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荺娘再不敢輕慢,使出當初先生教授的全部技法,卻依然改不了她一手爛棋的事實。


    一局落敗,薑荺娘心底咯噔一聲。


    莊錦虞捏著棋子叩擊著棋盤,視線挪到了她的身上。


    “阿芙長這麽大必然沒有進過青樓楚館那些地方吧?”莊錦虞問她。


    薑荺娘遲疑道:“莫不是你要帶我去大開眼界……”


    莊錦虞抽動唇角,帶自己媳婦去逛青樓大開眼界?


    也虧得她想得出來。


    第68章


    “阿芙當真是高估我了,我怎敢將你帶去那等虎狼之地,若是叫你有了半分損傷,我豈不心疼?”


    他與她說著,又重新將棋子歸位,道:“青樓是男子消遣之地,若單純去飲酒極是無趣。”


    “樓中自有琴棋書畫皆能精通的花魁,可與之文鬥,也可與之武鬥。”


    薑荺娘聽著暗暗點頭,她從前雖身居深閨,但也聽說過青樓此地,隻覺得青樓之地必然淫靡不堪。


    如今聽他這般說來,竟也有以文會友之事。


    然後很快,薑荺娘便立刻把自己方才那天真的想法收回。


    “其中文鬥便有一項就是下棋,對弈者每輸一局,便脫一件衣裳。”莊錦虞語氣極是平淡,並不覺此事羞於啟齒。


    薑荺娘聽了反而覺得不可思議,想到那畫麵耳根子都忍不住發燙。


    “原來如此,我竟都不如瑾王殿下見多識廣了……”她囁嚅著,愈發覺得這些都必然是他的親身經曆。


    莊錦虞卻謙虛道:“娶阿芙之前,我卻一直為阿芙守身如玉,見是見過的,卻始終沒有能體會過其中樂趣,阿芙今日願意奉陪,我很是滿意。”


    薑荺娘聽他這話極是頭大。


    “我好歹也是個王妃,怎好做這些事情……”她雖底氣不足,卻仍扯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出來。


    莊錦虞搖頭道:“非也,此為閨房之趣,即便再有損身份,亦不會有外人知道。”


    薑荺娘還想再說,他卻笑得露出森森白牙,“你有膽量應了這棋局為我做主納妾,怎就沒膽量承擔後果?”


    他的耐性到底是比薑荺娘要好。


    最初聽到薑荺娘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內裏升騰著火焰,麵上卻不動聲色。


    他設了個陷阱,想薑荺娘若是執意不應也就罷了。


    偏偏她毫無自知之明,還以為她那手爛棋能比得過他。


    就算他讓她九子,隻怕她到最後也是自取滅亡。


    偏她半信半疑,到底還是應下來了。


    此舉乃火上澆油。


    莊錦虞正想信她一回,想她那日在棋館未必就發揮了真實水準,給她機會。


    豈料她半點長進都無,布置的一手爛局。


    自與人對弈以來,莊錦虞從未見過如此手臭之人。


    若是以棋會友,從中擇一人做王妃,薑荺娘就算是排隊排到下輩子也輪不到她。


    薑荺娘反而委屈。


    她是料定他不會因此事而決定娶那白凝瑄,才半推半就答應的,哪裏知道他到頭來將黑鍋都扣到她頭上了。


    “夫君……”薑荺娘咬咬牙,又喊他:“檀郎……”


    莊錦虞倒是挺吃她這一套的,聽得她這樣喚他,眉宇間的川字果真鬆緩了許多。


    “快些脫吧,我知你穿衣一向厚實,脫了外皮還有得脫,下一局我仍讓你五子,若你贏了,我便由你處置如何?”他的聲音平和之下帶著幾分引導與誘惑。


    薑荺娘卻又遲疑了起來。


    她仔細回憶上一局,她出差錯的地方實則可以補救,隻是她太過緊張,以至於讓了個疏漏給他。


    他再讓她五子,重新來過,想來她也未必就沒有勝率?


    她的表情落在了莊錦虞眼底,險些把莊錦虞給氣笑。


    她竟半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還異想天開地想要贏他?


    莊錦虞打算好好教她做個人。


    之後的事情自不必多提。


    莊錦虞刻意吊足了她的胃口,總叫她覺得自己重來之後定然能贏,令她破罐子破摔,隻為贏他一次。


    結果她輸得什麽都沒有了,就差趴在棋盤上大哭一場。


    莊錦虞倒是一臉憐惜的樣子,與她說道:“阿芙莫要傷心,為夫陪你就是。”


    薑荺娘因受了重重挫敗,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見他開始寬衣解帶,頓時就明白了他陪她是個什麽意思了。


    到最後她是成功的讓他也脫了衣裳,卻不是她贏來的結果。


    此等過程他極不憐惜,令她事後也不敢再去為哪個白姑娘黑姑娘帶話去了。


    下回誰再那麽想嫁進瑾王府來,誰愛說說去,反正打死她也再不給她們轉達一個字了。


    白凝瑄此時卻想自己已經將自己的位置擺的那樣卑微,總歸該有一線機會。


    然而她回白府,等來的卻是她父親為她安排好的另一條路。


    “父親,你要我進宮去伺候聖上?”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好似身墜冰窖。


    “老爺,我家姑娘才及笄,那聖上做她父親都足以,你怎可……”


    “住口,女子擇夫婿在其本事,不在其年齡,聖上後宮空虛,填充進宮的秀女哪個不是大臣之女,皆是二八年華,年歲比她小的不是沒有。”白父說道:“然而以她的身份入宮與旁人又不同,我們白家有聖上重視,白氏女一入宮去身份便高出一等來,有什麽不好?”


