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綰去瞥見這客店置於內堂胡床上的一局棋,立時仰起了頭,麵露喜色:“殿下,我們來手談一局吧。”


    夏殊則盯著她,也不說破,但心思已明。


    他不肯輕易從她所願,上她的當,更不肯咬著美人計的直鉤被她釣上去。


    衛綰忽然貼上了他的胸口,昏暗的內室,燭影微微一陣晃動,半靠在木門上的男子,身長如鬆,俊逸修拔,衛綰踮著腳,也壓根夠不上與他平視,她於是放棄了威逼,改用智取:“殿下輸了我一回,別是怕了我……”@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一回,已經將一生都輸給了她。夏殊則沒有說話,仍是這麽平靜地望著衛綰。衛綰也不會回避,倆人方才在比誰先破功,於是瞪得她大眼沁出了水,殿下仍然紋絲不動,如老僧入定。她有些懊惱,“不來算了,今晚殿下不要同阿綰說話,原本說好了,我幫你醫了那人,殿下有獎賞的,誰知獎賞不曾有,連手談一局也不肯,阿綰以後再也不情願為殿下做事了……”


    她佯作氣怒地背過了身,不肯理他。


    身後的人終於有了動作,比衛綰料想的還要快,便攬住了她的身子,將她納入懷裏。衛綰忍著嘴角上揚,還要聽他賠禮道歉:“孤不對,陪你下棋便是。”


    高高在上的儲君殿下,渾然沒有方才與羌人對峙的高傲冷慢了,衛綰滿足地輕輕“嗯”了一聲,點了龍涎香,與他一左一右地挨著梨木棋盤而坐。


    氤氳的香霧裏,衛綰手執棋子,趁殿下凝目觀局之時偷瞧他,殿下的發冠束得周正,鬢角一絲不苟,這還是她清早的傑作,此時殿下正垂著麵目,僅額頭正對著衛綰,他修長的指拈著黑子,慢慢地在木案旁敲出沉悶的咚咚之聲。


    看來是下得很為難啊。


    衛綰等了許久,好容易等殿下揣摩之後落子,她卻落子如飛,仿佛一點不害怕會輸。


    事實上她放肆地認為,殿下棋力還差點兒火候,遠非她敵手。不知她直麵拆穿,會否讓殿下羞顏,反正她也不敢直接說。


    棋至中盤,趁著夏殊則又開始沉思之時,衛綰掐住時機,攥著雪玉般的棋子,凝目望著他道:“殿下,你讓我跟著你吧。”


    他終於抬起了頭,目光清湛而幽深。


    衛綰輕咬內唇,明知自己可能成為累贅,卻不想已一路跟來隴西,卻仍然要在後方等待消息。她道:“我亦擅長化作男子,可簡裝與殿下同行,殿下軍中缺少醫者,我便是最好的醫士。雖然我但願殿下永遠不要用到我這個醫士,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你說對麽?”


    見他不答,衛綰的心漸漸沉入了冰湖底,“殿下為人謹慎,為何幾度前來河西,竟不攜帶軍醫?難道殿下能保證,一次都不會受傷的麽,如若不能,為何不讓阿綰隨行。”


    夏殊則靜默地盯著她,心中感到一絲炙躁,手在棋局上停了一停,他伸手去,在衛綰即將沁出淚水來的眼底以拇指壓住,“孤其實——並無傳聞之中所言那般戰無不克,逢有對陣,必是雙方各有死傷,而死傷之人中不能有你。”


    衛綰忙捉住了殿下的手腕,用力點頭,“我明白的!但殿下是千金之軀,尚可以以身犯險,我區區女子,又何足可惜?”


    他總無法拂逆衛綰心意,但這一回,卻意外地堅持與固執。


    衛綰等了等,殿下卻已將手抽了回去。


    她一腔熱血心意漸漸冷透,無非是這男人沒有萬全的把握能保住她,衛綰知道這不能算殿下錯了,隻是到底心中頗有不甘,於是愈發下得狠手來,殺得殿下片甲不留。


    他略有驚愕,卻不得不服,“棋局之中,孤算不如你。”


    此局終了,勝負已過於明顯了,殿下便不肯再下,隻道“夜色已深,當上榻安歇”。隴西缺水,今年又鬧了不小的旱災,如今人們用水尚且謹慎,衛綰晚間隻用毛巾洗了臉,泡了走了一日發脹的足,便鑽入了暖烘烘的被窩當中。


