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季深點頭。


    如果是那就最好了。誰也沒想到這次長公主會來。隻剛才一句,邱季深就能聽出落花有意。要是表妹與這位主相遇,不定真得天翻地覆。


    她剛舉起酒杯,旁邊一道人影就箭似地衝了進來。項信先正好在說:“能否借一步說話?之前我去你住所找你,你卻不在,我想同你解釋清楚。”


    “你在這裏做什麽?”


    葉疏陳本就不喜歡項信先,更不喜歡他跟邱季深呆在一起,轟趕道:“還嫌說閑話的人不多嗎?走開走開,誰要聽你解釋?”


    項信先:“我是要與邱郎說話,關你何事?”


    葉疏陳指著自己的耳朵:“我在旁邊聽得見。”


    項信先:“所以我請邱兄去別的地方說話,不打擾你。”


    葉疏陳無賴說:“可我也有話,要跟你的邱兄說。是吧,邱兄?”


    邱季深放下酒杯,從中間撤了出去,到隔壁的桌上,示意道:“你們慢聊。”


    葉疏陳:“你看!叫你給氣走了。”


    項信先“嗬”了一聲。


    邱季深聞到了濃烈的香粉味,垂下視線,改而看著桌麵。隨後那道身影停在她前方不遠處。


    唐靈瑤不滿被忽視,直接到了項信先的前麵道:“項大哥,中間最大的那盞燈,是尚書公親自寫的,我想要。”


    項信先起身,麵不改色地喚道:“司儀。長公主說想要那盞燈。”


    不遠處的中年官員笑問:“項寺丞是要答題嗎?”


    唐靈瑤露出笑容。


    結果項信先卻說:“長公主喜歡的東西,自然大家都是願意讓的。請您直接拿下來送給長公主,我想,在座應該沒人有意見吧?”


    這時候誰也不能找死的出聲啊。


    唐靈瑤嘴唇顫動,顯然已是惱怒不已,好在粉蓋住了她的臉色。


    下人將燈拿了下來,捧在手上,卻不知道該給誰。


    項信先解圍說:“既然是尚書公的筆墨,不如將字謎念出來,大家一起猜著玩兒吧。”


    於是司儀一字一字清楚地讀出謎麵,在座眾人也開始虛偽地討論。


    項信先見對方還用力瞪著自己,說道:“長公主,您的燈。”


    唐靈瑤甩袖:“不要了!”


    項信先:“是。那請先掛回去吧。”


    唐靈瑤氣極。


    她身後的老奴上前,在她耳邊低語兩句。


    唐靈瑤聽罷,吸了口氣,語氣不善說道:“我想要的東西,大家都願意讓?”


    項信先狐疑地看向她。


    唐靈瑤報複似地指向自己左手側:“那我要他頭上的那根發簪!”


    眾人一起看向邱季深。


    邱季深:“……”


    關她屁事?!


    唐靈瑤大約是氣瘋了,口不擇言道:“你就是邱季深?我不過要你一個發簪而已,反正你不是為了討好別人,連自己妻子也能讓嗎?”


    在座眾人無不變色,尤其是項信先,肩膀都幾不可見地震了一下。


    唐靈瑤身後老奴還催促道:“長公主想要你身上的東西,這位郎君,怎麽還不動作?”


    邱季深冷笑。


    她樂不樂意是一回事,叫對方這樣當麵奚落是另外一回事。今日她來是做客,憑什麽要受這樣無理的氣?


    隨意一件小事就敢在她頭上泄火,往後還有誰看得起她?


    邱季深說:“人若請我讓,我或許會考慮。可連請都沒有,我又何來讓?”


    老奴:“你大膽!”


    “我大梁政治清明,今日就算陛下要做這樣的事,有冤的人也是敢叫屈的!”邱季深語氣堅決道,“誰想送誰送,憑什麽我邱某就要折了這份氣節,供他人取笑?不行!”


    項信先冷了臉,聲音嚴厲:“長公主,您要一位男子的發簪做什麽?”


    唐靈瑤麵上已經有些悔意,可還是嘴硬說:“我就是要!”


    邱季深說:“那我就要項信先的發簪。”


    唐靈瑤怒斥:“你敢!”


    項信先二話不說,直接從頭上拆了下來,兩手遞過去。


    邱季深見他這幅模樣,又覺得很沒意思。遷怒項信先做什麽?


