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元驀地鬆了一口氣。


    容世子卻低下頭在薛景元耳邊道:“你四弟同薛明淺長的挺像。”


    薛景元道:“他們本就是同胞姐弟。”


    容世子笑了笑,道:“我原諒你,你也幫我忙。下次將薛景寧帶出來讓我看看。我總覺得他與薛明淺像的不得了。”


    容世子迷迷糊糊的說完,差點摔了過去,還好他的小廝連忙過來將他扶了過去。


    薛景元看著他被人扶著走遠,酒卻醒了一大半,後背滲滿了冷汗。


    確實太讓人意外了,薛景寧明明病了這麽多年,為何突然就好了?靈丹妙藥不過是一句開玩笑的話,誰信誰傻。


    薛景元琢磨著這段日子,雖然薛景寧看起來依舊瘦弱,常有大夫進來看診,但是他的精氣神確實比以往好了不少。要不就是有人替代了薛景寧,可是那麽像的除了薛明淺卻也沒有旁人了。可是薛明淺連家學都沒上過幾日,哪有本事得了案首。要不就是薛景寧裝了許多年的病。


    薛景元想的頭疼,隻覺得不管怎麽樣,總得應證了自己的猜測才是。大房被二房壓了許多年,是該翻身了。


    第156章 :說好的一起去死(九)


    府試過了還有院試,雲淺不敢放鬆,她不敢說自己又能得案首,但是上個甲榜問題應該不大。


    童生試不難,但是基礎必須得打好了,日後的會試殿試才不會叫人笑話。


    收到薛景元小廝送來的話,叫她跟他出去吃酒,雲淺拒絕了。薛景元在打什麽主意她不知道,但是這種傻逼以後還多的是,自己不可能把心放在對付他身上,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薛景元請了雲淺好幾次,都被拒了,心中憤憤,卻不好發作,便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跟大太太說了。


    大太太先還被他嚇了一跳,卻也是越想越不得勁。薛景寧病了那麽多年,怎麽突然說好就好了的。


    她這幾日除開管著公中的事,還出府了好幾次,連老太太都忍不住問她怎地日日都要出去。


    大太太笑說娘家妹妹新開了鋪子,妹妹找她去問怎麽賺錢呢。這種事老太太向來不插手不多言,賺錢是好事,橫豎搞不出事端來,就由得她去了。


    過了幾日,卻有人在老太太麵前回話,說大太太在外麵尋人呢。原先府裏打發了幾個丫頭出去,大太太找到了牙婆子問情況,不想那牙婆子卻是老太太用慣的人,曾經在老太太麵前也說過幾句話,專程悄悄的把這情況跟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說了。


    老太太一聽,差點沒被噎死過去,抖著手叫丫鬟去二房將雲淺叫過來。


    雲淺到了院裏,老太太正氣的說不出話來,偏她不讓人知道,也不讓人找大夫,大家都急得一團亂。


    雲淺讓人下去了,老太太把她叫到身邊,道:“你大太太可能是知道了,正在外麵找咱們家撥出去的幾個丫頭。”


    雲淺見老太太麵色不好,轉過身去給她端熱水,趁機倒了兩滴靈泉水在裏麵,老太太喝了兩口水,才漸漸緩過來氣。


    雲淺道:“我這邊無妨,隻叫她不要進了佛堂驚了景寧便是,景寧的身體要緊。”


    老太太歎氣,“我卻沒想到她竟糊塗至此!她與你娘不對付,這些年來一直明裏暗裏要較勁,你娘平日不聲不響,卻是個精明的,沒吃過虧。前一陣說你作弊的事便罷了,如今她如果敢將這件事鬧出來,我定要將她掃地出門。”


    “這話本不該我說的,”雲淺待老太太說完才開口,“但是如今咱們是刀尖上舔血,莫說大太太和大哥了,就連大老爺定也是不願意的,好端端的日子過著,誰願意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過活。”


    “你的意思是?”


    “分家。倘若我真有大造化,日後拉他們一把也是可以的。但是如今這樣鬧下去,我怕是還沒到殿試那一天,我就會被他們送上斷頭台。”


    老太太卻不舍,道:“你祖父在世之時,我答應過他,要好好替他看著四個兒子。如今就你爹和老三有出息,老大不提了,分家之後好歹還有一份年俸銀子。老四卻是混了一輩子,分家之後還有那幾個小的,怎麽過活?不到萬不得已之時,這話不能再提。”


    “是,”雲淺應,“可這事如今要怎麽辦才好?”


