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家人除卻項信先外,相關人員都已被看守待查,尤其是幾位叔伯與表兄,受其牽連,往後的路沒有指望,當前的磨難都不知過不過得去,自然是恨極了項信先。


    項信先這幾日外出歸來,身上都帶著些抓傷,整個人情緒低落。


    他覺得累了。


    分明該是一件對的事情,可是所有人都覺得他錯。


    誠然是他自己做得選擇,他卻擔不起這個後果。他撐不起偌大的家族,甚至有些自暴自棄。他將來要麵對的路,可能比他原先想得還要曲折。人性對他敞開了最邪惡最自私的一麵,連旁觀之人都不免心疼。


    邱季深生氣想到,不管這些人,項信先倒是可以過個輕鬆。


    可是,如今項氏長輩被抓了七七八八,年小的親族需要有人照顧,以項信先的性格,終是無法袖手旁觀。


    這日他依舊要外出打點,邱季深心生不忍,便說要與他同去。


    二人來到大理寺外,遇到了項家人。雙方險些起了爭執。


    邱季深欲替項信先說話,卻叫他婉拒,隻能默默看著他在小輩白眼中,同大理寺的官員卑微討好。


    曾經的項信先是何等風光啊,誰人不賣他兩分薄麵?


    她正在暗中歎氣,係統提示久違地跳了出來。


    【目前任務:夫大寒至,霜雪降,然後知鬆柏之茂也。


    【任務描述:你偶遇了多年前的婢女。她與你年齡相當,曾是你最好的玩伴……


    【目前進度:今項古山俯首,餘兼被殺,對楚歌來說大仇得報,再無奢望之事。可人心已變,再不複當初,她今後又該如何?


    【注:事情已失去你的掌控,你也不知今後會如何發展。】


    邱季深一嚇。


    餘兼被殺?怎麽被殺?莫非是跟楚歌有關?


    唐平章真下得了這樣的決心?真是……士別三日。


    她看著【注】中的那一行字,正在不解,又一條提示蹦了出來,直接擋住前麵那排字幕。


    【目前任務:“順風波以從流兮,焉洋洋而為客。”


    【任務描述:今太後從各處得知你的存在,猜測“邱季深”正是楚月河之子,本欲將此事告知唐平章,能與他同仇敵愾,陰差陽錯中,唐平章拖延了時機,並設計斬殺了餘兼。現局勢已在失控邊緣,你也不知未來會飄往哪個地方。


    【目前進度:事已至此,無論是唐平章、太後、楚歌,抑或是你,都已是身不由己,任何細小的差別,就能導致不同的結果,你不敢輕舉妄動。


    【注:風波已洶湧如旋渦,你身在中心,若想逃脫,恐怕隻能涉險而為。】


    邱季深搖了下頭,定下神又仔仔細細閱讀了一遍,當下額頭冷汗沁出。


    如今是什麽?沒人猜到她是假的“邱季深”,那她就是楚昭儀當初那個早死的皇子啊。若此時她身份暴露,還不被認為是在同楚歌裏應外合,禍亂朝綱?


    該怎辦?又不能離開京城,是索性抵死不認,還是幹脆坦白從寬?邱季深撓頭猶豫。


    係統主動給出了提示,證明事情已是到了刻不容緩之際,不會由她從長計議。她同項信先點了下頭,顧不上說明,就急急跑回家中,想找葉疏陳商議。


    可惜還是晚了。


    邱季深一路衝到家門,先看見的不是葉疏陳,而是候在外麵的兩位宮人。她不由在心中唾罵了一句,同時擺出笑臉同二人應酬。


    一人掐著嗓子笑道:“巧了邱公子,老奴正要去尋你呢。陛下請你入宮小敘,這便隨老奴走一趟吧。”


    “是嗎?”邱季深麵上毫無血色,所幸剛才跑得急,配合著額頭的汗漬能做遮掩。她壓下緊張,語氣輕鬆道:“項寺丞托我向葉公子轉告兩句話,請稍等我片刻。”


    宮人攔住去路:“陛下等著呢,還是回來再說吧。”


    邱季深:“我應承了項寺丞,自然是因為急事,不過是兩句話而已,以我同陛下的關係,怎會不允?我去去就來!”


