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著我輕笑,搖頭示意我不要跟去,我也輕輕點了頭。


    孟連城看我被拉住了,便直接跟了出去。


    隻片刻,屋裏的姑娘們,便去的一幹二淨了,她周圍的丫鬟們也自覺地跟了出去。


    偌大的殿內,隻剩下我和她。


    她長舒了一口氣,鬆開了我的手,慵懶的靠在軟榻上。語氣裏卻有些微涼,問我道:“你可知我為何要將你一個六品官員家的姑娘嫁給李墨寒為妻?”


    “知道,因為皇後娘娘喜愛小女。”我把頭伏的低低的,不敢抬頭去看她的表情。


    “哼哼。”她輕笑兩聲,“你倒是聰慧,比你那姐姐會裝傻。”


    她一把將我的下巴抬起,輕捏著我的臉頰,細細打量了一番,我卻不敢抬眼看她。


    “怎的同樣的父母,兩個女兒容顏相差能如此之大?”語氣譏諷,我瞬間抬眼直視她,眸子裏多了些淚意。


    她鬆開我的臉,道:“本宮原本也是有兩個姐姐的,跟她們比,本宮便是樣樣不出挑,論容貌,不如大姐嬌俏,論才華不及二姐能唱會跳。唯一的長處,便是腦子比她們好使些。”


    她話間輕巧,卻仿佛是錯覺一般,我隱隱能看見她眼底有些霧氣。一轉眼,她眸間又有些寒涼,定定的瞧著我。


    我直視著她,企圖從她眼睛裏瞧出些什麽,我知道這有些冒險了,卻仍是忍不住。


    她也直視著我,秀眉一挑,道:“可你瞧,她們的後半輩子,還不是得仰賴我?就連整個家族都要緊緊攀附與我。”


    我承認她的話有些道理,誘惑力也確實很大,可她卻是當真看錯我了,我本身是個沒什麽野心,隻想平平淡淡度日的人罷了。


    可如今這情形,怕是以後皆要在戰戰兢兢中度過了。


    “皇後娘娘蕙心蘭質、胸懷天下,又豈是我這等燕雀能隨意仿效的。”我低了頭,回答她。


    她見我警惕性頗高,直接免了這勸服的法子,長舒一口氣,道:“唉,你姐姐已經在依附於我了,不日我兒登臨太子之位時,她便是太子的側妃,你若是不肯幫襯於我,那便隻能跟著那李家,慢慢被打壓下去了。”


    我心裏一驚,皇後娘娘果真是打算對李家動手了。


    其實倒也不難明白:一個手握重權、想反隨時有資本能反的人,卻並非是自己人,帝王枕畔又豈容他人酣睡?皇後娘娘這般愛惜權位之人,絕不可能留他。打壓李家,便是從我開始了。


    “能得皇後娘娘喜愛,著實是我的福分,可娘娘確實是高看我了。”我不願抬頭看她,仍是伏的低低的,料想此時她的表情該也不會好看。


    卻是聽見上頭一聲冷哼,“你就不怕我將你也嫁與我兒,叫你同你姐姐共侍一夫?”


    我抬頭看著她,傳旨的人都走了,還怕她改?“娘娘將我賜給何人,皆是我的福分。”


    她瞧著我,將我拉起來,原本微微翹著的嘴角,竟是笑意全無。


    我有些害怕,卻是一時不知該怎麽反應。有些後悔剛才魯莽的言論了。須知,哪怕她此刻殺了我,也隻需說我暴斃,不會有絲毫的影響。於李家而言,也是個好事。


    卻是她突然語重心長道:“你的性子當真是像極了同我年輕時。隻可惜,我進了皇家。”


