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綰幾乎要將唇壁咬破了,一字一字地往外吐:“殿下,我是心悅你的。但是這種情況下,我隻能選擇我的阿兄。我不求你體諒,但請你……幫我完成這最後一個心願。好不好?我隻求你這一件事。”


    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夏殊則的眼眸黑黝而幽冷,宛如隆冬時節簷角飛落的泠泠寒雨。


    “衛不疑被釋出之後,孤會讓衛邕安排他潛逃出都城,”他的掌心擦過了嘴唇,帶起了一片猩紅的血痕,黑眸平靜了下來,看不出一絲風暴過境的痕跡,“孤會帶他離開洛陽,你可安心。”


    他終於轉身朝外走去,不再回頭。


    衛綰等他徹底走出了視線,才終於淚如泉湧,將臉頰死死地埋入了被褥裏,不出一會兒,被褥便被完全地沾濕了,也不知胸肺之中哪來這麽多不知攢了多久的酸楚,一股腦翻江倒海地倒灌而出,讓她的眼眶已經不能幹涸,淚水滾滾不絕地往下淌落。


    作者有話要說:


    腰椎間盤突出……作者已經是隻費喵了……需要休養。


    對不起夏夏沒哭,夏夏很堅強,夏夏很經虐,他隻是吐血了而已。男人嘛,吐血比哭鼻子man多了。


    第 75 章


    常百草搶入寢宮來, 將衛綰幾乎要栽落下的身子扶住,眼淚汪汪的:“姑娘, 你何苦對殿下說那些違心的話?”


    “他離了洛陽便好, 以免我成了他的累贅。”衛綰歉然地笑道, “是我對不住你, 連累了你和月娘。”


    常百草用力地搖頭。


    衛綰氣息微弱的一笑, 道:“我們要想法自保, 便要先從宮裏出去。”


    寢殿的門被再度推開, 光亮刺眼, 衛綰冷靜地抬起了頭。


    薛夫人領著太醫院十幾個太醫出現在了東宮,月娘與常百草攔之不住,被一左一右地拿下。薛夫人打量著衛綰神色,見她臉頰蒼白,沒有血色, 肌膚疼得冒出了汗珠, 被子緊捂著腹部, 笑了下,衝身後人使了眼色。


    衛綰便將手臂伸了出來, 搭在椅背上, 任由這些太醫輪番上來診治。


    薛夫人的目光一直盯著這十幾個太醫。


    每個人收回探脈的手之後,便紛紛對薛夫人使眼色,點了下頭。


    於是薛夫人的臉色愈發見得放心, “看來是沒有了,放了太子妃吧。”


    他們於是屏息斂氣, 被薛夫人氣勢所震懾,烏龜似的慢慢爬了回去。


    衛綰的心驟然地便放鬆了下來,“夫人滿意了麽?可以釋放了我阿兄麽?”


    “可以,本宮會命人將衛不疑放出去,不日他便可以離開牢獄。”薛夫人走近了幾步,手掌掐住了衛綰的下頜骨,“整個禁宮,如今都在本宮的手掌之中,你心裏打著什麽主意本宮不知,但本宮勸你趁早斷了念想為好。”


    衛綰虛弱地微笑著。


    薛夫人加重了語氣,“太子今早闖宮而入,來東宮見了你一麵?這會兒,你猜他能不能闖的出去?”


    “是麽,那與我無關了,”衛綰道,“我背著他把這個孩子打掉了,他恨我入骨,恐怕是不會再回來的了,我要奉勸薛夫人,務必抓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不然縱虎歸山,終有一日麻煩大矣。”


    她從昨晚到今早一直便在想著,將自己放到薛夫人的位置上想,如果她是薛夫人,下一步怎麽辦?


