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目發直,幾乎已不會眨動,夏殊則凝視著她,掌心捧起衛綰的小臉,聲音低沉得充滿了誘哄之意,“阿綰你需知道,無論最後誰坐穩這個皇位,唯有效命於陛下,做陛下的心腹,才是最安全的。孤這是在替你保護兄長,明白麽。”


    第 54 章


    衛綰目光呆滯, 如烏漆般的眼珠靜靜泊在眼眶裏,不慎勾住殿下頭發的手指頭使了力氣, 拽疼了殿下。


    夏殊則皺了眉, 她才怔怔鬆手。


    “衛綰。”


    “有些話, 孤不說, 你亦能明白。你兄長是有才幹的人, 但他年歲尚輕, 性子同小五一般跳脫, 跟著孤百害無一利。”


    “何況——”


    衛綰忽然伸掌, 將殿下的唇封住了,她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我絕沒有怪罪殿下的意思, 殿下為哥哥想得周到, 我要謝你。”


    夏殊則凝視著她, 沉默了良久,忽道:“孤承認, 上一世陛下為你我賜婚, 其實是孤於背後一手推動……”


    他話未竟,衛綰疑惑地皺了眉頭,如審視般目光沉沉地朝他逼迫過去, 夏殊則並無躲閃,他今日像是打算開誠布公到底了, 漸漸地衛綰也拿開了封住他嘴唇的玉手,改掐住了男人手臂肌肉。


    他蹙眉,緩緩道來:“春日宴之前,孤曾暗中說動衛不疑,在宴席上示陛下以劍舞,並囑托裴度以劍招試煉,為的是讓陛下看出衛不疑的才幹,先提拔他入軍中,此後衛不疑歸入孤麾下,屢立功勳,由孤再一手擢拔,屢屢升遷。你是他的妹妹,自是一榮共榮,陛下本已對賜婚之事有所猶豫,自衛不疑立了幾樁功勞之後,便將你徹底看在了眼中。”


    衛綰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櫻唇小口也長得圓圓的,“原來你……”好心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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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借著春日宴提拔她哥哥做官,順手抬高了她的地位,又讓衛不疑對他心悅誠服,沒少於自己跟前說太子好話。上輩子她救了齊王殿下是一個契機,太子利用了這個契機和衛不疑的事,表麵不露風聲,便輕易地促成了陛下賜婚。


    被她看得麵色發紅,夏殊則微微垂下了目光,手臂卻被衛綰掐得發痛。


    隻是他又詭辯道:“這一世孤沒做如此想了,至於衛不疑如何仍然出現在春日宴上,卻是疑點,孤曾問過,他不肯說。”


    衛綰一怔,這背後給衛不疑支招的人是誰,她是再清楚不過了的。趁她一陣恍惚之時,夏殊則圈住了她的手腕,嗓音沉啞:“孤自知心思深沉,凡事頗多顧慮,亦會猜疑。洛陽東城的小院之中,你說要嫁給孤,最初孤確實懷疑過,你同那背後推動衛不疑的人是否——”


    衛綰打斷了他,俏容嚴肅:“你懷疑我和他們一夥兒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抿住唇,沒說話。


    “即便是,你不是依然答應了。殿下可真是難得犯糊塗呢。”衛綰語調鬆快,並無一點怪罪之意,反而在夏殊則的唇邊印下一個香吻,笑語盈盈,嬌羞無限,“殿下這一世是真不想娶阿綰了?是真的不想要阿綰,還是故意做了個籠子,等我自投羅網?你那些心機深沉的招數呢,你不使出來,怎知對我沒有用啊。”


    他難得發怔地如眼下這般望著他,如子夜般深黑的眸子,似一粒墜入澄湖的黑曜石,水麵無波,巋然不動,難得近乎到了癡傻的地步。


    衛綰一動身下便淌血,尷尬之餘也不敢再折騰了,靜靜地偎入男人懷裏,為這男人曾自以為使出全力其實是糟糕的努力而感到好笑,又笑著笑著覺出了一絲辛酸,這人怕是以為自己已機關算盡了吧,可這樣仍然沒有讓喜歡的姑娘看上他一眼,不知會有多懊惱和挫敗。何況高傲如太子殿下,這樣對女人從來不假辭色的人物。


    她靜臥著不動,男人卻道:“試過。”


