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我。”


    葉雲冠立即放下筆:“進來!”


    侍衛從門外閃身進來,很快把門合上。


    葉雲冠開口,聲音中帶著自己都未察覺出來的急切:“有消息了?”


    侍衛點頭:“我買通了府中的一位下人,他說,前兩日,邱三郎回到家中,突然提起了邱季深多年前失蹤的事情。邱郎中大發脾氣,並嗬斥了他一頓,隨後幾天也一直暴躁,沒個好臉色。”


    “他的一位妾室受他遷怒,被他責罰了一頓,扣了月銀,與下人抱怨的時候說,‘邱季深這個雜種,不知道是誰留下的禍害,早就該死。原本以為可以清淨,卻被陛下找了回來。這也算了,人家都識趣主動搬出去,結果那不懂事的三郎又提起來,真是惱人。’,她是這樣說的。隻不知道是口不擇言,還是別有深意。”


    葉雲冠嘴裏咀嚼了一遍。


    “雜……種?邱季深?早就該死?”葉雲冠冷笑,“嗬嗬,有意思。”


    他扶著桌子坐下,然後用手指叩著桌麵,仰頭開始整理頭緒。


    許多的猜測從他腦海中躥出,雖然還未理出個前後邏輯,卻先落在那個最引人注目的答案上。


    “如果邱季深,真的不是他親生兒子……就難怪那老賊對他那麽不上心了。邱季深越受賞識,他就越不痛快。哈哈,難怪了。”


    他眼神一暗,站了起來。


    “葉疏陳一定是知道他這個秘密,所以威脅他——不,也可能是與他聯手……”葉雲冠喃喃自語,表情瘋狂,一麵說又一麵自我否定。


    “不,不是那麽簡單,肯定還有些別的秘密,不然二人的關係不會突然變得那麽親密。葉疏陳顯然很信任他,而人最信任的,隻有被自己拿出把柄的人,這還不是一個足以要命的把柄。一定有我不知道的東西。寺廟……僧人,是,還有其他人牽扯在內……”


    葉雲冠抬起頭,在室內踱步。


    “邱季深剛回來,葉疏陳已經一副跟他很熟稔的模樣,想要接近他,所以應該是更早的時候。”


    “多年以前,邱季深備受先帝賞識。如果他是邱郎中的親生兒子,那誠然應該感到高興,但如果不是,這是何其恥辱……邱郎中終於忍受不了,於是趁他遠遊途中痛下殺手,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這不就是他們說的,早該死了?”


    侍衛抬起頭,沒有出聲。


    這哪裏是他能評價的事情?


    葉雲冠也不指望他會回答,很快自己接道:


    “所以邱季深多年不敢回來,因為要殺害他的人,就是他的父親。哦……他或許還不知道,隻是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否則不會若無其事地繼續住在邱家。邱三郎莫名其妙地提起陳年往事,應當就是在幫他打探。”


    “他剛回來就跟葉疏陳混在一起。說是陛下將他找回來的,但或許……就是葉疏陳向陛下透露的口風,他二人早早就關聯在一起了!”


    葉雲冠眼中精光閃過,仿佛醍醐灌頂。


    “葉疏陳肯定答應了他,說會幫他查明真相,報仇雪恨,作為交換,讓他為自己做事,幫自己打通與陛下的關係。沒想到馬上出了高吟遠的案子,邱季深執意要救那個姓高的,導致自己丟了官職。”


    “而這一次,肯定是葉疏陳綁了葉裁月,想要嫁禍給我。本來殺了葉裁月,再將她拋屍出來,我肯定要禍事纏身,結果邱季深不忍心看他表妹遇害,所以跟葉疏陳發生了爭執,阻止了他的作為,條件是讓她表妹栽贓我,同時離開京城。”


    “至於寺廟中的那個人,也跟邱季深的真實身份有關係!”


    葉雲冠越說越快,頭腦無比清晰。覺得自己已經逼近了所有的真相,眼前一片開闊。


    “那個和尚或許就是邱季深的親人。在葉裁月的事上,葉疏陳意識到他不好控製,於是將那和尚接到京中,軟禁於寺內以作威脅……所以最近幾日,葉疏陳跟邱季深的關係淡了不少,都沒看見兩人在一起。不錯,大可能是這樣的!”


    葉雲冠深吸一口氣,勝券在握道:“哈,沒那麽簡單,我豈能叫葉疏陳如意?他敢設局陷害我,我就要他自食惡果!”