    太子是一塊不定時可能引發危機的硫黃和黑硝,抓不是,縱亦不是。其一,這個時候,朔方的匈奴兵還沒有退去,如果沒有人主持戰場,克敵製勝,匈奴兵遲早有南下的意圖,憑著楚王的才幹,他坐不穩皇位;其二,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皇帝的聖諭,興兵羈押太子,名不正,言不順,這些年跟隨太子西征的將領不在少,朝中擁護儲君的老臣也不少,這些人因為楚王抓了太子,一旦同仇敵愾起來,傾十倍薛氏之力,也難以抵擋。如果她是薛夫人,這會兒唯一的辦法,便是暗中將太子扣押,將消息嚴密封鎖,暫時穩住李翦那邊的軍心。


    而楚王這時候不在,想必是追隨著殿下去了,一旦殿下衝出鬧市,到了人煙僻靜之處,便可以動手。


    但殿下又豈有可能讓她得逞?


    衛綰驕傲而自負,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皓齒,“夫人你信麽,太子殿下會平安地離開洛陽?”


    薛夫人心中也極為驚惶,她知道自己兒子處處比不過夏殊則,但輸了夏殊則二十餘年,難道竟沒有一次,上天是能眷顧眷顧他們母子的麽?


    薛夫人鬆開了手,色厲而內荏地說道:“本宮也還想見識見識,失去了左膀右臂的太子,還有多大的能耐,能逃出本宮的五指山!”她口吻嚴厲,但這會兒已絲毫都嚇不住衛綰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反而不躲不避,仰著脖子與薛氏對視著。


    “那麽陛下,夫人打算用什麽法子瞞著他?”


    薛夫人冷笑道:“這你不必管!”


    他揮袖朝宮外走去。


    皇帝被薛夫人的兵馬羈押著,從廣明宮被拉出來,送入了暗無天日的鳳坤宮。


    日暮黃昏時,薛夫人著鳳冠,雲錦如霞蔚,麵容冷漠而傲慢地走來,看著渾身猶如抽去骨頭、失去力氣扔到鳳坤宮軟椅上的皇帝,他正歪著半邊身子骨,靠在軟椅上不住地喘著粗氣。


    薛夫人冷笑道:“陛下,此一時彼一時了,自今以後你便老老實實在這裏頭待著吧,和你心愛的女人的孤魂,一並在這冷宮寒殿裏待到死!”


    “薛氏,你這毒婦!”皇帝睖睜著要爬起身,被薛夫人大袖揮去,皇帝跌跌撞撞,立刻又倒回了軟椅上,呼吸不暢,宛如一隻魔爪死死鉗著自己的咽喉,令他憋得臉紅腦脹,待喘過一口氣來,立時又痛罵道:“毒婦!朕自問待你不薄,你竟敢弑君犯上,大逆不道!”


    “不薄?”


    薛夫人冷笑起來,美眸有些泛紅。


    “皇帝你摸著你的心口說,你待我不薄?你夜夜臨幸我,晚上累了閉上眼睛便叫皇後,你待我的兒子好,給他一切富貴榮華,卻唯獨不封我做皇後,也不封他做太子!你說要我們母子隱忍,你不喜太子,遲早會讓太子將那位子交出來,給殊衍做,可結果呢?我忍了這二十年,你卻突然回心轉意,又想著你的皇後給你生的好兒子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我也不是讓你皇帝陛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蠢人!”


    皇帝挨著軟椅扶手,花白的胡須微微發顫,目中流露出一絲驚恐,“所以你們要逼宮?太子、太子呢……”


    薛夫人冷然道:“我已讓殊衍帶著人馬去洛陽四麵堵人了,一旦扣押下夏殊則,暗中處死,殊衍即位自然是名正言順。”


    皇帝大為驚愕,“你、你這毒婦你竟敢……”


    “本宮沒甚麽不敢!”薛嘉懿吼道,“來人,將筆墨玉璽都拿來!”


    皇宮的守備果然換了一批,趁著皇帝大病一場,薛夫人不得已將一切計劃全部提前,這時已無法回頭。皇帝怔怔地等著,於驚恐萬分的等待中也發現了這一點,現在在宮裏當差的早已不是當初那些熟麵孔,不難猜想這全都是薛氏安插於宮內的眼線和親兵。


    縱容女兒學得妖法迷惑帝王的薛氏,其心誌本來就不可能在小。而他,一生孤家寡人,無人信奉,無人依靠,那點可憐的依戀和仰慕,全部來自於麵前的女人。他便信了她的深情,對她百般地縱容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未婚夫射殺之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儲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儲黛並收藏被未婚夫射殺之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