    她說著推開對方的手,快速衝了進去。葉疏陳聽見動靜從裏麵走出,正好被她拉住胳膊帶往牆角。


    葉疏陳:“怎麽了?這般緊張的神情,是沒忍住,替項信先打了人?”


    邱季深低聲說:“陛下邀我入宮,我有股不詳的預感,覺得這一次是凶多吉少。”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這樣說。”葉疏陳道,“陛下同太後此時都是焦頭爛額,怎會尋你的麻煩?大約是陛下想找你談談心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而今非比尋常,若我晚間沒有傳話回來,我想請你做一件事。”邱季深靠近了他耳邊細語。


    葉疏陳聽罷瞪大眼睛,驚呼說:“你瘋了吧?!”


    邱季深隻抱拳懇請:“我走了。你切記,切記!你就當信我一次!”


    葉疏陳抓住她的手臂道:“這與信不信你無關,你先同我解釋清楚……”


    邱季深怕等候的宮人起疑,為難地跟他搖了搖頭,抬步朝外間走去。


    第75章 勸誡


    邱季深剛進宮門,便被一名侍衛圍住。


    或許是早有了心理準備,她此刻倒不覺得慌張。


    宮人朝侍衛道好:“人便交給你們了。”


    侍衛按著別在腰間的長刀,點頭說:“寬心,我等隻負責看守,不會叫你們為難。”


    宮人略一頷首,低頭離去。


    侍衛這才轉向邱季深道:“邱五郎,請這邊來。我等不欲為難你,最好是相安無事,你這樣的聰明人,該明白我話中意思。”


    邱季深垂下眼睛,問道:“所以是陛下請我來,還是太後請我來?”


    侍衛隻說:“邱五郎隻需等候消息,既可知道了。”


    邱季深明白從他們這裏得不到結果,不再詢問。乖順地跟在幾人身後,去了一處偏僻的院落。


    待她進屋,侍衛把守住門口,不叫她出入,除此之外,倒沒什麽過分舉動。隻是夜裏涼了,邱季深有些發冷,對外喊了兩聲,也無人回應。


    ·


    月上樹梢,長影在燈火中閃動,整齊又沉重的腳步聲朝著太後寢宮靠近。


    宮人倉促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尚未開口,被座上之人揮了揮手打斷。


    “太後。”


    發鬢灰白的婦人將手中東西放下,平靜道:“開殿門,陛下來了,豈能不迎?”


    宮人急忙退到一側。


    緊跟著一群侍衛魚貫而入,將寢殿各處包圍。


    太後在位上靜坐不動,仿佛未曾看見他們的失禮舉動。


    終於,唐平章從人群中走出,站到太後麵前,朝她一拜:


    “孩兒向太後請安。太後耳目通達,想必前庭紛擾,已經知曉。”


    太後靜默,冷冰冰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唐平章唇角微勾,略一點頭,命人將餘兼的屍體搬上來。


    擔架重重落在地上,一隻手因晃動垂了下來。


    那具魁梧的屍首上蓋著一層白布,僵硬地躺著。還有血液從布匹中滲出,染出星星點點的紅漬。


    太後隻瞥了一眼,立即別開眼睛,不忍再視。她沒上前掀開白布,神情卻不再平靜。


    “陛下,你是受了奸人蠱惑!”太後說,“你若能早聽老身一言,豈會犯下這等大錯!”