    也叫父親清楚看看,他的好兒子是個什麽貨色!


    第44章 被子


    侍衛是聽不出對錯,隻是見他如此果決,自然不敢出聲反駁,守在一旁,等葉雲冠給他一個明確指示。


    可是葉雲冠那邊卻又開始冷靜下來,思考起別的事情了。


    侍衛隻好主動道:“公子,那是該去找邱季深說明利害關係,說服他倒戈自己嗎?”


    “不。這太危險。”葉雲冠出乎意料道,“邱季深這人究竟是什麽性格,我尚無把握,也無法預測。他跟我大哥的關係是單純的幫助與利用,還是真有交情,我不知道。別說現在我隻有猜測,就算這些隱秘都是對的,邱季深也未必會選擇相信我。如果他扭頭將我告了出去,那我之後又該如何下手?”


    葉雲冠怎麽能把計策的關鍵,放在一個昨日還是敵人的家夥身上呢?


    “我不是怕大哥,可是不得不防啊。”


    侍衛道:“那屬下派人去江南一帶探查一遍,以作確認?”


    “太慢。”葉雲冠說,“從京師到江南路途遙遠,一來一回就要耽擱數月,何況通關的文牒不好處理,容易引起我大哥的注意。我大哥這人,麵上不顯,實際心細如發。沒有確鑿把握,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要說,已經十來年過去,根本無從搜尋證據。即便有,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來。”


    按照常理來講,是應該派人去查一查比較穩妥,但是他等不起了。


    誰知道幾個月過去之後,京城會變成什麽局勢?誰又知道葉疏陳那陰險歹毒的心中,還留有什麽後招?


    他討厭葉疏陳,已經到了片刻也不能容忍的地步。


    侍衛:“那公子的意思是……”


    葉雲冠猙獰笑道:“反正那邱季深我也討厭。最好是兩個都不用再看見。你顧忌他們的感受做什麽?直接將麵具撕碎了,叫他二人自己爭去吧。”


    侍衛困惑道:“屬下不明白。”


    “我何必要與邱季深交好?他跟葉疏陳正好一起倒黴我更要高興。”


    葉雲冠並未過多解釋,隻簡單道:“無礙,你隻需要聽我的指示去做即可。”


    哪需要管它什麽猜測是真是假,隻要有三言兩語,半真半假就可以了。


    他知道邱季深不是邱郎中親生。知道寺廟中的人,跟邱季深關係匪淺。單單這兩點擺出來,後麵的故事,僅需邏輯通暢,就足以叫人取信。


    謊言的關鍵,隻在於聽的人願不願意相信罷了。葉雲冠決定,他要將這謊言,直接坐實。


    到時候邱季深備受打擊自顧不暇,而葉疏陳因為玩弄權術名聲不保。


    ·


    邱季深回到家中,高吟遠正在院子裏研究邱季深之前留下的圖紙與工具。對照著物件嚐試怎麽使用。


    邱季深給出的一眾工具中最簡單的,應該就是用於彈棉花的大型彈弓和棉花錘了。這個基本沒有技術含量,凡是拉過弓學過箭的,大概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就是拿一個錘子,敲著一條繃緊了的弦,利用弦的震動,將棉花彈起來。


    想的時候是很順利,看見的時候也覺得沒什麽難度,可是一旦上手,各種笨拙的手法都出來了,那根小小的弦,根本不受他控製。高吟遠一副要跟弓弦勢不兩立的架勢。


    邱季深一腳邁進院子的時候,滿地全是紛飛的白絮。原本低價收來的老舊結塊棉花,現在倒是變得鬆軟了,隻不過肉眼看著,十不存一,幾乎全部飄走。


    ……她雖然血厚,但也經不起高吟遠這麽敗家啊。


    不過邱季深覺得還是應該要給他鼓勵的,這是可持續利用……發展的根本,於是走上前笑嘻嘻道:“高兄做事果然靠譜,這都什麽時候弄來的東西?”


    高吟遠不想理她。


    邱季深莫名從他的情緒中,讀出了埋怨和抵觸。


    嗯?為什麽?


