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祉見太子已至,便不再多話,取了一盤炙肉,恭敬地對二人抱臂施禮,轉身離去。


    衛綰仰目望著殿下,火光的映襯之下,殿下漆發如墨,眉眼愈發明晰,清俊曠逸。衛綰的目光已不自覺地帶了仰慕。


    他也在衛綰身旁坐了下來。


    太子不喜油膩,這還是頭一回,他肯坐在自己身旁陪自己烤肉,衛綰忙將方才烤火的鹿肉回了火,遞給他,笑盈盈地等候殿下誇獎。


    他嚐了一口,便已嚐出是鹿腿,望向衛綰,聲音微啞了起來:“阿綰在暗示什麽?”


    衛綰臉一紅,道:“這可是我特意留的,因為鹿肉少,好幾個將軍來我跟前搶,我一個都沒有給,我這番好心,殿下卻要誤會我。”


    也不知他信了沒有,衛綰過了許久才敢偷看殿下,隻見他又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並無不悅。


    沒有人添柴的火很快便要熄了,殿下吃上了她烤的肉之後,衛綰便再也不想烤了,揉了揉發酸的手臂,躺進了殿下懷裏。


    此時月明如水,草原上起了一陣泛著寒意的風,他解開披風替衛綰嚴實地裹了起來,這幾日他的風寒終於好了,衛綰舍不得他受冷,要脫下來,殿下卻不許她亂動。


    她隻好咬了咬唇,服帖地繼續挨著殿下的胸口,盡量將他蹭暖和點。


    夜深千帳燈,歌聲傳揚四野。


    衛綰眯起了眼,“殿下,我有一點點,不願回洛陽了。”


    近來他們的默契提升了不止一點半點,夏殊則也才想到這話,隻是他素來內斂,過於情熱的,他說不出口。


    衛綰怕他覺著自己孩子氣,喋喋不休起來:“我是真的喜歡上了草原上的人,這裏的人敬重我,愛戴我,也拿真心待我,沒有算計與背叛,沒有權勢壓製和迫不得已,我怕回了洛陽之後,麵對主母、薛夫人,還有太後,我力不從心,難以應付。”


    夏殊則沒有說話。


    衛綰怕他覺得喪氣,立馬改換笑顏,“不過,洛陽城裏有我阿兄,有月娘小草他們,要給我選,我還是寧可回洛陽,畢竟是生我養我的故土。草原風大,又曬,這幾日我是不是黑了許多?殿下你不要嫌棄,好好養我,我會又變得白白胖胖的。”


    他望著她,驀然笑了起來。


    衛綰被這一笑晃得幾乎眼暈,忍不住撲到了男人懷裏,夏殊則沒有設防,整個人被衛綰撲倒在地。咚的一聲,衛綰怕他受了傷,忙要起身查探,他卻隻說不必,躺在地上收緊了雙臂,將她緊緊地納入懷中,嬌小軟綿的身體依偎著自己胸口,竟是萬分心安。


    繼而,他笑起來,甚至笑出了聲。


    衛綰從沒見過殿下如此開懷,也跟著喜悅,羞澀地在他懷中蹭了蹭臉。


    他道:“阿綰,孤從未想過能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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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綰亦緊緊摟住殿下的腰,說道:“是嗎,我卻覺得這是必然,不過殿下要稍稍主動一點,阿綰不想一直豁出臉去跟殿下求好。”


    “其實殿下你是個很好很好的男子,真的,若是你能再主動一點點,阿綰與你必定已是兩輩子夫妻了。”


    她支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風吹拂著,草葉瘙著麵頰,撩撥得發癢,終於他亦微微點頭,似有認可。


    不知過了多久,打鬧的夫妻二人終於都起了身,弄得滿身泥,衛綰被殿下抱回了帳篷,各自沐浴後,上了軍床。


    這時帳篷外的歌舞都已休了,人散去,各自歸帳梳洗上榻。


    因為明日要遠行,衛綰不敢撩撥太子殿下,隻是閉目躺了些時候,男人忽然翻過身緊緊壓住了她,衛綰驚恐地睜開了眼,殿下的唇帶著一絲燙意,壓了下來,他低聲道:“阿綰,是你讓孤主動。”


