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複又開口:“姐姐莫要生氣,我不過是擔心姐姐罷了。”


    那大理寺丞的夫人早已停在半路,隻有徐寶兒走到了我跟前,我便悄悄開口:“姐姐,若是今日貴人們見了,非要拿你撒氣,姐姐也終究沒有辦法不是?謹慎些,總是好的。”


    她大大的眼睛盯著我,仿佛氣急了,卻又無話可說,登時轉過頭帶了婢女便往馬車的方向去了。


    恩,能清淨片刻了。


    我往人群裏瞧了瞧,果真看見了孟連城,她一身嫩粉色的衣裳,卻是同上一世一樣,頭上帶著數不清的頭飾,卻是那個我新設計的步搖尤為顯眼,下頭墜著一朵微開展的花,顧盼之間輕輕擺動。


    雖然距離很近,我卻是近不得她的,他父親乃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是個有實權的官職,做好了便前途無量。大理寺同太常寺是不一樣,太常寺司禮儀,便是頂了天做個太常寺卿,也不過是個沒實權,隻能說上兩句話也未必有人聽的文官罷了。


    我若此時上前搭話,便是有高攀之嫌了。說來可笑,若她來找我,便是一切順理成章了,她還會有個不驕矜的美名兒。


    母親同那些夫人們聊的開心,我隻在一旁微笑地聽著。


    約是到了巳時中,梁園門突然大開,門口的小廝皆是整整齊齊的排著,一個個皆是滿臉的慎重恭敬,哪怕皇家的馬車還未到,便已經是這般恭謹了。


    周圍的人連忙湊到道路兩旁,我也被母親拉著過去。很快,先是一聲悠遠渾厚的聲音傳來:“陛下到!”


    我等皆跪拜,齊聲恭迎之後,便是一片鴉雀無聲。皇家的馬車越來越近,車邊沿上的環佩在風裏碰撞著叮咚作響,甚是好聽。


    皇家的車馬徐徐進園,我不過一個六品太常寺丞的女兒,自是跪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瞧著那兩位一身明黃,氣質尊貴的人踩著階慢慢下車,皇後娘娘還是那時見過的樣子,雖瞧得不真切,卻是當真傾國傾城。


    眾皇子也已經紛紛下了車,陛下一聲免禮,眾人皆起身。我突然瞧見外頭有許多禁衛,這才想起了一件事情:也許今日我會遇見李墨寒。


    我隨著眾人一齊往梁園備的席上去了,那處當真是準備的十分好看。四周皆是圍著屏風,劃出一塊地方來。許多屏風上頭皆有垂下來的嫩綠新芽,格外有生氣,席前的位置擺著新開的鮮花,圍在編鍾旁,擺列的十分規整,香氣淡雅悠遠。


    如此一瞧便是稍後還有人奏樂吧。


    朝中官員皆是按官職各自入了席,各家成年的公子哥兒們,另辟了一處,坐在皇子們後頭,各家的夫人女兒同未成年的幼子則是坐在最後的。


    前頭的人相互敬酒,一個小娘子上前輕輕敲擊著編鍾,觥籌交錯,人生熱鬧,突然有種恍惚之感。


    徐寶兒就坐在我跟前,她此時正換了淺藍色的衣裳,眼神時不時瞥著我。我隻嚐著花餅,香香甜甜,卻絲毫不膩,算得上一絕。


    近午時,太子殿下突然獨自從席間離開,我便也叫了珍兒悄悄起身,以如廁為由,告知了母親。


    母親權當我是要獨自去逛,便叮囑我叫我小心些,萬萬別衝撞了貴人。


    徐寶兒在一旁抬眼看了看我,瞧我瞄了她一眼,連忙頭繼續喝茶。


    我同珍兒出了那處屏風圍著的地方,便往春園裏頭賞花去了,至於元煬,他大約會來尋我的。


    行至一處假山,那一旁的迎春開的正是燦爛,黃嫩嫩的一片,倒是新鮮。再往裏行了兩步,便是半開未開的桃花林了,一片片宛若雲霞。


    往裏走了走,卻是突然發現有一枝上沉甸甸的,滿是開展的桃花,珍兒兩步上前,伸手把那枝抬起,笑道:“小姐,你快看!”


    我瞧著珍兒嬌俏的麵孔,眼眸笑得同星子一樣燦爛,她白嫩的麵頰上紅撲撲的,竟叫我突然想起一句是來:人麵桃花相映紅。雖然原詩的意境惆悵,卻是如今這美人桃花的景致,這一句最合適不過了。


    珍兒竟被我看的有幾分羞怯,嗔道:“小姐又這般看著人家!當真是討厭!”


    我輕輕一笑,“你這姑娘,以後可怎麽嫁人?被自家小姐瞧著都能臉紅,當真是叫我為難啊……”


    她將那枝桃花鬆開,扁著嘴道:“哼,小姐怎的最近總愛打趣我呀。”


    “何人?”