    那一刻,我竟突然覺得她不過是個可憐的人罷了。


    “罷了,嬤嬤你帶她去換一身衣裳吧。”她對一旁的嬤嬤開口。


    我起身向她行禮告退,便跟在嬤嬤身後去了。


    那嬤嬤給我挑了一身鵝黃色的宮裝,腰帶上帶著些橙紅色,裙擺卻是荷花嫩紅,漸變的顏色,倒是漂亮。外罩一層白色薄紗,抹胸上的繡花亦是十分精致。


    她將我按坐在銅鏡前,我也未說話,隻憑那嬤嬤和丫鬟們給我鬆了發髻,收拾頭頂。她們悄無聲息的挑選著各式釵環,漸漸地給我戴了滿頭。


    珍珠勻麵,青黛畫眉,紅脂畫唇,額上一畫紅雲,總算大功告成。


    我微微抬眼,瞧了瞧銅鏡裏的人,頭上許多步搖,輕輕晃動,華勝的流蘇墜在耳前,黛眉櫻唇,饒是我這般平凡長相的人,也好看了幾分。


    突然屋外傳來叮咚之聲,午時到了,那嬤嬤領著我,往一處屋裏走去,饒了許多處屏風,才到了那處。雖是午時,卻是這屋裏的許多屏風,叫整個屋子顯得有些陰暗


    進了屋,那嬤嬤便退了出去,我有些緊張,不知即將麵對的是何人。


    “妹妹!你這麽打扮不是也挺好看的!”


    一聽這聲音,我提著的心,瞬間就放下了。


    她兩步到我跟前,一把拉起我的手,模樣很是開心。


    可是我卻又突然緊張了起來,蹙著眉,定定的看著她,開口問道:“姐姐,你可是投了皇後一派?”


    她鬆開我的手,理了理步搖上的流蘇,仿佛有些漫不經心,道:“是啊,而且將來,我還會嫁給她兒子,成為皇後。”


    我自來知道姐姐心氣高,而且一直認為若論才情樣貌,她是配得上她的野心的。可如今我卻不太確定了,瞧著她窈窕的背影問道:“父親知道嗎?”


    “父親傾慕太子,不必知道。”她轉過身看我,流蘇飛揚,煞是好看,“他日我成妃,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我突然疑惑,問她道:“我一個女兒家,如何助你?”


    “你當是誰向皇後娘娘提議的將你許配給李墨寒?”她笑的溫柔,精致的五官笑起來好看的甚至有些晃眼,我竟一時不能直視。


    她繼續開口:“她隻當我現在是在勸你效忠於她呢,當真是可笑,誰心裏沒個算盤,我又怎麽能不給自己留個後盾呢?”


    她伸手,摸摸我頭上的華勝。我突然回憶起當初,我們二人還一同在家中時她給我戴簪子的模樣。


    如今卻有些心寒。


    “所以你便不顧我的處境,一句話就直接將我推到李府了?”我語氣裏帶著些質問,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她究竟是何時變成這樣的呢,又或者說,她從來都是這樣,隻是我從來不願意相信罷了。


    她看著我的眸子,眼裏突然氤滿了淚水,楚楚可憐道:“妹妹,你這是在怪我?”那神情,仿佛是我欺負了她。


    仔細想來,我自來是抵擋不了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年幼時便因著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替她扛了不少黑鍋。


    “對啊,我在怪你。”


    我語氣裏都是淡定,她沒想到,突然慌了,連忙拉著我的手道:“我承認,是我的錯,可姐姐我也不過是為你著想,那李家有什麽不好!我的親妹妹,怎麽可能配不上他李墨寒?”


    我突然看她,瞧著她那天真的還帶著些水汽的眸子,當真是受了驚的小鹿一般。


    我鬆開她的手,突然有些累了:“事已至此,誰也無力回天。就這樣吧,你我都好自為之。”


    “妹妹!你可要……”


    她又拉住我的手,還要繼續說,卻是那個嬤嬤突然敲了敲屏風,提醒我該走了。


    我審視著她,慢慢的將她的手鬆開,衝她一笑,“我該走了。”


    第6章 第5章


    領我去往宴席的嬤嬤換了一個,我瞧著她保養得極好,很是年輕,卻是一身的嬤嬤打扮。


    仔細看,她頭上的宮花和釵子都很是精致,手腕上翠綠色的玉鐲在袖間若隱若現,卻是氣度同其他的嬤嬤不太相同。旁的嬤嬤總會叫人覺得有些凶,她很是和善,一點都不嚴肅。


    她向我行禮,道:“容姑娘,跟老奴走吧。”


    我微微躬身,向她還禮,便跟在她後頭。


    一路上我一直低頭,安安靜靜的走著,卻是不過片刻便到了。我剛要進殿裏去,卻是被她一把拉住了。


    我有些疑惑,有什麽話為何路上不說,偏要在門口說,還要這般神秘地拉拉扯扯,“嬤嬤何事?”