    白凝瑄道:“父親,我不願,你先前不是說替我去與瑾王商議的嗎,你何時去?我已經央求過瑾王妃了,她已經答應了不會阻撓,隻要王爺答應就可以了……”


    她這些話不僅沒能令白父動心,反而惹得他勃然大怒,他反手便給了她一個耳光。


    白夫人忙將女兒摟到懷裏,想要阻止,卻又不敢多嘴。


    白父說道:“那瑾王壓根就不喜歡你,對你半點意思都沒有,我為了你上門去自取其辱,因維係你的麵子才沒與你說,你如今竟還有臉與我提及此事。


    若非你當初不自愛,何必會有今日,況且白家本就該有女兒入宮,這回本安排的是你同族的一個妹妹,她若入宮去起點遠不如你高。


    如今我厚著臉將這機會為你求來,日後再給對方別的補償,你竟不當成好的?你若不姓白,你以為你出去誰會多看你一眼?”


    他這回算是把心裏的怨氣全都撒出來了。


    然而白凝瑄一向受他寵愛,何曾受過他這等怒火。


    他說的話字字都紮心得很。


    她姓白時,瑾王都不稀罕理她,她若不姓白,隻怕在對方眼中還不如一株花草。


    白凝瑄原還抱著天大的希望。


    如今心思卻一點一點地涼了。


    她去懇求薑荺娘一萬次又有什麽用,拒絕她的是莊錦虞。


    想來早前那些行為,落在了薑荺娘眼中,不過都是一場滑稽而已。


    “你聽好了,我們白家的姑娘絕沒有低嫁的道理,那高家公子是個賤東西,我寧可你死都不會將你嫁給他的。”白父說道。


    白凝瑄閉了閉眼,隻低聲道:“父親的苦心,女兒明白了。”


    後宮之中,皇後備受冷落,恰是其他妃子嶄露頭角之時。


    然後後宮中皆是老人,於天子而言,亦沒甚新鮮,內務府卻已經整理出了新一批入宮女子的名單,其中自有了白家六姑娘的名姓。


    單說皇後那日與天子撕破臉皮,之後便好似被人一夜之間抽取了精神氣,萎靡不振。


    她病有數日,宮中無任何人來看望過問,無人不知她與天子關係之微妙。


    待她病好轉後,她便讓嬤嬤請了尊菩薩回來,隻說自己活得糊塗,罪有應得,開始吃齋念佛,竟叫人覺得唏噓。


    傳到了天子耳中,也未能激起任何水花。


    “皇後,奴婢特意去查了那簪子蹊蹺之處。”嬤嬤沉著臉說道:“那簪子是您與奴婢親自碎裂的,根本不可能再有,直至今日終於有了發現。”


    皇後睜開眼來,轉眼看她。


    嬤嬤道:“當初數國來朝,奉上珍品,奴婢查過冊子,此簪來自襲國,襲國皇室共有兩簪,一支名為繁星,一支名為皓月,隻是不知為何,皓月那支簪子被人以筆劃去。”


    “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若物品途中損壞,劃去也是常有的事情,隻是當初少了一支簪子,如今卻又多出一支,很難叫人不聯想到一處。”


    這嬤嬤眼見因瑾王妃這一事情害的林皇後落得如此境地,對待此事更是不遺餘力。


    “您說,這位會不會與襲國私通?否則何以能拿到襲國之物?”嬤嬤揣測道:“若是咱們將此事報與聖上,必然能為娘娘挽回幾分清白。”


    林皇後卻搖頭道:“沒有必要了,我若再去他麵前說,他也隻會認為我搬弄是非,還不如在菩薩麵前多多懺悔,為我族人積德求福。”


    嬤嬤聞言,還想再勸,這時有人來求見。


    林皇後聽聞是林家公子入宮,便出去見客。


    此番卻是林清潤娶妻之後,帶著妻子第一次前來拜見。


    且說當日林清潤與薑荺娘的糾葛。


    他那時見過她醜陋模樣,便徹底將她當做陰影拋卻腦後。


    之後林母再為他擇妻室,他便也都沒了怨言。


    乃至後來,他聽聞薑荺娘竟能嫁做瑾王妃,一麵驚愕,一麵失落。


    在聽聞他們婚後沒幾日便得太後賞賜美妾,又傳瑾王外出回府時懷抱美人等等諸多與之相關的風流事跡。


    他一麵同情昔日喜歡過的女子,一麵心中也隱隱覺得平衡許多。


    隻心道這天底下並非是自己一個人對不住薑荺娘。


    因族人利益相關,林清潤最終選擇了高家長女高玉容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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