    我還未開口回應珍兒,卻是一聲渾厚的聲音,將我同珍兒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一見來人,連忙跪下,道:“拜見太子殿下,回殿下的話,小女子乃是太常寺丞家幺女,容韻。”


    那人的氣息十分強烈,他雖未多說什麽,卻給我一種很強的壓迫感。我的第一直覺,便覺得此人仿佛生來就該是這般上位者的模樣,且為君者,也確實該有此氣勢。


    他低聲一句,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清疏離:“恩,起來吧。”


    “謝過殿下。”


    我站起身,並不敢抬頭看他,剛才隻恍惚看到了他的輪廓。而此刻他的目光正在我身上不停地逡巡,看得我十分不自在。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的神色仿佛在說:姿色同你長姐相比確實遜色了些,卻也還算過得去。


    他又開了口,聲音低沉好聽:“你千方百計的想見我,如今得償所願了,有話便說吧。”


    第31章 第30章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


    1、雖然女主重生了,恨意極強,可計謀和狠辣這種秉性裏帶著的東西,終究不是一瞬間就能辦到的,得要有一個小小的過程。


    2、什麽玩意計謀啊啥的,對韭菜君我這種智障來說,真的有一點點難(好吧,不隻一點點),我需要思考,甚至需要反複在紙上推導這麽推進劇情合不合理,但是太合理似乎又會不爽。所以如果有什麽十分明顯的邏輯漏洞,請在評論區告訴我。


    3、請不要跟我講:重生就是漏洞,這種現在物理學都還解釋不了的問題。畢竟就算你講了,以我的水平也僅僅隻能做一個受力分析(doge……


    謝謝天使們的不離不棄,花式湧抱,外加一個麽麽噠,背景是滿樹桃花。


    我聽了這話微微一愣,抬頭看他,心道:我確實是想見他,也的的確確是用了些計謀,可離千方百計,著實還差了一些。


    可此時我若是開口,便有自請入他陣營之嫌。猶豫了片刻,才微微抬頭,明知故問他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此時才稍稍看見他的麵目,隻覺得他仿佛朝珍兒看了一眼,我跟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珍兒一眼,她卻早已自覺乖乖的紅著臉去了……


    我回頭蹙眉看他,元煬此人,長得當真是十分英俊,光潔的臉,眉目清晰,眸子狹長又有些深邃,鼻梁直挺,嘴唇有些薄,此刻正微微抿著,有幾分嚴肅的模樣。我在心中暗自想著:其實這般長相,便是給人當麵首是當其間的佼佼者,隻是他的氣勢凶悍,配上這個長相竟意外的十分和諧。


    怪不得我那天仙一般的姐姐也甘心為他所驅使。


    這般一想,其實太子殿下的生母,傳聞中豔冠後宮的慶皇貴妃,便是每隔幾年宮中新進了美人也不能掩其姿容和光芒,便是當今皇後傾國之姿都時比之不得的。


    今日慶皇貴妃沒來,並未有幸窺探其姿容。可本來我也是見著容韶那般傾城之人長大的,隻是如今見了這太子元煬,往往子肖其母,便不得不承認山外有山了。


    “有什麽話便直說罷,本宮恕你無罪。”他仍是淡定閑適,站在我跟前的態度如同蒼鷹之於螻蟻一般。


    我剛要開口卻是他突然蹙了眉,冷聲道:“出來!”


    我一愣,卻是見徐寶兒瞬間嚇得連滾帶爬的從一顆桃樹後頭出來,她連忙跪倒太子跟前,大聲哭訴道:“太子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過是途經此處,不小心衝撞了您!”


    這位太子卻始終不為所動,垂眸看著跟前跪倒的少女,眸中皆是寒光。


    情狀不妙,此事若被人撞破,定是會有太子殿下桃林密會少女的風言風語傳出,她還吼得生怕別人聽不到,此刻怕是這位太子殿下已經動了殺念。


    我連忙跪下,輕聲喝止徐寶兒,“你都跪下這許久了,太子殿下都沒發落你,乃是殿下仁慈,你怎的還不快快住口退下!”


    徐寶兒被我喊得一愣一愣的,連忙提了裙子,謝恩都來不及,轉身連忙去了。


    “太子殿下,想是她同我一般,席間坐的腿有些麻了,出來活動活動罷了。並非有意,所幸太子殿下仁厚,放她一命。”


    卻是聽他緩聲道:“哦?我竟不知,何時衝撞太子是死罪了,需得我寬仁放她一命?”


    他雖聲音隨意,我卻五膽具去。本來便知曉替徐寶兒求情定會惹了麵前這尊活祖宗,有什麽後果定是要受著的。


    “是小女子失言了,小女子身在閨中,不懂宮裏頭規矩,王太子殿下贖罪。”我蹙了眉,先認個錯總是沒錯的。


    我自然犯不上替徐寶兒求情,卻是此番求情有百利而無一害。一則給了太子殿下一個更明朗的開口理由;二則,此等情勢下救徐寶兒於水火,她便是個傻子,也該知感恩戴德,往後便給自己找了個清閑。


    “起來。”


    我輕輕立起,站姿恭敬的等著他的下文。


    他卻傾身向我湊近了幾分,聲音裏帶了幾分玩笑之意,“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容二姑娘想攀龍附鳳,故意叫好友將此時撞破?”卻是話音越說涼意越盛。


    我卻輕舒一口了氣,蹙了眉道:“太子殿下誤會了,若是真如殿下所言,我大可順水推舟,將此事鬧大,也不必著急叫她離去了。況且如今便是皇後娘娘亦是在這園子裏的,想來她是很願意將我這等末流之人塞到殿下宮裏的。”


    “你怎知我不願?”