    她睡在裏側,卻似個孩子般,賭氣不肯看殿下一眼,隻盯著窗外。


    夏殊則心中自然也無奈,他欲伸手去攬衛綰的腰肢,卻久久沒有等到衛綰出聲,明知她沒有睡著,隻是故意冷落自己,他停了許久,那隻手臂退縮了回去。


    夜深人靜,整宿難眠。


    數度,衛綰翻過身要見殿下在做甚麽時,卻都暗自忍耐住,唯恐讓他發覺自己率先泄氣。這種賭氣之舉,從她被折去肆意妄為的雙翼,老老實實在衛家做待嫁女兒始便極少有過了,想來也是可笑。


    她明白,自己無非也就是仗著殿下的寵愛,不舍得,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罷了。


    臨近黎明之時,衛綰蘇醒了,又鑽入了夏殊則懷裏。


    他隨後朦朧醒來,雙臂自然而然地摟住了懷裏身嬌體軟的女人,此時意識都還未完全恢複。夏殊則自認為是個警惕心極重之人,但自從與衛綰同眠之後,難得能卸去防備,安睡至天色大亮。


    衛綰咬咬唇,說道:“我不顧大局,是我錯了,殿下勿怪。阿綰昨晚想了一宿,都覺著不該幹預殿下行事。”


    摟著他的男人,手臂有一刻的放鬆,跟著,衛綰的嘴唇感到一陣冰涼和柔軟,她睖睜著等待著殿下撬開了她的唇,與她唇齒廝纏。


    衛綰也主動地抱住了殿下的腰,任由他長驅直入,最後吻得氣息狼狽,嬌喘不住,殿下更是眼眸幽深,甚至隱隱有躲閃之意,恨不得翻臉無情掉頭離去。


    衛綰咬著嘴唇,不知當笑,還是當嗔,為難地望著他。


    夏殊則壓著她的如雪如霜的嬌嫩藕臂,舉過了她頭頂,置於她早已滑落的枕上,這姿勢曖昧又暗喻分明,衛綰呼吸早亂了,但經曆之前的敗北之後,衛綰無比確信殿下絕不會在此時要她,何況這床板僅僅是承受兩人耳鬢廝纏,都吱呀吱呀抗議不停,滾起來絲毫沒有東宮那軟褥錦被的大床舒適。


    夏殊則又俯下身,在她放在肌膚相觸,此時已沁出了薄而晶瑩的汗珠的鼻尖上吻了一下,眼眸微閉,離去時才睜開,如黑玉般的眼眸隱隱透出迷離之感。


    他麵朝著她,呼吸淩亂無規律,氣息帶著潮熱落在她的額前。


    “殿下……”


    “衛綰。”他打斷了她,此時身下露出了半截藕臂與整隻香肩的嬌小女人,臉頰潮紅,杏眼含水,雙鬢微微冒著濕潤之氣,不遺餘力在他身下釋放著嬌憨之美,令人簡直無法自持,他重重地閉了下眼,複又睜開,嗓音已低沉得近乎嘶啞,“孤實在不知該如何疼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朕實在不知怎麽疼你。雍正帝的梗哈哈哈,這是個有趣的皇帝。


    今晚有二更。


    第 39 章


    殿下的臉上亦沁出了汗珠, 耳朵赤紅如火,卻仍然說著這樣的話, 衛綰情不自禁, 心醉神搖, 手臂摟著殿下的腰, 像是貪吃不夠, 不許男人下榻似的, 嘴裏明說著深明大義的話, 手卻誠實地不肯放人走。


    夏殊則凝目盯著她, 也不再說話,許是方才那話的羞勁兒沒緩過來,麵龐帶著紅暈。


    衛綰心動地支起腦袋,輕輕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


    換來他更深的震驚之色,近乎呆滯住, 衛綰便絞著棉被, 望著他吃吃偷笑。


    “殿下, 不鬧了,起身梳洗可好?”@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男人卻沒從命, 反而緊緊桎梏住了她, 衛綰被摟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翹著嘴角慢慢閉上了雙眼,仿佛在享受。


    又如此溫存了少頃, 夫婦二人才從榻上起身,衛綰服侍殿下梳洗, 打水來的小廝,照例隻給了一盆水,衛綰知曉殿下要出門,故不爭水,服侍他盥洗之後,推他到桌前,取了從宮中攜帶出的象牙梳,柔滑玉嫩、宛如蔥根的手指,靈巧地替男人挽上了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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