    她“嗯”一聲,略感疑惑,正要為自己何時不解風情辯駁一二,頭頂上卻有一隻手掌,將她正欲探究的腦袋壓了下去,上頭便傳來一道嗓音:“沒用。”


    “我沒……”


    “你那時心中隻有王徵。”


    衛綰啞口無言。哪時?殿下對她的感情時間線索她不明,她自然也不知道那是哪時,但總之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她隻好歎了口氣,道:“殿下明明是阿綰心中最最襟懷磊落的男子,不要總是拘泥於過去些許小事嘛,不說了不說了,好好睡一覺,把這些痛快地忘了。”


    衛綰說罷便緊閉上了雙眼,裝睡了。其實心中起起伏伏,始終在想著,那輩子她到底在哪處與殿下驚鴻一瞥,她不記得,而他竟過目不忘到了那種地步?她今日才知,他那時竟掏空心思,暗搓搓慫恿陛下下旨賜婚,必定還暗中期待過她嫁給他的那日吧……


    殿下待她極盡寵愛,也極盡尊重,從不強迫於她,可稱得上溫潤如玉謙謙君子,可唯獨這件事他存有陰私,並且以往不敢對她說。難怪他如今吐露出來,會紅了臉感到羞愧。


    他必也自責過,倘若不是他暗中用計,陛下賜下婚書,她便不會被逼到嶺南,死於異鄉。衛綰怕死,但在這個男人的懷裏,卻有著無比的安全之感,因為篤信他不會縱容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來傷害她,衛綰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想著上輩子的事。


    聽高臚說,她和王徵的屍首是殿下親自收殮的,那會兒殿下他……心裏痛不痛?她其實已不可能明白她被射殺在夕照穀時,他是怎樣的愧悔和哀慟。


    早已經沒有機會明白了。


    再過兩個月又一日,便是上輩子一切終結的那日,衛綰想早一些將那日翻過去,從此踏實過自己與殿下的日子,再不想其他。


    *


    從那日衛綰以言語刺了薛夫人之後,她便時常被薛夫人請去做客,偶爾是太後,但她們表麵上俱不再為難衛綰,她應付得不算遊刃有餘,但能保證不吃什麽虧。


    楚王妃懷孕的事,衛綰也同夏殊則說了,還說了楚王妃那個夢到老神仙賜子的夢,殿下知悉之後卻沒說甚麽,隻是摸了摸她的鬢發,衛綰還擔憂殿下要對小皇嗣做些甚麽,轉念又想殿下是磊落君子,豈會使如此歹毒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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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個小皇子一旦生下來,情勢於殿下更為不利。在這個節骨眼上,衛綰幫不了他,總不免時常感到失落,也跟著長籲短歎,猶豫是否應該也盡早為殿下生個孩兒。


    夏殊則近日來的事務愈發繁忙,中途有不少時日,他甚至夜不歸宿,隻命荀元祿朝衛綰遞了話,交代夜裏在何處就寢,便沒有回來了。


    衛綰對夏殊則極為放心,從不過問第二句,何況殿下不過偶爾不歸,男人重在橫行,誌於天下,公事繁重是一定的。衛綰正覺著殿下每晚殷勤索要,長驅直入,她腰酸背痛,該適時地歇息些時日。


    隻是衛綰如此放心,這中間卻重重地出了岔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住大家,說好的二更,因為作者君的身體不適,非常短小5555


    上一世還有重重疑點迷雲,以後會讓阿綰全部為大家揭曉的~


    第 55 章


    韞玉懷珠都刻意避著她, 隻有月娘,臉色凝重而蒼白地朝她走來。衛綰笑道:“荀元祿沒來說殿下今晚不回來, 所以待會兒他會回來是麽?”


    宮裏傳出了風言風語, 衛綰耳聰目明, 豈會不知。


    當下她從貴妃靠上起身, 說道:“我……我去沐浴淨身, 等著、等著殿下回來……”她說著, 幾乎右腳絆住左腳, 一個趔趄, 險些摔倒在旁,忙扶住了椅背,用力地呼出一大口氣。


    月娘攙扶住她的小臂,皺著眉頭勸道:“這事姑娘細想,便會覺得有些蹊蹺, 反正奴總覺得不對。”


    衛綰道:“我知道, 我隻是要浴身, 等殿下回來。”


    月娘又道:“殿下今晚恐怕不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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