    唐平章彎下腰,語氣恭敬地說道:“太後不知,孩兒與使君因政務生了嫌隙,今日本想找使君和氣商談,可使君突然發狂,欲殺害於我,這是不少臣子都看見的事。若要說蠱惑,該是餘使君受人蠱惑才對。”


    太後:“你現在說得坦然,是不知道背後的陰謀,老身幾次想見你,便是想告知其中真相,可惜晚了,晚了……我竟又栽在那楚氏手裏!”


    唐平章微微不滿:“此時與楚美人毫無關係,她不過是個後宮美人而已,太後屢次誤會於她,真是太過高看她了。”


    太後冷笑:“誤會?我誤會她是楚家人?誤會她想報複我?還是誤會她在背後利用你?”


    唐平章說:“往事已矣,她早已放下。都是誤會。”


    太後伸出手指直指道:“哪裏來的往事?你可知她與誰勾結?你以為她是真心愛慕你?天下若是有人最盼得你死,一是她,二就是那個邱五郎!”


    唐平章緊抿著唇,說:“太後多慮了。”


    太後起身,恨其不爭:“我的兒啊,我的陛下!你可知那邱五郎究竟是誰?”


    唐平章抬起下巴,倔強道:“自然是朕的朋友,兄弟。”


    “事到如今他竟還覺得他是你兄弟?哈哈,他自然是你的兄弟,還你親生的兄弟!他謀的是你的權,你竟不知!”太後痛心疾首,聲音說得極響:“老身對你雖說嚴厲,可確是情真意切地望你成才!可那楚歌,與那邱季深,挑唆你與我對立,為的是你座下那把龍椅,你竟也信了!你反省吧陛下,你錯付了人!”


    唐平章的表情,從驕傲轉向哂笑,再從哂笑轉向質疑。當他發現自己從太後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漏洞之後,又變成了動搖與震驚。


    唐平章吼道:“這不可能!”


    有侍衛扶著刀發出輕微的響動,立即被身邊人狠狠瞪了一眼。


    太後嗤笑:“老身今日就說個明白,也好讓你清醒!他生母名叫楚月河,是先帝的昭儀。他母親當初為陷害我,故意抱著他跳水,先帝一怒之下罰我宮中婢女杖斃賠罪,老身恨,恨極了她,所以讓邱淮安下藥毒了二人。邱淮安是誰,你該知道吧?”


    侍衛們齊齊低下頭,恨不得此時身在殿外,或拍聾了自己的耳朵。


    唐平章隻覺得眼睛幹澀,用力地眨了許久,重複反駁道:“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太後接著緊逼道:“至於楚歌呢?她自然是楚家人,想必你不知道他二人早就相識吧?你如此信任她,她可曾告訴過你,她出宮之後,曾私下去會見過邱季深?”


    唐平章強裝鎮定,可臉上抽搐的肌肉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


    “將楚美人叫來!”


    “叫來又能如何?你覺得老身還需騙你嗎?”


    太後朝他走近,唐平章才發現她臉上的皺紋又深了幾道,帶著從所有過的滄桑。眸中水光閃爍,褪去了平日的高貴與囂張。


    “我侄兒死了,弟弟叫你殺了,唯一一個親子也已亡故多年。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是誰?是你啊陛下,是你呀!我與你好歹相伴十多年,那楚歌才伴你朝夕,她對你說上兩句,你便要與我反目。你分明知道她怨恨我,她居心不良,卻仍要順從她行事。你以為這樣她就會喜歡你嗎?”


    太後拍著胸口誅心發問道:“一個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怎會愛上一個為她複仇的工具!女人,遠比你想得要絕情得多!”


    唐平章抗拒反駁:“不是的!”


    “她對你的體貼不過是縱容,縱容正是因為她對你無情!你這樣也看不清嗎?”


    唐平章:“你根本不了解她!你也根本不了解我!”


    “你敢說她從未煽動過你?你若是好好回憶,還能誠心說得出這樣的話嗎?”太後說,“我不是要逼你承認,事實如何,你心中早有答案,該是比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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