    邱季深繼續走近,神態自若道:“我就說吧,棉花……哦我管這玩意兒叫棉花,它是個好東西,易種植產量高且相當保暖,如果能在大梁境內大幅推廣的話,價格就能降下來,到時候百姓冬天也有廉價的被褥跟衣服可以過活了。”


    高吟遠猛得彈了一下,邱季深被糊了一嘴的棉花,默默退開一步。


    “對,彈棉花的時候記得一定要戴口罩。”邱季深抹了把臉,說:“大兄弟,最近生活有什麽困難,你可以說出來。雖然我不一定幫得上,但是我可以向你展示我的快樂。”


    “他從早上起就一直是這樣。”


    聲音從屋頂上傳來,邱季深連忙抬頭,就見葉疏陳手裏捏著一個橘子,揮了揮手道:“弄得這裏一片狼藉,這樣就想趕我走?嗬嗬。”


    邱季深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葉疏陳說:“早上來的啊,哪知你不在。”


    他縱身一躍,敏捷地從上麵跳了下來。


    邱季深正想找他,過去拽了他想跟他細談。沒說兩句,高吟遠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過去,似乎再也忍不住,一股陰陽怪氣的味道道:“你們最近神神秘秘的,故意躲著我做事。怕我知道什麽?”


    “沒有啊!誰竟然汙蔑我?”邱季深推了葉疏陳一下,“是不是做什麽了?”


    葉疏陳坐在長板凳上,抱著自己的腿爽快認罪道:“是,是我的錯。我父親最近管我太嚴,我隻要出來一趟,他就不停地念叨我。那自然是要神神秘秘的了。”


    葉疏陳形容葉雲冠,永遠有一個特定的形容詞。


    “主要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啊,最近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他以為自己做得很隱秘,卻不知道屋內總有人進進出出,早已被看穿。先前被罰閉門思過,還未結束,就偷偷跑出去,結果是去了別院與一幫狐朋狗友廝混,還被我父親發現了。他以為自己是天衣無縫,在那裏裝模作樣地寫文請我父親批閱,卻不知道我父親已經快被他氣死了。”


    葉疏陳提起自己弟弟,總是歡樂中帶著一點諷刺。最近葉雲冠開始走黴運,他的那點諷刺終於大發慈悲地收斂了點,隻留下了更加純粹的幸災樂禍。


    他真是一個好青年。


    “我也不知該說他聰明還是愚蠢。他是有小聰明的,但太過喜歡自作聰明,那股自負叫他連別人的遷就都看不出來,還以為自己穩站高峰。”葉疏陳說,“唉,誰叫他身邊的人都比他更聰明呢?比如說我。他非要找我的不快,那自然會事事不順了。”


    反派眉毛一皺,邱季深覺得並不簡單!她問道:“那他搗鼓的是什麽?派人去了什麽地方?不會是想背後偷偷的放冷箭吧?”


    葉疏陳說:“這我怎麽知道?我總不能去偷聽他的牆角吧,那豈不是跟他一樣猥瑣?”


    邱季深:“可我怎麽覺得他有點令人不安呢?他是個會忍氣吞聲的人嗎?”


    “風吹草動你都覺得不安,自然是因為你太緊張了。他京城裏認識的人多了,不一定就是要針對你。你若是不露破綻,他能拿你怎麽辦?”葉疏陳說,“你表妹那邊不必擔心,他不敢大動幹戈地派人出城。和恩就更不用說,他比你想得聰明,身手也是不錯,不會那麽容易就叫自己置於險地。”


    他從牆角了拿了把掃把,走過去將地上的棉絮掃起來,說道:“你做一床被子給我好不好?薄一點沒關係,夜裏有些冷,我還能抱著蓋。”


    不遠處高吟遠舉弓抬起了頭。


    邱季深渾身一個哆嗦,久違的係統提示跳了出來。


    【你有了打散後的棉花,終於可以做一床暖和柔軟的棉被了。


    【a:葉疏陳既然已經開口索取,又曾經多次幫你,就送給他吧。


    【b:是高吟遠忙裏忙外準備的器具,自然應該先送給他。


    【c:和恩如要離開京城,你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禮物,不如送上一床被子。


    【d:布衾多年冷似鐵!你受苦了,還是先緊著自己吧。】


    邱季深:“……”


    每次就這種時候熱鬧湊得最歡,咋不見關鍵時候給個通關劇情呢?


    第45章 請求


    答案落在d上,邱季深操蛋之餘竟有點感動。係統還是記著她的!雖說這份愛挑釁的意味太濃重。


    “我也想要,哥。”邱季深抽了抽鼻子說,“你看看我的被子,隻有一床,還是陛下送的。夏天出汗多,早就已經臭了……”


    葉疏陳懷疑地看著她,片刻後追問道:“第一床你自己留著,那第二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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