    老太太道:“我尋了她的錯,命人將她關在屋裏。”


    “卻不能關她一輩子,老太太,您還不明白,是我礙了大太太的眼,要不是我中了案首,大哥就是家中最風光的人。日後隻要我比大哥好,她就會鍥而不舍的來找我的茬。但是我身上最大的茬,卻能要了薛家一家人的命。”


    老太太一時有些怔忪,當時是看了雲淺寫的文章,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才篤定她有大造化。她確實是有大造化,可是麻煩事卻是永遠都斷不了。大房那兩個蠢貨,實在叫人討厭,一家人本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她卻是目光短淺,隻會找事,也不想想鬧事的後果。


    老太太歎了口氣,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錯,隻是如今騎虎難下,隻能一條黑路走到底了。


    老太太不知是不是雲淺看的透的緣故,雖然她的話叫人氣悶,但是自己心中卻比先前舒暢多了,便道:“那便關起門來打狗,叫她怕了才是。我還是那句話,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分家。”


    “是。”雲淺要的就是老太太的承諾。隻要老太太不追究,那就關起門來打狗,橫豎二十大板的教訓對他們來說還是太輕鬆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雲淺本想和他們和平共處,但是薛景元和大太太處處給她找不如意,也就怪不得她了。這事必須得叫他們鬧出來,否則後患無窮,薛景元是個蠢蛋,老太太擔憂他們,她卻並不擔心,還想著得助他們一力才是。


    ……


    大太太這邊聽了兒子的話,這件事她輕易不敢叫人知道,便自己迫不及待找家中常用的牙婆子問了,使了幾個銀子出去,也沒有一丁點聲響。


    薛景元說是二房可能是找人替了薛景寧,她隻覺得玄幻,二房怎麽就能這麽大膽,不將科舉放在眼裏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大太太越想越腿軟,二房膽子大,她卻不敢跟著一起瘋。她急得團團轉,這次可是絕好的機會,不說扳倒二房,至少二房定能在老太太麵前失寵。


    她不敢先報了老太太知道,便自己在外麵打探打探。


    過了好幾日,才有丫鬟束手束腳的來到她的麵前。


    丫鬟道:“太太,您找的那兩位是不是原先伺候薛家四少爺的?”


    大太太忙道:“你說的沒錯,就是伺候四少爺的。我有事要尋她們。”


    丫鬟滿臉豔羨,道:“誰知道走了什麽運,被嫁的遠遠的了。太太想知道什麽,問我便是,我們是同村的老鄉,走前還與她們聊了一夜。”


    大太太從袖中拿出兩錠銀子,道:“你們聊了什麽?你同我說了,這銀子便是你的。”


    丫鬟笑:“不過就是些主家的閑話罷了,四少爺病的那麽重,主家卻突然將她們打發了,她們還當是要出什麽事,主家有忌諱,或許是衝衝喜。畢竟是伺候過四少爺的人,嫁出去也算是喜事。”


    丫鬟說的隱晦,大太太卻明白了幾分,替四少爺衝喜?那就是去年都病的要死了,怎麽還能突然說要參加科舉。


    大太太給丫鬟拿了銀子,匆匆走了。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幾乎快要從嗓子眼裏躍出來了。二房膽子真大,他們怎麽敢?


    大太太上了馬車,靜下心來,但是他們從哪去找一個和薛景寧那麽像的人?


    一個大膽的假設浮現了出來,不過很快被她壓了下去。薛明淺……薛明淺……她自小也不是聰明的人。


    回到府中,薛景元在書房裏讀書,她不欲去打擾,忍著心癢回了房。隻有等到二房眾人都不在家的時候,她才好去一探究竟。


    又過了幾日,高大人又給大興學子們辦了宴,雲淺不得不去。周氏這日也正好不在家,一大早便出去串門了。原先她膝下有薛明淺撒嬌,如今薛景寧關在了佛堂裏,薛明淺變成了薛景寧,不好日日陪著她,周氏便隔三差五的出門找自個兒姐妹玩去了。


    大太太正是瞅準了二房無人主事,便過來了。


    周氏留在家中的大丫鬟擋了她的路,道:“好叫太太知道,家中無人,隻有小少爺在姨娘跟前玩。”


    大太太道:“我是來看三姐兒的。”


    大丫鬟道:“姐兒在佛堂呢,老太太吩咐了,姐兒是犯了錯的人,無事不得去看她。”


    大太太的眼圈頓時紅了,道:“可憐的三姐兒,前日她姐姐回來說,在廟子裏替她求了一串佛珠,我今日專程給她送過來的。”


    大丫鬟不好再攔,便道:“佛堂前有老太太的人,太太若能進,便進。”


    門口的婆子卻是早就得了吩咐,不過兩三句,就將大太太放了進去。


    佛堂裏,一股刺鼻的中藥味撲鼻而來,該跪在佛前的薛明淺也不見蹤影,而是躺在炕上,咳的不能自已的薛景寧。


    “三姐兒?”


