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大袖一揮,命人將衛綰與懷珠押解入戒堂。


    跟著薛嘉懿起身,攙扶起太後。太後取了鳳頭杖,不疾不徐地隨同親兵至戒堂。


    衛綰對陰森森的戒堂已並不陌生,昏漆的黑房內,蠟燭被迅速地點燃了火,照出牆麵上莊嚴的賢後掛畫。


    她依舊莊嚴地靜篤地猶如俯瞰人間,俯瞰一群自尋煩惱的凡夫俗子,蒲團破舊,跪得雙膝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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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手拄鳳頭杖,對薛夫人道:“嘉懿,你來審。”


    “諾。”


    薛夫人領命,她走近前取了賢後掛畫下那一根戒鞭,雙手捧立,施禮,隨即道:“太後已命人告知陛下,待陛下處理完政務後,或許便會有功夫理會一眼這樁事。衛綰,藥膳隻過了你與太醫之手,藥方如今不翼而飛,你無法拿出,宮中不少人懷疑你暗中改了藥方,又從宮外買了別的藥材,淬煉成了芙蓉毒。阿綰,非我不信你,但東宮人人盡知,你精通醫術,擅於煉藥,而你身邊這個蠢笨不堪的婢女,卻是個愚駑不化的,對醫理自是一竅不通。”


    宮中盤查嚴厲,常人很難將毒暗押入宮,但若隻是購置一些尋常的藥材,以衛綰的身份,則完全可以避過。


    衛綰想了想,道:“那麽薛夫人將守宮門的叫來與我對峙,看看我是否曾暗運芙蓉毒入宮。”東宮的人已不可信,說不準以薛夫人的手腕,她甚至是可以控製宮門守備的。


    “嘉懿,不必給她好臉色,這女子骨頭硬,不吃點苦頭,會一直如此蠻橫下去。哀家已算是見識了!”太後從旁催促道,似乎是她逼著薛嘉懿濫用私刑。


    薛夫人無奈之下,揚起了玉手,一鞭子抽在衛綰背上。


    衛綰吃痛地悶哼了一聲,薛夫人看似柔弱,但手上的力氣卻足以讓男子都吃不消,衛綰咬緊了唇,“薛夫人,你真的不傳人來與我對峙,要屈打成招?”


    她捱不住了,能延誤一時算是一時,她被召來壽安宮這麽久了,臨行前交代過月娘,如一個時辰她還不能回來,便讓她務必去廣明宮請示陛下。


    這些時日皇帝頗為喜愛她的廚藝,她與皇帝之間不再有以往那麽深的隔閡,若是月娘開口,皇帝或許會管上一管的。但她想方設法地欲拖延時辰,薛夫人又豈會看不出,目光請示了太後之後,轉眼又是一鞭打落在衛綰背上。


    她痛得臉色慘白,指甲已陷入了肉中,緊繃著身體,隱忍著不肯發出聲音。@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時忽聽外頭有人報話:“徐夫人到——”


    太後心頭一驚,正要道“攔下”,徐夫人卻領著齊王與太醫一道闖入了戒堂。


    “徐夫人,哀家審問疑犯,你也要來聽審麽?”


    那戒鞭上似乎勾刺,衛綰淺薄的衫子後,幾已滲出了血痕。齊王一見三嫂受了如此欺辱,對薛夫人再無好臉色,怒目而視,仿佛恨不得一腳踹中薛夫人的胸窩。


    衛綰臉色慘白,唇瓣發抖,幾乎已跪立不住,搖搖欲墜。


    徐夫人忙朝太醫使眼色,張太醫上前去,替衛綰搭住了脈搏。


    太後與薛夫人俱是一驚,薛夫人撤了戒鞭,道:“徐夫人,你這是為何?”


    徐夫人道:“我那幾日與阿綰常在廣明宮為陛下侍疾,與她多少有些往來。怕有些事,一失足成千古恨。”


    太後的心頭劇烈地跳動起來,朝跪在地上年高德劭、頗具威望的太醫瞧了過去,張太醫聽完脈,俯身道:“太後息怒,太子妃玉體違和,乃是受孕所致,已有近三月了。”


    “這……”太後怔住,與薛夫人對視了一眼。


    徐夫人道:“張太醫,太後跟前你可不能扯謊。”


    張太醫忙急急地磕了幾個頭,“老臣絕無謊言!太後,太子妃娘娘胎象不穩,正需靜養,切不可受此戒鞭之刑。老臣對芙蓉毒之事亦有所耳聞,以為事有蹊蹺,即便真是太子妃意圖不軌,也懇請陛下親自來定奪!”