    我仍是低著頭不看他,恭謹十分,“姐姐那般仙人之姿,都不能入太子的眼,小女子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有幾分不耐煩,“容二姑娘,螻蟻成群尚可潰千裏之堤。你實在是過於自謙了。何況,你姐姐千方百計不能近身之人,如今卻同你交好,想來你定時有你的長處的。”


    “殿下當真是過譽了,小女子……”


    “你可願替我招攬齊淵?”


    果真是忍不住了。


    “不願。”


    我瞧著他狹眸微眯,瞬間額角都開始有細汗沁出,“齊淵的情況錯綜複雜,此事想必殿下比我更清楚,況且能叫姐姐使出此等手段,定然也是計無可施了。如此之人非我之力便能改其意誌。”


    他並不說話,卻是此等的威壓,一時叫我頭皮發麻。


    “我勸殿下,羽翼漸豐自是好事,卻是莫忘了雛鷹待飛之時,總也要有雌鷹從旁護著。若是失了雌鷹,便是羽翼再豐滿,從未飛過亦是抵不住盤旋著的禿鷲。”


    太子母家雖不及皇後母家顯赫,卻也是皇城裏頭數一數二的大家族,朝中江湖上的勢力皆是盤根錯節。可任誰也想不到,如今那嬌美柔順事事以陛下為先的皇後娘娘,一朝奪權,會變成個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女主君模樣。使出那般氣魄,竟是將太子母家直接連根拔起。


    若非她兒子是個不爭氣的,大約上一世也輪不著他元煬做了皇帝。


    我並不知他是否將我的話聽進去了,他的情緒自我見到他人之時,便難以揣測。


    他並未理我之前的話,卻是又說回了齊淵之事。“容姑娘,有些花便是再美,可若是紮手,本宮也隻好將刺一根根地拔了去,若有一天拔的倦了,隨意丟了也是有的。”他本來隨意的聲音,慢慢地帶了幾分正式,“況且群花競豔,失了這一朵,本宮總能找到下一朵替上。隻是要提醒一下,這點小事,於我不過是一時的失意,於旁人也許就是切膚之痛了。”


    他這是叫我提醒齊淵?若是再不能入他麾下,他便要找人將齊淵替了去。


    這話我倒是聽明白了,眉頭輕抬,微微躬身,“小女子明白了,殿下好意提醒,小女子定會代為轉達。”


    “恩,容姑娘且去觀花吧。”


    “小女子告退。”我輕輕跪拜,便起身往席間回去。去時微一抬頭,正瞧見他眉目間舒展的模樣,情緒全然隱匿在其間,不能窺探分毫。


    我轉身尋了珍兒,便往席間去了,此刻哪還有心情觀花?


    徐徐入了席間,此刻編鍾已然停了下來,方才過於緊張,有些忘了時辰,卻是午時已經到了。


    皇帝陛下命人在桐花閣備了午膳,便是正要前去,太子殿下也是歸來。


    我也跟著起了身,卻是突然瞧見一旁的徐寶兒,仍戰戰兢兢的跪在那裏,那徐夫人叫著嬤嬤才將她拉了起來。拉起來了卻又不準人碰她,隻獨自在後頭走著,時不時瞟我一眼。徐夫人一時也沒了辦法,瞧著她也不哭不鬧的,便隻好縱容著她了。


    平時看著跋扈,遇上事了卻是個色厲內荏的。


    我便幹脆退後一步,“好人做到底”對著她輕聲開口道:“寶兒姐姐呀,無論什麽事,都已經過去了,你且不必慌張。”


    她仿佛得了赦免,瞬間抬眼看我,眼中氳著淚,連連點頭,趕緊跟著她母親一起去了。


    這太子殿下確是十分可怖的,我轉眼看了看珍兒,她卻連忙將頭瞥向別處。


    我輕哼一聲,低聲道:“你這小丫頭,且勿跟我裝蒜,你存的什麽心思,我清楚得很。”


    “哎呀!”珍兒突然抱了我的手臂想我撒嬌,“我這不也是覺得小姐長臉的機會來了麽?這事情若是叫大小姐知道了,臉上的表情定是十分好看!”


    我輕笑一下,不過此事,還真得讓她知曉,不然怎麽能進行下一步呢?


    帝後家眷同朝中重要的官員一廳,我等女眷又是一廳,用過午膳,這屋內的氣氛便極其活躍,我隻等著前廳裏頭散了,好早些歸家。


    哪知道徐寶兒竟湊了過來,低聲道:“韻妹妹,方才之事謝謝你了。”


    “哪裏,本來便非我之功,姐姐不必在意。”我輕聲道,卻突然盯著她的眸子:“隻是此事,斷不可向旁人提起,以免引來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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