    她驚愕萬分,繼而床板一震,她也情難自禁地發出一聲低吟,快活到腳趾都蜷了起來,又羞又怒,還不敢發作。


    殿下最是害羞了,但唯獨這件事上,他是從來都不羞的。


    雖然她亦很想。但她不說。


    衛綰甜蜜地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圓房之後才有蜜月期嘛


    草原上的小日子似蜜甜,一日甜過一日。這是他們最甜蜜的時候了(你閉嘴)哈哈。


    第 49 章


    且說, 衛皎婚前失貞的消息,不知經由何人之口, 傳得洛陽城遍地皆知之後, 薛淑慎唯恐與蜀中談的婚事作罷, 連夜裏修書一封遞入蜀中。


    接著薛淑慎便一紙家書告回了娘家, 請娘家薛氏對她做主, 出麵嚴懲崔適。但, 衛邕以為不妥, 如今洛陽傳的流言對衛皎本就不利, 但空口無憑,信者有,不信者自然也有,如果薛家這麽一出麵,公然朝崔家施壓, 反而貽人口實了。


    這種大事上, 薛淑慎承認自己不如衛邕有見地, 隱忍不發,隻等著蜀中林老夫人回信。


    沒過多久, 林老夫人回信, 說益州傳出了疫病,她兒身為刺史,當以百姓為先, 姻親之事則應押後再議。


    薛淑慎便隻好再等著。


    可是越等她便越覺得不對,那蜀中疫病, 雖確有其事,但陛下高枕無憂,可見不是大事,怎麽聽都像是林老夫人借此機會駁回許親。


    再過半個月,聽說那疫病控製下來了,死傷不多,甚至完全不必刺史大人親自經手,薛淑慎沉不住氣,便又向林老夫人問話。


    這一回蜀中那邊已無法回避,林老夫人日日在兒子身邊說道:“我那信回了她,便已是給足了薛家台階下,委婉拒了婚事!她卻好似不知!狗皮膏藥似的纏上來,愈發不休了!她那女兒,婚前已有了那樣的事,豈可羞辱我兒!這薛氏忒也不知好歹!待我寫封信回絕了她,痛斥她一頓。兒啊,你也寫封信,告知陛下,以免她薛家仗著外戚日後欺人。”


    從頭至尾,益州刺史都不大想與衛皎結親,全是母親與衛家的主母於背後推動,如今悔婚,他心中倒沒甚麽,隻是母親最後一句話提點了他。為防惡人先告狀,當下他言辭懇切修書一封,差人送往東都,並讓母親回絕薛氏的信後發兩日。


    薛淑慎收到林老夫人回信,險些氣暈過去,蕭家仗著擁踞益州,也不過是條地頭蛇,豈能比得上他們薛氏,幾代名臣,又有薛夫人如今做主中宮,她連忙恢複冷靜,朝天子去告禦狀。


    不曾想,在陛下那竟又碰了一鼻子灰,皇帝提前收了蕭家的信,讀罷之後以為,衛家這事確實占不上理,便不肯為薛淑慎使氣。


    薛淑慎回來大病一場,醒時,在貼心的女兒衛皎在一旁侍奉羹湯,苦不堪言,一把抱住了她心肝肉似的叫喚起來:“阿皎,你可如何是好!為娘如何為你張羅婚事都不成了!如今,如今你怕是隻能一輩子待在家裏了……”


    衛皎咬咬唇,眼中泛出了水光。


    她沉默良久,待薛氏哭完,手掌輕輕撫著母親的背,道:“女兒也不圖嫁。母親勿以為念,既然事已至此,明日,女兒便戴冠修行去。”


    見薛氏忽然滯住,目光露出呆滯和驚愕,衛皎又以指輕揩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母親,女兒願為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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