    他這是在指責太後與薛夫人無憑無據,越俎代庖懲治太子妃。


    薛夫人自己的位分,確實不夠處置衛綰,是以她才說動太後,太後對她深信不疑,自然全力支持。薛夫人唯恐夜長夢多,不如今日處置了衛綰,料得日後死無對證,皇帝不喜太子,她手頭又有藥渣、太醫院幾名太醫作證,這事必能揭過去。至於皇帝的寵愛,她早已不再需要,待楚王回宮之後,便立即逼宮,謀朝篡位,讓太子也措手不及。但她千算萬算,竟沒算到衛綰已懷有身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衛綰腹中有了太子骨肉,太後是絕不會再縱容她的。


    齊王扶著母妃手臂,冷冷瞪著薛夫人道:“聽明白了麽?我皇嫂腹有骨肉,你沒有證據,便敢對她濫用私刑,是何居心?”


    “我不知……”薛夫人茫然望向了太後。


    太後一時也心亂如麻,她雖疼愛薛嘉懿,信任她,偏幫她,但正如太後對太子的態度一般,她雖然有些不喜,但畢竟這也是皇室骨肉,她自然是看重的。


    衛綰仰倒了下來,杏目緊閉。


    張太醫大驚,托起衛綰身子,大聲道:“請太後高抬貴手,太子妃娘娘已不堪受刑,暈厥過去了!”


    太後把心一橫,認定畢竟皇嗣為重,閉目道:“速將人送回東宮,懷珠扣押仍舊受審。”


    “諾。”


    徐夫人帶來的人迅速地抱起了衛綰,一行人倉皇地將衛綰送回了寢宮。


    去時人好端端的,回來時衛綰的背後便多了幾道長長的利刃劃痕,磨出了大片血痕。常百草驚愕之下,紅了眼睛,忙將衛綰扶入寢宮留太醫診治。


    因男女有別,齊王隻能焦急地立在門口,不時地張望著宮殿裏頭動靜。


    張太醫留了藥方和藥膏,便匆匆退去,他去時已滿頭大汗,兩袖戰戰,用衣袖擦幹汗珠之後,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廊簷盡頭。


    隨後徐夫人走出了寢宮,齊王忙迎了上來,少年瞳孔之中的怒火仍舊有丈許高,“母妃,我這便寫信告知皇兄。”


    大魏與匈奴交戰,不過兩月而已,太子自趕赴並州之後,與李翦戰線一長一短,左右雙管齊下,連獲大捷,太子手底下的五千人馬,竟生生打出了五萬人之勢。在兵臨朔方城池時,匈奴人眼見太子玄甲黑騎,麵如土色,高掛免戰牌,如今雙方僵持不下,若繼續對峙下去,匈奴遲早良絕。可以說大魏已然勝券在握,皇帝甚至都不需再為戰局掛心。齊王便想道,不如就此讓三哥先回來,宮中這頭猛虎,可未必不如匈奴的馬蹄厲害。


    但徐夫人卻麵如銀霜,聞言,重重將齊王打了一記耳光,齊王吃痛,捂著高高腫脹起的右臉,愕然道:“母妃?”


    “此事必須嚴密,誰也不得說!”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說這是虐夏夏的開始,你們會打我嘛~


    明天夏夏和綰綰重聚。


    第 68 章


    就在衛綰被送出戒堂之後, 薛夫人與太後麵麵對望,“太後, 我真是不知……”


    太後歎了一口氣:“哀家明白, 在這事之前, 誰也不知衛綰竟有孕在身, 但既是有皇嗣, 便容不得你與哀家再妄為, 但若是查出這藥渣之中的芙蓉毒真是衛綰所下, 她有謀害皇帝的心, 不論她是否懷有子嗣,都是殺頭的罪過,連衛家那幫人,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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