    她抬手一推,說道:“罷了。”


    項信先卻是堅持,微鞠一躬,沉聲道:“對不住。請你收下。”


    唐靈瑤見此更覺得窘迫。


    她不過是想要項信先向她求情服軟而已,為什麽不行呢?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周遭眾人也不知該如何勸說。


    有人小聲勸邱季深將發簪送出去,難得長公主喜歡。


    “都這樣做什麽?”


    葉疏陳突然出聲道,“行了,不就是一根發簪的事嗎?”


    他也拆下自己頭上的發簪,朝著邱季深靠近。


    “別動。”葉疏陳扶住邱季深的腦袋,將自己的那根玉簪插了進去。


    他笑道:“就當我跟你換了,怎樣?這根我已經用了很久,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也挺貴。”


    邱季深被那個“貴”字取悅,麵色稍加緩和。


    葉疏陳這才將邱季深的那根發簪遞過去,說道:“公主請收下。”


    說著眼神卻是陰寒地瞥向她身後的那位老奴,並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


    那老奴莫名心下生寒,退了一步,謙卑地彎起腰身。


    唐靈瑤抿著唇角一把抓過,然後大步走開。


    項信先則緊緊攥著手裏的東西,強忍著心情,聲音微顫地對著邱季深又說了一遍:“對不住。”


    前麵唐靈瑤回到自己的座位,剛剛坐下,朝前麵一掃,覺得眾人的眼神太過尖刺,又發脾氣道:“我回去了!”


    老奴連忙跟上。


    葉疏陳眼睛追著長公主離席,說道:“我們也走吧。”


    邱季深現在哪裏還有興趣留下,巴不得趕緊離開。何況長公主都走了,這燈會也沒多大意義了。


    葉疏陳轉身拍了下她的肩,笑道:“我去拿樣東西,你先去馬車上等我。我很快就來了。”


    邱季深問:“你拿什麽?”


    葉疏陳說:“我的發簪啊。”


    邱季深反應了片刻才明白過來,說道:“是我的!”


    葉疏陳:“那我拿回來還你。你不要跟過來知道嗎?”


    邱季深聽他這樣說,又開始擔心:“你、你不要衝動啊……不是什麽大事。”


    葉疏陳點頭表示知道了,已經抬腳朝那邊追過去。


    第22章 一更


    “長公主請留步!”


    葉疏陳從後麵追上,喊了一句。


    唐靈瑤停下腳步,見到是他,語氣還有些犯衝:“做什麽?”


    葉疏陳朝她伸出手:“想來你也不喜歡那根發簪,還給我吧。”


    唐靈瑤越想越生氣,不甘跺了下腳:“一個個都替他說話,他是誰呀!連個破發簪你都要替他要回去!”


    葉疏陳哂笑說:“項信先這人,是最講麵上道義的,不喜歡欠人人情。今日你因為他的事情,牽連邱五郎,犯了他的大忌,他隻會越發對五郎覺得愧疚。你還當眾提了他最避之不及的隱晦事。他解釋都來不及,你卻將它宣揚出去還坐實了。到時候,謠言一波波地傳開,你是長公主,雖然任性,他也不能責備你。但往後,是萬萬不可能,再與你有什麽牽扯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唐靈瑤:“你能不能說點好話啊!”


    “我為何要對你說好話?”葉疏陳說,“你年紀小,所以我不與你計較。你是皇族宗親,所以我方才當眾給了你麵子。可你羞辱了我帶來的朋友,我可沒忘。東西給我。”


    唐靈瑤才發現自己竟然還將那根素色的發簪抓在手裏,厭惡般地直接丟了出去。


    “還你!”


    在場怕是隻有唐靈瑤還沒發現葉疏陳表情陰沉得可怕了,或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然而隨行的侍衛對葉疏陳很是畏懼,立在一旁不敢吭聲。


    葉疏陳朝唐靈瑤身後的一位老奴抬下巴示意:“撿起來。”


    那老奴點頭,畢恭畢敬地上前,不敢有一絲鬆懈,將東西從地上撿了起來,特意掏出絹帕包好,呈到他麵前。


    葉疏陳以審視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她。


    “你之前在長公主耳邊說了什麽?”


    唐靈瑤說:“要你管?”


    老奴忙道:“奴婢沒說什麽。隻說時間不早了,可以、可以開席了。”


    葉疏陳從她手中將發簪接了回來,揣進懷裏。然後緩緩側過了身。


    眾人暗中舒了口氣,以為他終於要離開。結果下一刻葉疏陳手向後一拂,順勢抽過身後侍衛的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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