    她將我拉倒一邊,眼神裏有些猶豫,卻是突然仿佛鼓起勇氣,低聲道:“容姑娘,有些話老奴我不當講,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勸你一句,姑娘你不喜歡聽就當老奴沒說過。”


    “嬤嬤不必如此客氣。”我瞧著她,“您有什麽話,請講。”


    她有些愁,“容姑娘,無論如何你都已經被拉進這起子事裏了,總還是要為自己考慮著些的。”


    我一瞬間愣在那裏,心裏的苦楚一瞬間湧上來,卻是聽了她的話,有一絲暖意,我一躬身,向她行了個規規正正的禮,“謝過嬤嬤了。”


    “不用了,老奴先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我收拾好情緒,轉身進入殿內。


    皇後娘娘正坐堂上,眾人在堂下,皆是粉嫩的衣裳,坐得十分齊整。唯獨我一個穿了嫩黃的衣裳,顯得特別紮眼。


    本想悄悄繞到後麵,坐在連成旁邊的位子上,哪知竟被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一口叫住,將我拉到皇後娘娘右側的桌前。


    我隻得笑著向皇後娘娘行禮,坐在那處用膳,小小的梨花木桌,上麵擺著八道精致的菜肴,鏤空銀邊的細瓷碗,乳白色的象牙筷。


    而堂下的小桌,最多不過六道菜,餐具也是低了一等的。我心裏當然清楚,堂下大部分人如刀般鋒利的眼神,巴不得當場將我剁了才好。如坐針氈,可麵上也隻能是一派淡然。


    整個午宴各色山珍海味,卻是食之無味。倒是結束的快,本想著下午便能早早地回去了,也能稍微放鬆一下。


    天遂人願,奈何人不遂。


    皇後娘娘起駕回宮,我同著這些姑娘跟在後頭,前腳剛踏出門,就被皇後娘娘派來的人叫住了。


    還是之前那個麵善的嬤嬤,她說來接我,還說剩下這兩日,我都要在皇後娘娘宮中。


    我點了頭,說要回去將行李收拾一下,卻是她身後的一個宮女直接將一個包袱提到我跟前,沒錯,正是我的包袱。


    我啞然,沒什麽可說的了,隻得躬了身,跟著她們,往皇後娘娘宮中去了。


    偏殿收拾的也快,富麗堂皇的,這等福分,我卻沒心思細看,隻留意到院中有幾棵銀杏,格外好看。


    聽說皇後娘娘在處理國事,我慶幸整個下午便得了閑,獨自在屋內思考著,怎麽將這些事情同父親母親說,或者根本不必說,自會有人替我說了去。隻是姐姐的事情,著實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下午時不時有小丫鬟送些點心鮮果過來,瞧著那些精致的點心,我並沒有心情,隻願這兩日能飛速的熬過去。


    申時中,我獨自坐在屋內,心下仍舊焦灼。卻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緊接著門外人道:“容姑娘,皇後娘娘有請。”聽聲音是個嬤嬤。


    “請嬤嬤稍等。”我連忙理了一下衣衫,開了門。


    是一個沒見過的嬤嬤,這個嬤嬤長得慈眉善目的,上了年紀,笑起來嘴角邊都是溫和。她溫聲提醒我:“容姑娘需得記得,等會無論看見什麽,萬不可言語,亦不能出聲。”


    “好,我定謹記,多謝嬤嬤提醒。”我躬身,不言語跟在她身後。


    一路上樓閣殿宇許多,處處是高大的紅牆,華麗又威嚴。到了一處宮殿,她帶我從一側的小拱門進去,也不知是入了什麽宮,隻知道不停的在假山和碧湖間穿梭,許久才到那處殿閣。


    來不及多看,便又從後門入了殿中。在入殿之前,那嬤嬤又再次提醒,叫我萬萬不可出聲。


    我同那嬤嬤一齊站在一張巨大的鏤空花木屏風後麵,靠近了,那木上散發著若有似乎的香氣,有些甜卻不叫人覺得發膩。透過縫隙,能瞧見皇後娘娘此刻正坐在屏風前。


    片刻便有一個太監吊著嗓子報,“禁軍副都統,李墨寒求見。”


    我一愣,竟是叫我提前見我未來的夫君嗎?我從未預設過這種可能,可仔細一想,卻是順理成章的。


    “叫他進來吧。”


    “宣!”


    隔著屏風看那進來之人,我瞬間睜大了眼,腦子裏嗡的一聲,懵在原地。


    進來那人長眉如墨,眸子狹長,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身禁軍官服,撤了佩劍,此刻正在廳中拜見皇後娘娘娘。


    我隻顧驚訝,甚至沒聽見他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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