    見著她,炕上的人目露驚恐,差點從上麵掉了下來。


    “怎麽病成這樣?”大太太忙道。


    薛景寧穿著中衣,披散著頭發,一時半會也分不清到底是誰,他低聲咳著,卻沒有說話。


    “你姐姐去給你求了串佛珠,我放在你枕頭邊上了。”


    薛景寧點點頭。


    “三姐兒?”大太太又叫她。


    薛景寧用帕子捂著嘴道:“前日著了風寒,嬸嬸快快回去,莫要過了病氣給你。”


    大太太看著他的手,愣了愣。


    她拍了拍薛景寧的被子,道:“好,過幾日再來瞧你。”


    大太太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抖,逃也似的離開了佛堂。


    她沒回房,徑直去了老太太院中,將剛剛所見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娘,二房膽子大,為了一己私利,居然將咱們整個薛家的命都搭進去了。”


    老太太頭疼不已,這事她確實覺得愧對大房,私心裏也想聽聽大太太是怎麽想的,便沒有答話。


    “潑天富貴有人求,也有人不敢,景元也是可造之材,十八歲就中了縣試,這次的府試他也有十足把握,日後造化定不會差。但是一旦叫人知道了寧哥兒不是寧哥兒,那事情可就大了。”大太太說著哭了出來,跪在地上道,”老太太,我家中還有兒子,我無所謂,卻不能叫我兒子搭著二房一起掉腦袋。”


    老太太卻反笑道:“你拿著公中的銀子,住著二房的府邸,二房與你一同享著富貴,你卻說不想同二房共患難。”


    “娘,這已經與患難無關了,這是掉腦袋的大事。”大太太委屈道。


    “這幾年讓你管著公中,我還當你精明些了。”撈銀子的時候卻是比誰都精明。


    大太太低著頭,當老太太是被二房氣著了,不敢說話。


    老太太深吸口氣,道:“去將薛明淺帶過來,既然病了,就用小轎抬著。”


    “是。”


    老太太苦口婆心道:“大太太,三房四房不提了,大房二房都是我親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二房好,大房肯定不會差,你怎麽就不明白這個道理?”


    大太太道:“兒媳明白。”


    老太太歎氣,讓人將大太太扶起來。自己走到了正房後麵,老太爺的牌位她舍不得拿走,一直供在這裏,她給老太爺上了柱香。二房要爭富貴,大房安靜點多好,拿了銀子就住嘴,誰都知道的道理,她大太太卻不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又如何?為了薛家,她不舍得也要舍得了。大太太實在不是個好助力,這回嚇她一嚇,就想法將她關在家中,想那薛景元也找不著機會鬧了。


    過了片刻,小轎將人抬了來。


    大太太拿著茶杯的手略有些發抖,見著丫鬟把穿著素色衣裳的人攙了出來,送進屋裏,跪在了老太太麵前。


    “抬起頭來,叫大太太看看,你到底是誰?”


    雲淺閉了閉眼,抬起頭看著大太太,忽又低頭咳了幾聲,她用手上的絹子捂著嘴,手腕上還帶著先前大太太送去的佛珠。


    雲淺咳了好幾聲,嘶啞著嗓子,道:“大太太先前才去了佛堂,怎麽又喚了我來,是出了什麽事了嗎?”


    話音剛落,外前說大少爺和四少爺回來了,正來給老太太請安。


    大太太卻沒說話。


    雲淺道:“我身上有罪孽,不好見人。而且又染了風寒,恐過了病氣給你們……”


    “不行!”大太太打斷她,“你讓我看看,等四少爺來了你再走。”


    老太太隻是喝茶不說話。


    雲淺似什麽都不明白,小心翼翼的跪著,眼睛卻紅了一圈,看起來無辜極了。


    過了一會,薛景元同薛景寧一同進了門,見著雲淺,薛景寧猛跑了幾步,道:“三姐怎麽跪在這裏來了?”


    大太太猛地看著他們,像,真的很像,但是明顯,薛景寧是那個生龍活虎的薛景寧,薛明淺是那個病懨懨的薛明淺。


    她渾身冷汗頓時落了下來,心中閃過萬千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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