回他道:“是。”陛下竟是得了他的答話這才安心出了門去。


    我慢慢起身,望著陛下出去的地方。


    聽著他們話語間的意思,約是齊淵在陛下跟前求了親罷,陛下的意思大約也是同意了。隻是,既然同意了,為何不直接賜婚?“立郡王之事”又是何事?


    我心中的確有些大膽的想法,卻是看向那人時,他竟低著頭。昏暗的小屋裏頭,他麵上有幾分陰翳,就這麽望著他,不知為何,我竟有幾分憐憫來……


    卻是這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上一世被皇後賜給了李墨寒,這一世竟是提前要被皇上賜給齊淵了麽?這算不算得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他卻猛然抬了頭,恢複了以往臉上帶著幾分精明的笑意,看著我開口道:“以後你都不必費力巴結皇後了,隻專心巴結我便好。”


    我隻看著他,仿佛方才他麵上的陰翳是我看錯了一般。


    “哪個要巴結你?”我輕斥他一聲,卻是又低聲問道:“陛下口中的郡王,是怎麽回事?”


    他卻是緩緩地將頭向我湊近,嘴邊的笑意漸漸放大,我嫌棄的蹙了眉,微微向後退了一小步,斥道:“說話!”


    “回去望月樓再說。”


    第37章 第36章


    “回望月樓再說。”


    我微微蹙了眉,陛下這一去,我心裏頭登時出現了幾分煩躁,之前的全部盤算和安排,瞧著如今的情狀大約皆是要從新來過了。


    我舒一口氣,半絲都不願理會齊淵,直接轉了身便往外去了。瞧著約摸快到午時了,腳程快些的話,約摸能趕上娘娘那處的午宴。


    卻是一出了門,方才傳話的侍女便到了我跟前,輕輕施禮,道:“容姑娘,陛下同娘娘都愛極了您奉上的屏風,娘娘也覺得你是個極好的姑娘,便想留了您在宮裏說些體己話,不知容姑娘可願意?”


    我微愣怔一刻,這哪裏是在問我的意願,此乃天家恩賜,便是天大的恩德。我微微欠身,向那侍女還禮,道:“此乃天家恩德,乃是小女榮幸,也謝過姐姐代為傳話。”


    那侍女約是瞧著我識時務,笑的很是滿意,道:“我帶姑娘回席間吧。”


    “有勞姐姐了。”


    那侍女隻將我送到盈慶殿附近,之後隻由我帶著湘兒回去,我自懂得她的意圖。卻是剛到殿門口時,便有一隊蹁躚少女,衣擺微動,沙羅披帛輕軟如霧,手中樂聲叮咚響著,口中低聲吟唱:明光璀璨,日正中,休而生息,午時到……


    我悄無聲息的從偏門入了殿中,坐在最後的位置。正是傳了膳,侍女們排排列齊,給各桌供上菜品。


    母親同王嬤嬤皆是瞧了我一眼,母親卻是開口問道:“可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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