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把牛車停好後,對沈黛說道:


    “你跟我來”


    沈黛把車裏買的東西拿了下來,跟在年輕人身後,朝著一片土掌房走去,他們轉了一會,在一戶人家麵前停下。


    年輕人進去後,用方言喊了幾聲,就有有人走了出來,是一對看起來有些蒼老的夫婦。


    年輕人對著夫婦看著沈黛,說了幾句方言,看上去是在介紹。


    沈黛笑著站在旁邊等著,這時,那個長相與程舟有幾分相似的老頭,朝著沈黛走了過來。


    “姑娘,你認識我家程舟?”


    一口有些江浙口音的普通話,讓沈黛有些驚訝。


    “老先生,我是程舟的朋友,有工作來這邊,順道來看望他的家人”


    “哎,姑娘你有心了”


    說完老頭趕緊招呼老太太,招待沈黛。


    沈黛進了屋裏,在桌上坐下後,就與老頭讓攀談起來,原來老頭是程舟的父親原是江浙人,當初知青下鄉來到了這裏,與程舟母親彝族姑娘結婚後,就沒有離開。


    程舟上麵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他是家中最小也是最有出息的孩子,老兩口得知小兒子的死訊後,直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知道沈黛與程舟相識,而且還是京城人,老兩口便開始追問起來,沈黛看著老兩口希冀的眼神,她便一五一十把她與程舟相識,自及程舟的具體死因經過告訴了二老。


    二老聽後,抱頭痛哭了一場,沈黛從他們口中得知,程舟一向對家裏報喜不報憂,一心撲在工作上,快三十歲的年紀,都沒有娶妻生子。


    他們始終認為,程舟忙於工作,無暇顧及其他。然而,當噩耗降臨,老兩口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聽說兒子竟然死於酗酒,更是令他們驚愕萬分。在家中的時候,程舟可是個滴酒不沾的好孩子啊!怎能如此突然地因飲酒過量而離世呢?


    盡管心中充滿疑慮,但麵對醫院開具的那份冷冰冰的死亡證明書,上麵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明死因,老兩口也隻能無奈地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將兒子的骨灰帶回家裏,並舉行了一場簡單的葬禮之後,兩位老人依然沉浸在巨大的喪子之痛中難以自拔。


    直到今日,他們從沈黛那裏聽聞了兒子真正的死因,這一消息猶如晴天霹靂,令他們再度陷入無盡的悲痛之中。


    老頭子在傷心欲絕之後,強忍著淚水對沈黛說:“姑娘,真的非常感謝你能夠告訴我們程舟死亡的真相。


    我的兒子絕對不是那些人口中的貪官汙吏,他沒有揮霍老百姓的血汗錢去縱情享樂。他之所以離開人世,完全是為了讓老百姓脫貧致富而努力,對於這樣的他,我深感自豪!”


    聽到程舟父親的這番話,沈黛的心情愈發沉重起來。她萬萬沒有料到,當程舟的死訊傳回家鄉時,當地的百姓竟會誤解他。這種無端的指責和冤枉,無疑給已經承受喪子之痛的老人帶來了更多的傷害。


    中午沈黛留在程家吃了一頓飯,也見到程舟其他家人,從程家人相處來看,兒子兒媳很是孝順,一家人過得清貧,但是家庭和睦,唯一讓他們悲痛的就是程舟了吧。


    下午,沈黛告別了程家人後,她在找了個懂普通話的年輕人,在村裏周圍打聽了一遍,然後才回到了紅河縣,她回到房間時,和她同住的女組員還沒回來,她拿出手機給家裏老爺子打去了電話。


    “慢慢,在那邊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爺爺,我今天去程舟家裏”


    “程舟?他們家是有什麽困難還是怎麽了?”


    “程舟家裏雖過得清貧,倒還是和睦,不過,從他們口中得知,好像當地老百姓對程舟死訊有些誤解”


    “誤解?你具體說說”


    “程舟的死因是飲酒過度導致胃穿孔,老百姓以為他是享樂導致的,程家人在程舟死後受到很多非議,我今天在周邊村裏打聽了一遍,大多數人對程舟存在誤解,少部分受過程舟恩惠的則不一樣”


    “你是想讓政府出麵,給程舟恢複名譽?”


    “程舟死亡雖不能說是因公殉職,但是,我們都清楚,他是為什麽而死,我不想看到一心為民的他,死後還被他付出一切的百姓誤解”


    沈老爺子在電話裏沉默良久後,說道:“我知道了,這事我會看著辦”


    “爺爺,讓您費心了”


    老爺子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說,關心了她幾句後,便掛了電話。


    這時,沈黛感覺肚子有點餓了,看著窗外的天氣已經黑了,華興資本團隊其他人都沒有回來,她拿著手機,打算出去隨便吃點東西。


    等她走出招待所,找到一家當地特色飯店,點了兩個菜,就坐著等著。


    這時,一群少男少女嬉笑打鬧進來,沈黛抬頭一看,之前在早餐店遇到的曲比阿芝也在一群人裏麵。


    曲比阿芝也注意到了沈黛,她跟同伴說了幾句,便坐到了沈黛對麵位置上。


    “沈黛,好巧哦,又見麵了”


    “阿芝,你好,跟同學一起吃飯嗎?”


    “是啊,今天周末我們班幾個同學聚會,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不了,我已經點了菜了,等會吃完就回去了”


    “你住哪裏啊?我可以去找你玩嗎?”


    “我住在縣裏招待所,不過這幾天有工作,恐怕沒多少時間”


    “縣裏招待所?之前聽說是京城的什麽公司考察團來我們這裏投資,是你們嗎?”


    “是的”


    “哇,那你是京城人?”


    沈黛笑著點頭


    “真好,我都沒有去過京城,聽說那裏高樓大廈有很多,還有課本裏的長城、故宮、天安門是不是都很壯觀呀”


    “嗯,很壯觀,如果你想去的話,可以努力讀書,考到京城去讀書”


    聽到沈黛這麽說,阿芝有點垂頭喪氣。


    “我讀不了大學了,高中畢業之後,我就要結婚了”


    “結婚?你才多大就要結婚了?”


    “沈黛,你可能不了解我們這裏,我們這裏結婚都很早,我能讀完高中結婚算家裏對我好了,很多跟我同齡人都已經結婚了,我們從小就訂好了娃娃親,雙方過了彩禮是不能反悔的”


    阿芝說的平靜,但是沈黛還是從這個看似開朗的女孩臉上看到不符合她年紀的悲愴。


    從她的言語裏,看得出她對紅河縣外麵的向往,可是她被家庭與未來婚姻的枷鎖牢牢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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